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眺
【番卜算】(丑上)家世大唐年,寄籍潮阳县。越王台上海连天,可是鹏程便?
“榕树梢头访古台,下看甲子海门开。越王歌舞今何在?时有鹧鸪飞去来。”自家韩子才,俺公公唐朝韩退之,为上了《破佛骨表》,贬落潮州。一出门,蓝关雪阻,马不能前。先祖心里暗暗道,第一程采头罢了。正苦中间,忽然有个湘子侄儿,乃下八洞神仙,蓝缕相见。俺退之公公一发心里不快。呵融冻笔,题一首诗在蓝关草驿之上。末二句单指着湘子说道:“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湘子袖了这诗,长笑一声,腾空而去。后来退之公公果然瘴死潮州,那湘子恰在云端看见,想起前诗,按下云头,收其骨殖。到得衙中,四顾无人,单单则有湘子原妻一个在衙。四目相视,把湘子一点凡心顿起,当时生下一支,留在水潮,传了宗祀。小生乃其嫡派苗裔也,为遥遥华胄者,姑妄言之。嘲耶?谑耶?因乱流来广城。官府念是先贤之后,表请敕封小生为昌黎祠香火秀才,寄居赵佗王台上。香火秀才,故家世叙得明白。若柳生,则“留家岭南”一句可了。正是:“虽然乞相寒儒,却是仙风道骨。”呀!蚤一位朋友来也。
【前腔】(生上)经史腹便便,昼梦人还倦。“昼梦”字承“言怀”一段白来。欲寻高耸看云烟,海色光平面。
(见介)(丑)是柳春卿,甚风儿吹的老兄来?(生)偶尔孤游上此台。(丑)这台上风光尽可矣。(生)则无奈登临不快哉!(丑)小弟此间受用也。(生)小弟想起来,到是不读书的人受用。(丑)谁?(生)赵佗王便是。柳生答语为赵佗而发,意甚愤而言甚骤。韩生即以“谁”字骤诘,盖惟恐其,侵己也。细想此时香火秀才真有咄咄逼人之恐,只一“谁”字描神已尽。
【锁寒窗】祖龙飞、鹿走中原,尉佗呵,他倚定着摩崖半壁天。称孤道寡,是他英雄本然。白占了江山,猛起些宫殿。似吾侪读尽万卷书,可有半块土么?那半部上山河不见。(合)由天,那攀今吊古也徒然,荒台古树寒烟。
(丑)小弟看兄气象言谈,似有无聊之叹。先祖昌黎公有云:“不患有司之不明,只患文章之不精;不患有司之不公,只患经书之不通。”开口不离先祖,是香火本色,且能引起下两祖相较一段。老兄,还只怕工夫有不到处。(生)这话休提。比如我公公柳子厚,与你公公韩退之,他都是饱学才子,却也时运不济。你公公错题了《佛骨表》,贬职潮阳。我公公则为在朝阳殿,与王叔文丞相下棋,惊了圣驾,直贬做柳州司马。都是边海烟瘴地方。柳与丞相下棋,韩取奉朝廷,虽后人不能讳。为人为文,可不慎哉!那时两公一路而来,旅舍之中挑灯细论。从同行生出意义。你公公说道:“子厚,子厚,我和你两人文章三六九比势:我有《王泥水传》,你便有《梓人传》;我有《毛中书传》,你便有《郭驼子传》;我有《祭鳄鱼文》,你便有《捕蛇者说》。这也罢了。则我进《平淮西碑》,取奉朝廷,你却又进个平淮西的雅。一篇一篇,你都放俺不过,恰如今贬窜烟方,也合着一处。岂非时乎?运乎?命乎?”韩兄,这长远的事休提了。假如俺和你论如常,难道便应这等寒落?因何俺公公造下一篇《乞巧文》,到俺二十八代元孙,再不曾乞得一些巧来?便是你公公立意做下《送穷文》,到老兄二十几辈了,还不曾送的个穷去,算来都则为时运二字所亏。即于对举古题中将《乞巧》、《送穷》,另作一层畅发,合到自己身上。(丑)是也,春卿兄。
【前腔】你费家资制买书田,怎知他卖向明时不值钱。
虽然如此,你看赵佗王当时,也有个秀才陆贾,拜为奉使中大夫到此。赵佗王多少尊重他。一转便暗击动干谒之意。他归朝燕,黄金累千。那时汉高皇厌见读书之人,但有个带儒巾的,都拿来溺尿。这陆贾秀才,端然带了四方巾,深衣大摆,去见汉高皇。抒写感怀,即从赵佗王、陆贾生情,妙在本地风光。高皇望见,便迎着骂道:“你老子用马上得天下,何用诗书?”那陆生有趣,不多应他,只回他一句:“陛下马上取天下,能以马上治之乎?”高皇听了,呀然一笑,说道:“便依你说,不管什么文字,念与寡人听之。”陆生不慌不忙,袖里取出一卷文字,恰是平日灯窗下纂集的《新语》一十三篇,高声奏上。那高皇才听了一篇,龙颜大喜。后来一篇一篇,都喝采称善。立封他做个关内侯。那一日好不气象!休道汉高皇,便是那两班文武,见者皆呼万岁。一言掷地,万岁呼天。(生叹介)则俺连篇累牍无人见。才子英雄失路,千古同慨。柳生一叹,想见其半日听言,神往不觉,恍然自失光景。(合前)
(丑)再问春卿,在家何以为生?(生)寄食园公。(丑)依小弟说,不如干谒些须,可图前进。此折止为香山干谒作引,却从对答中转出,不觉其突。(生)你不知,今人少趣哩。(丑)老兄可知?有个钦差识宝中郎苗老先生,到是个知趣人儿。今秋任满,例于香山多宝寺中赛宝。那时一往何如?(生)领教。
应念愁中恨索居,段成式
青云器业我全疏。李商隐
越王自指高台笑,皮日休
刘项原来不读书。章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