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友情矩阵
——你和我有某种相似之处，我们都活在现实与理想的落差之中。
“琳姐，你不是说要把你那个很喜欢服装设计的朋友，叫什么来着，介绍给婉珊认识吗？”小怡挠挠头，“婉珊说今天晚上有空，可以约，你朋友今天有空吗？你有空吗？”
“王彤，”陆伊琳说，“我不知道她今晚有空没，我问问。”
陆伊琳连自己有没有空，都要先想一想。自从有了晴晴以后，陆伊琳很少参加朋友聚会，虽然她并不是那种为了孩子可以没有自我的妈妈，但，绝不能否认，晴晴是她无时无刻的牵挂。
每当她想到，晴晴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她早点下班回家，而她却置她于不顾，自己在外面吃吃喝喝，她都会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清早，不管是不是因为太敏感，她都切切实实地遭到了大波浪的鄙视。而且，还忽然有了工作即将不保的预感，她太需要放松一下，和朋友聊聊未来，聊聊梦想。
工作上的麻烦，很显然不适合带回家里和老公秦向锦聊，秦老师肺部待查的阴影，已经让一家人够焦虑的了。
在纠结了一番、最后终于决定去参加聚会以后，陆伊琳开始在微信里约王彤。
王彤是陆伊琳在前公司工作时认识的朋友，但她们并非同事。说起来很神奇，两个人成为朋友似乎只用了一秒钟。
陆伊琳记得那天是个周六，整栋大厦上班的人很少。快下班时，陆伊琳去了趟卫生间，正好碰到了一个衣着讲究的女孩子，正在对着镜子涂口红。
女孩戴一幅眼镜，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头发，身材微胖，妆容偏欧美风，眼睛不大但细长，像两只振翅欲飞的鸟。嘴巴棱角分明且微微向外凸出，仿佛在霸气地昭告天下“我才是这张脸上的重点”。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像个体户老板娘。
“你们公司今天也加班吗？和我们一样996工作制？”陆伊琳一边洗手，一边随意问了那么一句，王彤却打开了话匣子。
“每周六都加，除了工作几乎完全没有生活。”王彤说出了这个城市大部分人的常态。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根黑色的眉笔，探着脖子离镜子更近一点，左看右看画了两笔。
“以前怎么没碰到过你，”陆伊琳说，“每天下班前你都补妆？这么精致？”
“我夏天出汗多，所以下班前要补一补，要不然看上去无精打采的。”王彤问，“你是哪家公司的？”
“1201，隔壁做***服饰的公司。”陆伊琳说。
“呀！你是那家公司的呀，我知道。我对服装设计很感兴趣，私下里一直在学，看时尚界杂志什么的，我的梦想是做一名服装设计师……”王彤对和陆伊琳聊天似乎很有兴致。
又是一个有梦想的人，陆伊琳立刻给王彤贴了标签。在陆伊琳的朋友圈里，人分两种，一种有梦想，一种没有梦想。陆伊琳喜欢那些在庸庸碌碌的生活之外，还愿意为梦想奋斗不息的人。
“你已经下班了吧，一起回去？”看王彤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陆伊琳便邀请道，“你搭地铁还是公交？我要走到越秀公园站去搭地铁。”
“好啊，一起！”王彤立刻爽快地答道。
那天，陆伊琳不仅和王彤一起走到越秀公园，两个人还倚着地铁里的墙壁聊了很久，一列列地铁轰隆隆开过，她们望着人来人往的乘客，把彼此几十年的人生讲了个大概。
因为家庭条件的关系，王彤没读过多少书，低学历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正因为如此，工作以后，王彤从未停止过自我学习。
在前三十多年的生活中，王彤亲情很淡薄，有过一两段失败的爱情，从没有朋友。在这个人情淡漠的世界，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形只影单。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性格的问题，总觉得很少人能够懂我。”王彤耸耸肩，“今天竟能和你聊这么多，也是奇怪。”
“我懂你，”陆伊琳笑着总结道，“你和我有某种相似之处，我们都活在现实与理想的落差之中，这是我们能聊得来的原因。你的精神高高在上，现实却像是一团污泥。你的理想是星辰大海，但你每天早上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先跨过家门前的臭水沟。”
“说得太对了，”王彤鼓掌，“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从那天起，陆伊琳就把王彤当成了朋友，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帮她一把。
恰巧小怡有一次提起，她的室友婉珊学的是服装设计，现在就职于服装公司。陆伊琳立刻就想到，这或许是个帮助王彤的好机会。
“你今晚有空吗？”陆伊琳在微信对话框里问，“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婉珊吗？今晚她有空，可以约。”
“只要你约我，随时有空。”王彤很快就回了信息，后面跟了个吐舌头的调皮表情。
“那好，”陆伊琳说，“晚上见。”
陆伊琳和小怡在地铁口见到王彤时，王彤还是一贯意气风发的样子，腰挺得倍儿直，走路带风，像国际时装秀上的国际名模一样自信满满。每次见了王彤，陆伊琳都会下意识地把腰挺得再直一点。
万达商场的九毛九餐厅里，小怡和婉珊坐在一边，陆伊琳和王彤坐在另一边。“我们加个微信吧，好向你学习。”当小怡把婉珊介绍给王彤时，王彤立即掏出了手机说道。
“好啊，好啊。”婉珊谦虚地说，“其实在学校里学的知识，到了社会上，能用得并不多。我等于也是从头学，还没什么经验呢。”
陆伊琳想，刚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大概就会这样，先慢慢认识一些朋友，再认识朋友的朋友，当周围形成了“友情矩阵”，才算是有了“家”的感觉。否则，在外打工就只能是——这个城市不属于我，我是家乡迷失的风。
“能认识一个学服装专业的人太棒了，今晚谢谢你啦！”微凉的晚风中，王彤说，“等我成了服装设计师，一定请你吃大餐，就咱俩人，整一顿一千以上的。”
“好的！”陆伊琳说，“我等着那一天。”
仰望天上的月亮，陆伊琳想，只要我们都坚持朝着梦想努力，未来也许真的会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