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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息点

跨界或者叫穿越是一项危险的活动,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这不是在地上划两条竖线,中间再划上一条横线。

也不是筹划好的写法,因为死亡或者半死亡。记忆也带了过去,未来或者远古,异域或者星际。

的确存在着人类之外的界外,但最早的界外是自己的意识之界,人们不知道它很久了。对生命这个秘密的探索持续在人类的历史中,它也是人类的拯救之线。

知道拯救什么,从哪里入手。

越界或者翻墙,不仅仅是发泄或者重铸以及改变,而是去找到某些真相。这是一种疏通,不是去达到身心灵的某个肤浅层面,而是回归本源。

三十八号知道越界的艰难,那是以一己之力面对一个时空。界是对于界内属性的成长,是对界内存在的肯定和保护。对一个人的了解也是这样。也是对于生命的透亮,不管是什么光,形容得出来还是难以言喻,他愿意走在线上,知道一些规则。

自己跨界非常容易,这是他的秘密。

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现在还顾不上找到这个苗头,而是先故作不知。实验不会停,他有很多的机会,自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不论出现在何方,都是走在自我认知的路上。

魔界的魔都戴天城雄踞在魔界的西方,魔王府戴天宫高高矗立。国内有三条大河,最南方的叫做牙兽江,中间的一条河是废金河,最北端就是著名的空水河。整个国土是立起来的性质,北方最低,南方最高,就像建在一处一路走高的山坡上。

南方是悬崖,北方是托住所有的空水河。西方是沼泽,最东端是蜿蜒的密林,生长着魔界特有的抱子树。

一幅画上嵯峨峻岭,田畴连绵,但摸上去却是平的。

虽然看起来魔们似乎是在陡峻的岩石上生活,但时间长了那就是平的,无处不平整。

因为历史和管理的原因,国内分为十三锥,以废金河为限就是南六北七,但有例外,瓮锥就是跨河而治的存在。河之南一小部分,河之北一大部分。

现在三十八号从顶锥,也就是举办“今日活动”的锥一路南行,赶往瓮锥,然后打算西行去戴天城看看。他要找的“人”还没影儿呢。

在心理上他不想太过匆忙,游山玩水一番很有必要。这代表了两种思维,也就是修行人津津乐道的文火和武火。小火长情,让它在那里慢慢煮。这可以铺开很多时间线,灵门是什么,有多少种相遇,主动和被动意味着什么,是这个人找上我还是我找到他,线索拴在哪里。

武火就是把自己堵在路的中间,关在水帘洞里,重要的事情重要解决。粉身碎骨或者烈火焚身,开始为难自己。不再满天巡视,而是在一条线上施加压力,穿过层层云幕直达后庭。这是内里的烈火烹油,对外就是闹出点动静来,或询问或张贴那个投影仪上的图画。

一张一弛都很必要,他现在不想大张旗鼓是在考虑一个中心点的问题,他称之为息点。这个息点就是每一个具体的“实在”,不管是人还是魔。

这是意义本身,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是下堕的趋势非常严重,这里面有自己的作恶,当然不是杀人放火或者坑蒙拐骗偷,而是不能按照真正的生活法则生活,看着自由,但自己把自己局限了,每一次选择就是更深一层的每一次受困。

也有他人的作恶,你要这样,偏偏不让你如愿,你不要那样,但会推着你走到那里。不守规矩,都在越狱,这就是人性、魔性的写照。就如姜芽做的试验,魔民不相信那些唯美的传说,能拿一点是一点,宁肯杀头了也要冒险一试。不全是为了自己,还为了父母孩子和自己的尊严。

尊严就是向所有魔证明,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死不足惜,我已经铁了心的无怨无悔。

还有老天的作恶。自己的衣服是时间为经,空间为纬,拿一种情感赶制出来的衣服。穿上它吧,你就是你自己。这没有错,但因为时空扩散的缘故,我马上就老了,我赶不上时空的脚步,这注定了死亡的不可避免。

不是一点希望也没留,还有另一种注定,二是上升的力量。说它是轻力也可以,魔不是要来受苦的,受苦只是过程更是代价。谁都有个理想的小九九,理想有好有坏,有合理和不合理之分,但至少有了希望的一片蓝天。这就是祭台上的那一把火,如何燃烧,燃烧什么,才是学问。

可是这样的魔或者人都死了。佛灭度后我出生,只要你和我一样是存在,那就是对我的不恭。存在就是以杀戮存在为存在的,你什么也代表不了,只能被我代表。但上天垂怜,一方面它不留情面的燃烧,死亡才显得天经地义,一方面还是给人希望,给更多的希望,希望这个希望能够实现。

自己,他人,老天,斜月三星洞的三星,而斜月就是意识,就是觉知。

三是横木,左手边是我的真实,我存在,至少在今天里我是活着的。右手边是我的分裂,化解着真实。这就是生死的喘息之间,襁褓和裹尸布,这是个人最可以着力的地方。拥有就是为了失去,是一路向下的滑梯,你得紧跑几步给思绪一个间隙。

无疑这需要胆量。

这就是力量的自觉,有想法还有践行。但这个力量改头换面之后已经被滥用了,制度的力量,道德的力量,物质金钱和美色的力量,牵制的力量,羡慕嫉妒恨的力量,叛逆的力量,出格的力量,攀比的力量,情感背弃的力量,活着的力量。

其实这些力量要痛击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欺凌、欺骗、压制和纠合起来的以邪压正。

三十八号长啸一声,心里面云翳闪开,露出一轮朗日来。这武火有用,力量这时候也分为三种,做善事的力量,不做邪恶之事的力量,纠差补错的力量,必须面面俱到。

没有力量,都是空谈,坐而论道,永远不会天降曼陀罗花。

在技术区的病房,富院长进来,拍了拍张晓宇的肩膀,这是赞赏她做得不错。这时的三十八号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好像对外界非常的放心。他也有偶然坐起来又迷迷糊糊躺下去的情况,甚至偶尔睁一下茫然的眼睛又视若无睹地闭合上了。

枕头很松软,太阳晒过的,有太阳的味道,也有张晓月的味道。缠绕和捆绑在他身上的线也被张晓宇归置得很好,有很大的活动余地。而张晓宇知道,自己做得最大的工作是不停地和他说话,嘴上不说也在心里说,她知道他一定会听见,听见的也许不是话语而是力量,放心也是力量。

还有就是支持的力量,我已经和一直在你身边。

欺负人也需要力量,也不缺少智慧。今天借给你一本连环画看,先不发作。等偷瞧着父亲和哥哥们上工去了,坏人就上门了。说连环画弄坏了,要赔钱。没弄坏他们自己也会撕下一页来,或者仅是一个没指甲大的小角。

母亲是怕事的。

碰上这样惊恐的事情,二话不说先赔了钱再说,没有宁肯去借,先把瘟神打发走了。要不赶紧她就要拉到裤子里去了。一辈子不和人犯嘀咕,逆来顺受。

是孩子出面不假,但背后站着邪恶的其他力量。正要瞅准机会把自己的邪恶表现出来呢,把人拖进更进一步深渊里。

父亲是不敢告诉的,那就是个暴脾气,要不也不能蹲大狱。你是老革命,是军人之家光荣之家也顶不了用啊。

母亲的眼泪总是不争气,哭是最好的倾泻。有时候就哭着打孩子,知道不能乱打,不是揽到怀里打屁股就是扭大腿。

那时不理解母亲的委屈,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抵抗和报复,是大器晚成也是不懂事,不懂这里面的事。而真懂了的时候却是更加的无奈,没有好说好散这样的事情,自己不受伤,那么对方一定受伤。

达不到目的就是受伤,这和自己的心情和期望不符合。

打就打吧,这是自己应该受的。在外面这个给你一拳,那个给你一脚,还有些无理谩骂,也不是没有受过。

没有理由,没有不共戴天的世仇,就是纯粹看你好欺负才欺负你。你尿床,别人不尿床,这就是不公,不揍你揍谁。

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欺负人也是必有的因素。在后来的演变中也许会愈演愈烈,会冷酷地把人打死,打成重伤,手段极其残忍。

如出一辙,在军营,非要找到你的毛病不可。因为你太好了,让别人惭愧。干不好,或者不用干好,也不能干好工作,盯着你的背后挑刺是容易的,你一心扑在工作上真的是犯傻和犯贱。有看不下去的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不能只低头拉车,还要抬头看路。

后来才明白,这不是说的大路而是小路,纳贡和拜佛的小路。否则你就得不到照顾,因为你这个人“无情”。

干的不如站的,站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巴结的,会巴结的不如会送礼的。可是这就对吗?牺牲的是国家的利益,也是纯洁的人心。

为了利益,要自己拆自己的台。

也许是对的吧,天意和大意很空,可对你来说,我的意思才是很重要的意思。

好人没有价值,也就是你不配当好人,因为你没有力量当好人。

“你挡我的路了!”

这是一个鱼魔,除了脸和四肢,其他的地方就是鱼,厚厚的鱼鳞闪着金光。越靠近废金河,鱼魔越多,成为鱼的样子是为了方便下水,他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鱼魔,嘻嘻而笑。

三十八号爬起来走到一边,让开了路。

鱼魔又跟了过来,嚷嚷着,“你又挡我的路了。”

看看自身,没有不对劲,应该没有暴露才对。就是一个平常的魔,人的形状,但夹着一条尾巴,全身黑黑的,牛头,两只弯曲的脚。脖子上挂着一个牌牌,上面写着五十七。

息事宁人,三十八号又躲开了。息事的目的是为了宁人,只是找人而已,不要把事情牵绊更多,他现在还不打算走到以恶修善的地步,这是他厌恶的一条路,一定会激发自己的魔性。“你想做什么?”

嘿嘿,兄弟,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值五个金币呢。

另一个鱼魔过来,指指他的牌子,“在里面呆傻了吧,你是专用的试验魔人,这牌子就是证明。眼下两条路,一是送给我们五个金币,我们放你一马。二是随我们走一趟,去瓮锥的祭祀台那里,赏金也是五个金币,没有欺负你。”

三十八号把手伸了出来,干脆地说,我随你们走。

这不全是因为他委婉的性子,自己受苦,让别人或者别的魔高兴。他总是以为,别人别魔高兴了,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黑洞总是需要有些魔有些人来甜。而在实际上他没有五个金币。金币只是衡量世事的一种手段,没有这个手段也会有别的手段。不入规则就是废人。伸手要金币的鱼魔退后一步,“你想干什么?三个金币也可以。”

伸出去的手没有缩回来,“抱歉,三个金币也没有,金币是什么?”

其中一个鱼魔从手里蹦出来一枚金币,三十八号接在手中,他马上惊惶,“这就是金币?”

看出来了,大同小异,这不就是契约币吗?略有不同的是,这里的金币上的徽像是广林先生,而契约币则是水纹上的一捆柴。

稍等。

三十八号的稍等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其实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其实是在更鼓典当铺对着卜二般吼了一嗓子,拿点契约币来!

只是拿出了一枚,余地的道理任何时候也不要忘记,所谓的绝处就是没有余地之处,而余地是一个弹簧,大小自有事体的占据所决定,也有操控的精心设计。如何?

鱼魔全跪下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什么意思?其中一个鱼魔膝行向前,抱着三十八号的手臂,“饶了小的们,你这一枚心币值一万个金币。”

这就不怪我了,诸位意欲何为?

走,还是去祭祀台。

祭祀台就像人间的衙门,四四方方中规中矩,天井,威堂,后院。金光闪闪的鱼魔捧着一枚心币跪下来的时候,威堂内一片肃静,并没有威--武--的声音响起来。

“带五十七号!”

“带五十七号上塘。”

塘不是堂,这是姜芽先生的刑塘。魔生一世,总有些魔是要在塘上走一遭的,就是塘上行,这是摧毁魔心的地方。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跪在苍黄的大地上,何时我们才是主人。

三十八号一步一步走入戴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