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比赛
“什么？徐今要去矿里参加技术比赛？”
正杵着筷子，用鄙视的目光审视着满桌剩菜的徐芳抬起头，瞪着正得意的向她宣布这个好消息的徐雨城。
徐雨城端起酒杯，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那是，你老说你弟弟当工人不好，现在你弟弟是全作业区技术第一，被推荐到矿里去比赛，你说说，我原来告诉你们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话，是不是对的？”
徐芳却是转头对张贵梅说道：“所以你们给他庆祝完了，才想起叫我来吃剩菜。”
张贵梅拿起筷子打了她的碗一下，生气的说道：“他就星期天回来住了一晚，周一一早就走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你和向前到市里去谈业务了，没空吗？”
徐芳想了想，却拿起手机到了阳台上，拨通了牛向前的电话。
电话一通，徐芳开口便问道：“老牛，你是不是和徐今他们那个什么矿长挺熟？”
牛向前那头隐隐约约有音乐的声音传出，明显是在咖啡馆或是会所谈事情，所以没有立即回答。也可能是牛向前脑子没有转过弯，因为销售的事情一向都是牛向前负责的，徐芳从不过问，这没来由的一句让牛向前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到这里，徐芳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徐今要去矿里参加技术比赛，他们矿里的技术比赛，前十名可以去省城参加更高一级的比赛，而省公司比赛的前三十名是可以评技师的。”
牛向前这才醒悟过来，也没多说，只回了句“我明白了，我正好在洪崖，下午就去矿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回到饭桌前坐下，徐芳看着两位老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瞪着她，不由得好笑，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饭。
张贵梅看了徐雨城一眼，徐雨城微微点了点头，放下酒杯，问道：“芳芳啊，这小今去比赛，你给向前打什么电话？”
徐芳抬头看着父亲笑了笑，却没说话。
张贵梅有些担心的问道：“芳芳，你问向前是不是和矿长熟，是不是想让向前去找人给徐今说情啊？你可不要让向前犯错误啊！”
徐芳仍然闭着嘴不说话，只拿着筷子不断的往碗里夹菜。
徐雨城挑起一个鸡腿放在徐芳碗里，换了个语气，带着笑容问道：“芳芳啊，这技术比赛的名次，矿长能起作用？”
徐芳这才笑了起来，说道：“我这是打预防针，提前预防别人使坏你知道吗？小今今的工作能力，我虽然不了解，但就冲上次老牛回来说连他们矿长都夸赞他，就知道差不远。”
徐雨城点了点头，说道：“也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公平公正，我相信小今拿个气矿前十还是没有问题的。”
徐芳看着仍然一头雾水的张贵梅，笑着说道：“妈，这事儿你就别担心了。老牛办事还是稳当的，不会犯多大错误。就算犯错误，那也是今今他们领导自身不正。”
张贵梅点了点头，又心有余悸的说道：“你可得把向前看紧了，咱不求大富大贵，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啊。”
徐芳转头看了看徐雨城，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又对张贵梅笑道：“妈，你说说你这一天天的，操的什么空心？我看还是太闲了，明天我还回来吃饭，先声明啊，必须按照小今今回来的标准，再给我做一桌，否则你重男轻女这事儿，我得说一年。”
张贵梅伸手打了徐芳一巴掌，笑着说道：“你这死丫头，一天天的就知道编排你妈。”
徐芳得意的笑了起来，给了徐雨城一个放心的眼神，便继续埋头吃饭了。
......
......
洪崖县“雨城”咖啡馆拉着布帘的卡座上，牛向前从包里摸出一个牛皮信封，笑嘻嘻的递给对面看起来很是年轻，但身材却发福严重的胖女人。
“陈主任，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对面的女人却没有伸手接信封的意思，只端着咖啡，轻轻的晃了晃，盯着杯子里的咖啡沫像是出了神。
牛向前见对面的女人不接招，便将信封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道：“陈主任，以前咱们也见过面，不过那时候您在安全科，工作忙，也就没有过多的打扰您。现在您调到采购部了，我想着以后就在您的领导下了。这不，一得到消息，就巴巴的跑来了么，毕竟咱们以前都是在张矿长的领导下，也算一条战壕的战友了，您现在到了更重要的岗位，怎么也得朝贺一下吧？”
被称为陈主任的女人轻蔑的一笑，说道：“牛经理，张矿长现在也是气矿的副矿长，我和你，都还是在他的领导下。还有，安全科是职能科室，采购部只是附属部室，我这相当于是降职了。”
牛向前一怔，继而反应了过来，急忙回道：“那是那是，我就是个大老粗，对你们这单位上的事情不太懂。我下午就要去拜访老领导，晚上看您有没有空，要不一起吃个饭？”
陈玉梅笑了起来，放下咖啡杯，两手抱着右腿的膝盖翘起了二郎腿，盯着牛向前看了半晌。
牛向前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只好又讪笑着问道：“张矿不是管安全了么？怎么还继续分管采购啊？”
陈玉梅没有回答，一手扶着桌子，一手却拿起旁边的小勺子，漫不经心的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其实从心底里，陈玉梅对于像牛向前这种小老板，是没什么好印象的。特别是牛向前这种又老又土的土老板，每年在气矿的采购计划里，也就几百万的工作量，跟气矿每年上亿的采购额相比，便不算什么了。
可是架不住人家搭上了张矿长的顺风车呀！这张矿长么，还是有点门道的。
陈玉梅心里想着，脸上却展颜一笑，说道：“把你的信封收回去吧，我从来不搞这些的。晚上如果你能约到张矿长吃饭，我就参加。你说的那些个采购计划，我不知道是谁泄露给你的，但是你记住，今天出了这咖啡馆，你便要守口如瓶，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知道有这几批采购计划。”
牛向前心底松了口气，急忙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这不是只给您汇报吗？其余人我谁都没说，我也不认识他们呀！”
陈玉梅又一笑，却是拿起包，站起身说道：“那行，我先走了。你有我的电话，约到张矿便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
牛向前急忙站起身，说道：“陈主任，我送送您。”
陈玉梅却笑道：“得了得了，你再坐会再走，这里离气矿太近，让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在搞什么不正之风呢。”
牛向前闻言却是一顿，又笑道：“还是陈主任您考虑的周全，那好吧，您慢走。”
陈玉梅走后，牛向前看着桌上的信封，叹了口气，把信封装进包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起来。
其实牛向前和气矿的人打交道的时间并不长，牛向前也是在一次清江本土企业家的聚会上，偶然听说气矿的张矿长是清江人，还和自己同是清江中学毕业的。
这让发财后每年都会在母校资助十几个贫困学生的牛向前大喜过望，当时便溜出去给自己的老同学，现如今清江中学的副校长虞亮打了个电话，这才打听到张洵年前才回清江中学参加了学校成立百年的纪念活动，只是因为张洵当时还有事情，只留下一万块钱说捐助两个贫困学生便离开了，没有和牛向前碰上面。
在虞亮的穿针引线之下，牛向前顺理成章的邀请到了张洵来为今年学校的捐助仪式剪彩，顺带着把捐助人的名字改成了自己和张洵两人，理由是张洵年前捐助没来得及搞仪式，这次一起搞了......
于是向前机械厂，便水到渠成的成为了气矿的供应商。
和张洵的相处，牛向前一直秉承着亦师亦友的原则，在生意上，他几乎不去麻烦张洵，也从不对人说自己和张洵的关系。而私下里，却是经常以学弟的名义请张洵吃吃饭，请教一些和单位里的人打交道的方式，或是询问些程序上的问题，又或是送点不值钱的土特产。
牛向前恭敬的态度，让张洵很是受用。几个月下来，张洵和牛向前已然成为了好朋友，牛向前私下里叫大自己几岁的张洵为张哥，而张洵也省略了“牛”字，直接叫他做向前。
想到这里，牛向前拿起电话，翻到张洵的号码，刚想按下拨打键，却又停住手，改到短信上，编辑了一句“张哥，现在方便接电话吗？”，然后发送了出去。
几秒钟后，牛向前的电话响了，正是张洵打过来的。
“向前啊，我不是说过了，你打电话直接打吗？只要是我没有重要的事情，肯定会接的，如果在开会或是有领导在，我会直接挂掉，后面再打给你的。”
张洵有些不满的说道。
牛向前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到洪崖了吗？就想着待会办完事去看看你。你看方便不？”
张洵笑了起来，说道：“你是有事吧？来吧来吧，我办公室你知道的，直接上来，我给门卫打电话，你报名字就行了。”
牛向前笑着挂上电话，伸手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边思索着待会要讲的几个重点事情，边把要点写到了本子上。
做完这一切，抬手看了看时间，牛向前便按了桌上的铃，叫老板娘去隔壁端了碗面来，三两口吃了，然后结账出门，向着气矿办公楼走去。
在门卫做完登记，牛向前进了办公大楼。一路上，他对遇到的每个人都微笑着点点头，尽管那些人其实都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他们。
下了电梯，牛向前直接向着楼道的左边走去，张洵的办公室就在楼道左手最里面的一间。
到了门口，牛向前先往办公室里张望了一下，只见两盆足有两米高的、叶片硕大的琴叶榕放在办公桌前，将桌后的情况遮挡的严严实实。
牛向前伸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
张洵的声音传了出来。
牛向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绕过琴叶榕，笑着说道：“张矿，我来了。”
正低头看着文件的张洵抬头一看，却是先笑了起来。
“向前，你呀你呀，既然到了洪崖，直接来找我就好了嘛，弄的神神秘秘的。坐，坐。”
张洵摘下鼻子上的老花镜，一边笑着一边站起身，到柜子里拿了纸杯和茶叶，给牛向前倒了杯茶。
回到座位上，见牛向前仍然站着，又笑着说道：“这么拘谨干嘛？你这第一次来我办公室，我可不得给你倒杯茶吗？下次来就自己倒了。”
牛向前讪笑着坐了下来，双手拿着茶杯，说道：“我就是不好意思，来了洪崖好多次了，这才第一次到你这里来给你汇报工作。”
张洵摸出烟，丢给牛向前一支，又把桌上的烟灰缸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自已也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把烟点燃，吸了一口，伸手将打火机扔给牛向前。这才笑着说道：“你给我汇报什么工作？我这里还管不到那么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把质量做好，把质量做好，这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
牛向前笑了笑，拿过打火机点燃了烟，想了想，说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有私人的事情想请张哥你帮帮忙。”
“哦？”
张洵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坐直了身体，问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有人刁难你？”
牛向前急忙说道：“没有没有，张哥你们这是正规单位，哪里有人会刁难我呢？主要还是我那个小舅子，你见过的。叫徐今。”
张洵的神情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徐今嘛，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我前不久还请他帮了个忙来着，相当不错。我不是上次给你说过的吗？我很喜欢他。”
牛向前也笑了起来，说道：“我老婆，也就是徐今的姐姐刚打电话来，说徐今他到洪崖来参加气矿的技术比赛了......”
张洵听了牛向前的话，又笑了起来，说道：“嗨，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向前啊，这都不叫事。你等等。”
说着，张洵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开口就问道：“小文啊，技术比赛的人报道了吗？哦，报道了啊。清江作业区有个叫徐今的，你帮我看看在不在名册里。对，对，我了解，他技术能力不错的，前十的水平应该是有的。对，对，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张洵对牛向前眨了眨眼，笑着说道：“行了吧。”
牛向前却说道：“我老婆的意思是，听说在省公司要前三十名才能评技师。”
张洵却笑了起来，用手指了指牛向前说道：“你放心，他回来后我就推荐他去考技师，我亲自推荐。”
牛向前愣了愣，他没想到徐今评技师这事在张洵这里居然这么简单，只好自嘲的笑了笑，说道：“那我给你汇报下我最近的工作情况。”
......
......
气矿技术科科长文斌有些无奈的挂上电话，拿起桌上的西瓜狠狠的啃了一口，对一旁拿着名册的庞向北说道：“尼玛的，这才比赛的第二天，就有十五六个打电话来的了，你查查，这个徐今又是谁，考核了没有？领导们要求前十的还有几个名额，只说矿领导的人，科级的就不管了。”
庞向北笑着说道：“就剩一个名额了，今天下午实际就全部考核完了，估计待会成绩就出来了，咱等一等再查吧，这大热的天儿，跑来跑去的干嘛呀？”
文斌笑着说道：“得，你小子也学会偷懒了。我告诉你啊，我这会就关机了，你也关了。这十个名额都满了，万一再有人打电话来，咱们可就真得得罪一大票人了。”
庞向北却说道：“科长，别这么丧气，领导们说的几个人里面，有两个还是不错的。我看今年出两个省公司前十，还是有希望的。”
文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拿起一块西瓜，想了想，又放了下来，对庞向北说道：“叫训练场上那两个刚来的小屁孩，把标准提高点，别让这些人的分数差的太远。还有明天的笔试，得换两道题，这特么难度低了的话，没有差距，怎么改成绩？”
庞向北正想说什么，却听考核场那边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文斌放下西瓜，抬脚向训练场上走去。庞向北急忙放下手里的西瓜，也跟随着文斌而去。
到了场边，却见充作考核场地的训练场围了一圈的警戒线外，站满了参加考核的各作业区的带队技术干部和参赛选手，完全不顾头上的炎炎烈日，都紧盯着场中。
场边记录成绩的年轻人看到文斌，有些激动的说道：“文科长，这个选手倒换流程只用了四十九秒，拆装五零闸阀只用了三十九秒，目前考核还没完，这成绩就已经拉开第二名接近一分钟了。”
文斌低头看了看成绩单，又抬眼看着场内背着空呼一路狂奔的身影，点了点头，说道：“这家伙不错，有实力在省公司给气矿挣个名次。叫什么？哪个作业区的？”
年轻人低头查了查，说道：“叫徐今，清江作业区的。”
“嗯，不错不错，向北，记清楚了，给他一个前十。”
文斌说道。
庞向北却没有答话。文斌转头一看，只见他正表情奇怪的看着场中。
半晌，庞向北才转过头，对文斌说道：“科长，徐今，他叫徐今，清江作业区的。”
文斌一愣，继而却笑了起来。
“尼玛的，有这实力，还去找矿领导打电话，这小子是个人才，把名字给我记住咯！”
文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