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送礼
学校门口，徐今看着手里拿着烟，正故意把脸别向一边，对着大街上的车流冷笑的秦相茹，有些不知所措。
当秦相茹攀着徐凌飞的肩膀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前二十分钟编好的那些寒暄客套的话语，在见到向自己走来的秦相茹的那一秒，便不知飞到了九霄云外的哪片云彩上去了，剩下的只有尴尬。
是的，非常尴尬。
秦相茹也没想到，走出校门，便看到一个穿着帆布衬衣牛仔裤，土得掉渣的的男人，正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和小徐。定睛一看，居然还是前几天才认识的熟人。
而当小徐欢呼着向那个叫徐今的渣男飞奔而去的时候，秦相茹除了心里跑过了一百头羊驼之外，剩下的便只有嘴角自嘲的冷笑了。
“秦所长，你好。”
徐今脸上带着看不出是笑容的笑容，声音略微有些干涩的伸出了手。
秦相茹有些惊诧的愣了一下，继而将脸别向了一边。
“对小徐拿着的大红奖励证书和装着现金的信封视而不见，渣男居然还想握手？他以为我和他很熟？”她心里想到，从包里摸出了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
看到秦相茹的态度，徐今有些无奈，只好讪笑着收回了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像个无事人一样傻不拉几的站着。
听到自己的父亲叫秦阿姨“秦所长”，徐凌飞有些发懵。还好一向聪慧的他，瞬间就明白了徐今认识这位阿姨，所以也就知趣的没有询问，只向徐今说道：“爸爸，你和秦阿姨聊，我先回家去了，中午你要是有事我就给耗子叔叔打电话。”
徐今对他点了点头，只说道：“路上小心点。”
秦相茹有些愕然的转过头看着徐凌飞，徐凌飞却像是明白她的想法一样，对她笑了笑，说道：“秦阿姨，我家就住在前面，只有一个路口，十几分钟就走到了。谢谢您了，阿姨再见！”
说完也没有管秦相茹的回应，转身便蹦蹦跳跳的走了。
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参加毕业典礼的家长和学生陆续的走出了校门，从徐今和秦相茹的身边走过。
徐今心里想着要说些感谢的话，但见秦相茹只边抽烟边对着大街冷笑，又不知从何说起，便寻思着要感谢也只好等她把烟抽完再说。
“哎呀，小徐爸爸，小徐妈妈，你们还没有走啊？”
一个热情的声音传来。
徐今一转头便看到了徐凌飞的同学，林燕妮的母亲，正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向自己走来。
林燕妮的母亲徐今在家长会上见过两次，因为每次家长会徐凌飞都受表扬，这个从穿着打扮便能看出家境殷实却又有些过分关心女儿成长的女人，每次都会在会后拉着徐今问东问西，弄的徐今不厌其烦。
林燕妮的父亲牵着林燕妮站在她的身后，看到徐今，却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刚想和林燕妮的母亲打个招呼，却见她径直走到秦相茹身边，目光先是聚焦在她手上的烟上一秒钟，继而又笑着攀上了秦相茹的肩膀，说道：“小徐妈妈，你讲的对小徐的教育理念太好了吖，我都用手机做了记录的吖。”
说罢却是拿出手机来点了两下，然后举起手机有些夸张的读道：“要让孩子明白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学习也如此，既不能对孩子的一些坏习惯不闻不问，也不要矫枉过正。”
读完又仔细的确认了两下，这才抬起头，笑着说道：“小徐妈妈，我今天听了你的讲话，才明白我以前对燕妮太过于关注了，这样很容易引起她逆反的吖！”
还没等秦相茹答话，她又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你知道我这样的全职太太，每天在家里就是做饭、洗衣、打扫家务，还有就是管孩子，好像这些事情，包括燕妮的事情，便是我生命的全部，所以对燕妮的教育有些操之过急了。”
秦相茹有些愕然，微微移动了下脚步，离林燕妮妈妈稍微远了点，俯身将已经扔在地上踩熄的烟头捡起来放进包里，这才微笑着说道：“教育孩子么，其实我也不太懂，刚才在台上也是逼急了，就乱讲了一些，主要还是小徐比较争气罢了。”
说这话时，她有些心虚的拿眼偷偷瞄了瞄徐今，却见他正笑着和林燕妮的爸爸说着什么，心里却是自信了一点，又向林燕妮妈妈说道：“燕妮妈妈，别担心，孩子们在这么好的学校学习，只要认真努力，以后都差不了的。”
还在伤感的林燕妮妈妈听了这话，却是高兴了起来，不由分说的拉起秦相茹的手说道：“小徐妈妈，你说的真好，今后孩子的事情，我还要向你多请教。”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招了招手，说道：“燕妮妈妈，咱们别打扰老徐他们了，时间也不早了，别忘了燕妮中午还得练琴呢。”
听了这话，林燕妮妈妈才放开手，笑着对秦相茹说道：“哎呀，你看，小徐妈妈，小秦是吧？看起来你比我小，我以后就叫你小秦了，反正燕妮和小徐初中也在一个班，以后咱们再交流，多谢你了，你今天讲的可真是太好了......”
秦相茹连忙说道：“啊，你们有事就先走吧，我们也得走了，那，下次再聊吧。”
说完却是不由分说的走到徐今面前，笑着说道：“走吧。”
正和林燕妮爸爸道别的徐今一愣，像是猝不及防一般，被秦相茹拉着胳膊向停车场走去。
一直走到街角，秦相茹才停了下来，松开手，转身看着徐今。
徐今呐呐的说道：“秦所长，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秦相茹却冷笑着说道：“谢什么？我帮的是小徐的忙，又不是帮你。”
徐今一时语塞，想了想，这才说道：“要不然，我请你吃饭。”
“呵呵，吃饭？别忘了翠花的事情，我说了，你不给个交代，咱们没完。你等着，后面有你的好果子吃。渣男！”
秦相茹恨恨的说道，却是径直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转身对徐今说道：“可惜了你的儿子。你可得好好对他，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别以后像你一样，又无能又渣。”
说完转身走了。
一脸茫然的徐今站立了一会，便走到树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
“也许她说的对。”
徐今有些黯然的吸着烟，心里默默的想着。
秦相茹不是第一个用“无能”这个形容词形容徐今的人，上一个，是陈清莲。
而在翠花这件事上，徐今自己也觉得没有做好，也许“渣男”这个词用来形容自己，现在也算是贴切了。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滴滴滴”的汽车喇叭声，他抬头一看，却是付大鹏开着小货车，停在了面前。
下了车，付大鹏走到徐今旁边坐下，把车钥匙递给他，又摸出烟来给了徐今一支。
徐今拿过钥匙，看也没看就放进衬衣口袋里。
付大鹏笑着点燃烟，又给徐今点上，这才说道：“青莲先回去了。”
徐今点了点头，说道：“我送你？”
付大鹏却说道：“不用，我打个出租就回了，你快点回去看着小徐吧。”
徐今站起身，说道：“那行，今天多谢你了。”
付大鹏却有些淡然的说道：“咱们的事情，谈不上谢不谢。我知道，我对你不起，也对不起向前兄弟。但你知道的，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徐今默默的点了点头，向着小货车走去。
......
......
“我先去看看我们经理的父亲，反正他家和我家一个小区。”
“对，小徐这不是放假了吗？正好到他爷爷奶奶家住几天，让老同志也高兴高兴。你和我姐别给他乱买东西，这样对他不好。”
“对，我下午就回去，晚上还得出摊呢。嗨，累什么累，这两个月正是旺季，多挣点钱总归是好的。不说了，挂了。”
徐今边开着车边给牛向前打着电话。
徐凌飞戴着耳机在后座上坐着，边听着歌边盯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扯下耳机，徐今盯着前面的路，嘴上大声对徐凌飞说道：“到了爷爷奶奶家，别淘气，听到没有？每天不能光玩，还得看看初中的书，今天晚上你牛哥就把书给你送去。”
见徐凌飞不说话，徐今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又大声说道：“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把你那破坏意儿摘了？”
徐凌飞扯下耳机，把崭新的平板包好放进包里，学着徐今的语气大声说道：“这不是破玩意儿，这是耗子叔奖励给我的，再说了我声音开的又不大，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说完却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徐今也笑了起来，说道：“我这不是怕你听不到嘛，你只是第三，上了初中学习任务更紧张，你得更加努力，要知道，你们学校的初中又不光是你们小学升上去的，那是全市各个小学的好学生都有，你不努力，名次可就下去了。”
徐凌飞却不以为然的说道：“秦阿姨说了，以后高考，要面对的是全国的考生，所以现在的一个班级，甚至一个学校的竞争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只要提高自己的成绩就行了，排名什么的，都不重要。”
徐今一愣，继而奇道：“从昨天到今天，你提了多少遍秦阿姨了？她的话又不是圣旨。你不先在学校和一个年级的人比，难道现在就要和全国的初中生比？你要能比的了啊？”
徐凌飞却直起身子，伸出双手，扯着徐今的耳朵，有些恼怒的喊道：“叫你看不起我，叫你看不起我。”
徐今摇着脑袋大叫道：“徐凌飞，我警告你，我在开车呢。快松手，安全第一，安全第一知道不？”
徐凌飞咯咯笑着松开手，坐回到座位上，却又沉默了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咦？怎么不说话了？你看吧，还得承认你老爸说的有道理吧？”
徐今略微有些得意的说道。
徐凌飞没有吭声。
徐今有些奇怪，正想再问，却听徐凌飞幽幽的说道：“秦阿姨要是我妈妈就好了，即使是后妈也行。”
徐今心里“咯噔”一下，半晌才说道：“小徐，你知道咱家这个条件，爸爸怎么可能给你找到像秦阿姨那样的妈妈。”
徐凌飞沉默了一下，却又笑着说道：“老爸，等我以后有钱了，我给你找个像秦阿姨那样的老婆怎么样？”
徐今一愣，接着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到眼泪水都流了出来，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好吧，我就等着你给我找老婆，不，应该是找老伴。因为等你长大了，我就老了吖。”
......
......
站在六楼姚建国家的门口，徐今有些忐忑的摸了摸怀里的鞋盒，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虽说黄友民告诉徐今，得第三次再送给姚成刚，但徐今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直接送给姚成刚的父亲姚建国比较好。
他是这样想的：
这第一呢，姚成刚的父亲姚建国他认识。姚建国以前是矿里的司机，给矿领导开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专车，以前他没退休的时候，还经常送领导到山上的井站来。后来单位集资建设小区的时候，他又正好和徐今的父亲选在一个小区，徐今回来看父母的时候，还碰到过几次，还打过招呼。
第二呢，就是徐今确实不太愿意有事没事就去找姚成刚。在他的概念里，领导是很忙的，作业区一百多个井站，几百号人都要领导去管，自己老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去麻烦领导，对领导的工作有影响。再说自己也实在不愿意去和领导喝酒，撇开自己的酒量不说，为了私事请领导吃饭，徐今觉得这和自己做人的原则有些冲突。
第三就是，黄友民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姚成刚说过自己想要下山的想法了。如果自己贸贸然就去送礼，人家姚经理肯定一下就明白自己是为了下山的事情才送礼的，这样的话就会很尴尬，毕竟送礼这事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
正是基于这些考虑，徐今才决定将东西直接送给姚建国，毕竟姚建国前不久大病了一场，这事儿在单位小区传的沸沸扬扬的。
在往姚建国住的单元走的时候，徐今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捂着怀里的盒子。即便是和碰到的熟人打招呼，也是心不在焉的快步一晃而过。
一直到有惊无险的站在姚建国家门口，徐今才放下心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由得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不知道像老唐那样的经常给领导送礼的家伙，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有些这种做贼的感觉？
开门的是姚建国，他看到徐今，不由得愣了一下。
徐今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表示自己在笑，然后才说道：“姚叔，我听我父亲说您前段时间病了，来看看您。”
姚建国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徐今，见他怀里还揣着个什么东西，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你小子，进来吧！”
徐今走进屋，正换拖鞋，姚建国的老伴陈芳在里间问道：“老姚，谁呀？”
姚建国一边把徐今让到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回道：“徐今，徐雨城家的二小子。”
陈芳从里间走了出来，边往餐厅走去边笑着说道：“哦，是小徐啊，你轮班了？你坐你坐，我给你倒茶。”
徐今赶紧站起身说道：“陈阿姨别忙乎了，我就是听说姚叔病了，来看看，没什么大事，待会就走。”
陈芳已经在餐厅倒了茶，将纸杯放到茶几上，这才笑着说道：“你们聊，我去买点菜，要不你中午就在这里吃点？”
徐今赶忙说道：“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市里，那边还一摊子事呢。”
姚建国摸出烟递给徐今一支，却是对陈芳说道：“你去吧，徐今家在市里，待会还得回去呢。”
陈芳客气了一下，便拿着菜篮子出门去了。
徐今等陈芳出了门，这才从怀里取出鞋盒，递给姚建国。
“这是我在山上得的一点鹿血，我父亲只要了瓶鹿血酒，我寻思着家里也没什么人需要，正好说您前段时间生了病，便想着拿来给您补补身子。”
徐今一边说道，一边尽量让自己在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自然一些。
姚建国却是接过鞋盒，打开盖子看了看，又将盖子盖好，将鞋盒放在一边。
徐今有些愕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喝茶，喝茶。”
姚建国端起茶杯，笑着说道，接着便抿了一口茶。
徐今端起纸杯喝了一口茶，心里更加惴惴。
这茶，明显和自己在黄友民那里喝到的一样，初喝时没什么味道，喝下去后却口颊生香，黄友民说这茶叫什么“龙涎”，是百里九龙山出产的最好茶叶。
黄友民那里把这茶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可到了姚建国这里，就是家里用来招待客人的普通茶叶。
正想着，却听姚建国慢悠悠的说道：“徐今啊，成刚呢，是你的领导，但是我和你也算是熟人了，和你父亲又在一个小区，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用藏着掖着的。那鹿血，我知道是高等品，你这样的小工人，买这个得花两三个月工资吧。”
徐今一愣，背心里瞬间便感觉凉丝丝的。
他没有想到姚建国会这么的直接，一时间却拿不定主意，自己是不是该直接对他说出自己想要下山的事情。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还是觉得这事既然姚成刚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在姚老爷子这里说了。
当下只说道：“姚叔，我真的只是来看看您，您知道我在山上守的那个井站给监狱供气的，监狱有个鹿园，我去拿的这些只是边角料，不要钱的。”
“哦？”
姚建国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徐今，说道：“那行吧，这事儿我会告诉成刚的。”
徐今又坐了坐，把烟抽完后，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门，他却是忽然感觉到心底一松，便好似刚刚在烈日下的检修现场吃了一个冰淇淋，那些因为沉重的劳动所造成的酷热和疲劳，甚至因此所产生的烦躁心理，眨眼间都飞去了九霄云外。
当下却是高兴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小声哼起了歌，他也没有坐电梯，却是走了消防通道，三步并作两步的，跳跃着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