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人的样式
我又没说要和你们打,不过尽管放马过来吧。路遗在心里狡猾地一笑。
痛苦的永远是“事实”,事实有时候是某种结果。达不到事实,去都去不了,这让护法们和无生堂的人十分抓狂。
不管举着刀子也好,头上长着一片树叶也罢,还是身法如电,大步流星,却无法来到路遗的面前。
路遗的第三项技能就是“粗枝大叶法”。粗枝大叶法其实是一种空间法,但路遗偏偏不叫那些高雅的名字,她认为粗枝大叶最好。冥界也是有树木有草色的,这不能不有,冥界的人们就居住在这些树下和草下,还有巨石的旁边。
人间应该有的东西在这里都有,人间没有的东西这里也有,适合冥界的风土人情和性格特点。
人间是必有的人间,这是一个蓝本。
其他界域的生灵,统治者和小民,不管从什么刁钻的角度远观或者近瞧,他们一直盯着的都是人间。幽古的历史还是传说留下来的凤毛麟角的单字,指明的最理想和现实的路也是人间,人间被描述为天堂。
人类指称天界、阴间、魔域和冥地的时候,好像那些存在都把人类研究透了似地,人类在他们面前毫无秘密可言,他们最大的目的就是来屠戮人类,占领人类的家园,混乱人们的思想,让人们发疯发癫,人类实在很弱小。
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人间是他们神往的地方,人类的强大处处威胁到他们的生存,人类最接近天道和宇宙之道的优势让他们羞赧无地,那里就是天堂,也是所有生灵的正宗。
研究吧和猜测吧,闭门造出一架又一架华丽的车子吧,你以为宇宙是啥样子的,全体的宇宙是一个大大的人,是一个人形,或者说宇宙就是人创造出来的。时间和空间也偏向着人类,物质和意识也几近就是为人类量身定制的,人类有超越其他界的自由。
各界的生灵只要有机会都会以人为模本,内在不是,外观上也要像个人样,以变化出人形来为最高修为。人类在他们眼里像神祗一样。
天仙鬼卒魔众冥民,在使用到他们的身份或代称时,总是习惯性地称呼为人,天人鬼人魔人冥人,这是高看他们了。而且器物和山川走势,星斗和宇内,也是人间之存在的延伸,进一步扩大化和因地制宜。
人类有宝,如精气神,记忆情感,智慧和光明。
在人司空见惯,在其他生灵看来这不是得天独厚是什么,不是钟情和赐予是什么,他们就没有这些福气,有些有也是分散的,我这个有一点,你那个有一点,他们比人类更加的不全,他们受到的限制更多。
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是他们咬着牙齿说的话,还眼巴巴地流着口水。
从人类来说,最悲惨的人甚或是傻子疯子也比他们幸福得多。最大的一条,只有人才有身体,他们想都不要想,一辈子也难以拥有,就算把形体之学研究到危险的边缘,形就是形体就是体,只能望空长叹,鞭长莫及,他们没有有身体的感觉。
有形有体无形无体,有形无体无形有体,就是这么一些存在。
记忆也是,这在人类的大自然中就有例子。他们有的记忆很短,第二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有的三个月就要重新消除一次,时间长一些的记忆不全,记忆全的却一步也不能动,反正身体和记忆不能同步。
情感这是宝贝,这些生灵对情感的认知和揣摩连幼儿园的学童都比不上,因为情感对他们来说不是内有的,也就是没有那个驱动器,只是反照外来的行动,是真真正正的行尸走肉。
不是少这就是缺那,完全无法匹配人类。
人更多地应该不是羡慕他们而是羡慕我们自己。
这是魔王第七把刀很重要的一个观点,贵雷妆现在一点也不怀疑他去过那些地方,知道些那里的现状。
贵雷妆现在考虑的问题是界壁的问题。
按照七把刀的说法,任何的界和界之间都有界壁存在,通往人间的界壁更是雄关累累阵势座座,但是怎么还是有外界的人到了人间?
现在想明白了,他们是翻墙过来的。其他界的生灵完整度上比不上人类,但平衡是一个很深刻的学问,没有平衡就没有存在。他们在某些方面很孱弱,但在某些方面又很强大,超过人类不是一个档次。
所以他们取长补短,集中了优势力量才可以翻墙偷渡过来。而且根据第一次接山之战定下来的规约,不管身体有没有,形体也不行,能过来的只能是意识,而且是意识的某些方面,这让必须联合起来。
人的意识中对天界的期望,对魔体强横身体的欢喜,对阴界细致入微的惊惧,对冥界没有意思或者很有意思的那个意思,无形中打动了某些道路。苍蝇不叮无缝蛋,好恶都是双刃剑,一喜一恶之间就有了缝隙。
而且招唤从没停过,那是遗留下来的老牌的恶人的手段。
翻墙行动是惨烈的,万里无一都不是事,几十万中无一也有可能,但只要他们联合起来了就有了可能。有的人就是专门来送死的,来祭旗祭器和填平沟壑的。有的是要合力形成保护罩的,有的是隐藏起来发出致命一击的,有的是几面夹攻形成混乱的。
慨叹人命不值钱时候,不管是什么年代,他们的命更不值钱,而且他们不知道不值钱,而是以为这是一次庄严和崇高的行动。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自从有一座塔倒了之后,什么心都散了。
自从有一枚果子下肚之后,分别分辨就成了不二的智慧,如五十步笑百步,可以跑不过熊瞎子但只要能跑过你,贫富善恶平民权贵等一一而来,不断加高和巩固,而破坏和造反也因而此起彼伏。
哪个地方都有高人,高人是接近真相和蒙蔽真相的人。
天心和魔心鬼心冥心一经商讨,经过了万年的准备又来了这么一次。万年这是一个综合的数字,各界有各界的时间记数方法,他们统一的方法以最漫长的天界为准,天界的望帝点头答应下来,时间到了通知冥界帝释天就行,他才是发起人。
此次发难望帝和帝释天都到了,魔界姜芽先生缺席,投入了几十万魔众只送了一个人过来,阴间的幽冥尊者依然没有露面,来的还是阎罗真君,人间象征性地推出了一个名叫石桂舫的年轻儿郎。
过来的人没有自己的身体,他们附着在人的身体上。
翻墙的过程中路遗是个特例,界壁阵势和雄关在她犹如无物,毫发不伤。帝释天已经见怪不怪了,装着没看见,他没有像她那么轻松,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那次路遗展现的粗枝大叶法就证明了一切。
人是扑上去了,但不管是赵乾、言不语还是媚香阁、木扎等人,他们根本到不了路遗的身前。在一条路上,路遗就坐在路中间,但走着扑着还是在路上,自己确信自己没有变,路还是那条路。
路没有变,是路的中间变了。在靠近路遗身体的四分之一处,似乎有泉水汩汩,一条路抛出去四分之三,又抛出去四分之三,又是四分之三。
在赵乾等人的感觉里就是一直在路上,在路遗这里就是路不断地远去。因为这个四分之三无穷无尽,他们扑过来的速度赶不上路被抛出去的速度。
不会产生四分之三支不敷出的情况,时不时地路遗就会把一个那些人没到来前的四分之三形成为一个一推出去,距离一下子就更拉大了。
跑得精疲力尽,最后心里喊服,对于她独居路人院再也没有意见。
帝释天和宫九有哈哈大笑,眼里精芒一闪接着就平静了。管她是谁呢,只要为我所用就知足吧。好在路遗在路人院里轻不出门,她天天低着头思索,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现在站在路遗的面前,路遗依然如故。
魔王第七把刀当做路遗不存在,这也可能是一种默契,直接站到了衣素衣面前。过来的时候,衣素衣早就跳着脚举着手打招呼了,看样子是可以相认。
“你怎么来了?”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衣素衣的样子一点没变,反而更年轻了一些,颇有一些在天梯岛上的小女儿情态。
“就我一个人来了,这次魔家不站队。”当着路遗的面,衣素衣说得很直接,她也当路遗不存在。
“为什么?”魔王第七把刀小心和恭敬地问。虽然衣素衣看着很年轻,也是真的年轻,但她却是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辈的人,她和衣青衣都对自己提携很多。
衣素衣没有说为什么,拍着手说:“我现在是冥界无生堂的人,素衣衣素衣。”
加入冥界了?魔王第七把刀这次看了路遗一眼,路遗也当七把刀不存在,平静如昔。
拉一下七把刀的一角,衣素衣小声地问:“你把东西带过来了?”
见过“什么”的不少,但能感觉到“什么”的人不多,姜芽、衣青衣、衣素衣都在此列。何以山长和自己一路走来,他就没有感觉得到,虽然他和接山众人看护了它数百年,他们只是当神一样地供着。
魔王第七把刀点点头。
衣素衣这才放松了一口气。当年“什么”被自己用来当石头砸人,把玩得自是不少,还在和衣青衣的合力之下把彼列赶跑了,她再熟悉不过,这也是她央求路遗把七把刀引到这边的原因,事实证明自己猜得没错。
“可是…”
衣素衣又紧张起来,言下之意是你小子能保得住“什么”不失?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的聘礼,是她和衣青衣、姜芽先生中间的一个纠葛,自己关心它是应该的。
魔王第七把刀却不负责任地说了一句,“它也应该见见天日了。”
君自山中来,应知山中事。既然“什么”带在七把刀的身上,他一定是见过衣青衣了,难道这也是衣青衣的意思?她想问却没有问出来,她一直很有分寸,嫁前没有违拗过衣青衣,作为人妇之后也没有违拗过姜芽。
“可是?”
她又说了一句“可是”,可见担心得紧。七把刀拍拍自己的胸脯,“什么”也正好藏在胸脯中,“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它的,事不周全的时候我会以命相抵。再说,”小下声音来,“过不了几日,他也会赶到这里,我会亲手交还给他。”
衣素衣知道七把刀说的“他”是谁,但是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一时间显得有些惆怅和慌乱。
“那你们赶紧进去吧!”衣素衣指指不远处的山顶。
七把刀和何也已经走出几步了,又回过头来,担心地问。“可是你们?”
衣素衣:“他们知道我们过来。”
又把眼睛看向路遗,只见路遗微不可觉地似乎点了一下头,这才紧走几步和山长何也一起跨进了接山。
接山有两个接山。
这已经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