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上班时一般是很严肃的。

他跟鲁肃、于吉在一起办公。

他每天要问管情报的鲁肃：“子敬啊，国外有什么消息？”

鲁肃汇报道：“魏国刚有传闻，说曹操的头痛病又犯了。”

周瑜问：“诸葛亮没有头痛病吗？”

“没有。”

“那，国内有什么新闻？”

“没什么大事。都督，想不想听听老百姓的小事？”

周瑜想了想：“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听听小事吧。”

鲁肃说：“都督知道什么是变身人吗？”

“就是男人变女人、女人变男人？”

“那是变性，不是变身。变身人是在反差极大的社会角色之间换来换去，而且换得不为人知。比如有个大胖子，他很想成为飞檐走壁的人。”

“他想做贼吗？”

“不，他不想做贼，也不想做侠客，他只是很喜欢身怀盖世轻功的那种感觉。”

“盖世轻功？大胖子？”周瑜觉得很难想象。

鲁肃说：“比起瘦子来，胖子练成轻功更有成就感呢。这胖子白天在馒头店揉面，夜里就在千家万户的屋顶上疾行飞越，如履平地。他总是带一些钱在身上，要是踩碎了瓦片，他就赔给人家。不过他的功夫越来越高超，赔偿的事很少发生了。”

“有意思。”周瑜点点头。

于吉说：“还有个喜欢下棋的酒楼老板，他晚上生意忙，就在白天去路边摆个棋摊。他乐此不疲地蹲在那儿，希望有机会跟天下高手切磋棋艺。”

周瑜问：“酒楼老板认识很多人，大白天的，他不怕熟人嘲笑他？”

于吉说：“他会在夜里前去千面亭，那里悬挂着许多彩画的‘纸面皮’，他选取一种蒙在脸上，就会立即改变模样。”

鲁肃说：“是的，那个大胖子也是用纸面皮变了形，使别人认不出他。还有个老太太，她很羡慕女孩们穿什么都好看。她就选了个画着青春美貌的纸面皮，把自己变年轻了，天天去时装店一套一套地试衣服。”

“那，”周瑜问，“纸面皮使人变了形，还能变回来吗？”

于吉说：“很简便的，想变回来的时候，用手指一弹自己的鼻子，纸面皮就掉下来了。把它保存好了，可以反复使用。有个小偷，在做小偷的时候老想着自己要是能做一个抓小偷的捕快该多威风。千面亭的纸面皮使这个小偷梦想成真，他便在业余时间担任不拿工资的捕快。不用说，由于他对小偷的了解，他比一般捕快抓到了更多的小偷。”

周瑜听得兴趣盎然：“有在业余时间当捕快的小偷，也有在业余时间当小偷的捕快吧？”

“当然有。”于吉说，“有个捕快希望熟悉小偷的心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他就常在业余时间当小偷。他是想偷到东西后再还给人家的，不过往往在刚偷到东西的一瞬间他就被抓住了。”

“是那个当捕快的小偷抓住他的吧？”

“是啊。这个当小偷的捕快很佩服常常抓住他的业余捕快，有一次他又被抓住时，就弹一弹自己的鼻子恢复真相，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他们便成了朋友？”

“不，那个小偷被吓跑了。”

周瑜哈哈大笑。

第二天上班时。

周瑜兴致勃勃地对鲁肃、于吉说：“二位今晚有空吗？”

“怎么啦？”鲁肃问，“都督要请我们吃饭吗？”

周瑜说：“我已经跟老婆请了假，下班后不直接回家，跟你们二位去千面亭。”

鲁肃与于吉惊异地交换了眼色。

鲁肃问周瑜：“都督打算如何变身？变个磨剪子镪菜刀的？还是耍猴的？卖盗版书的？”

周瑜想变身当个鞋匠，因为妻子小乔喜欢买鞋子。他要在小乔认不出他来的情况下，一针一线地为小乔做一双鞋子。当然，在小乔对鞋子表示十分满意时，周瑜要及时除下纸面皮，这样才有真正的惊喜。

但周瑜现在还不想透露他的计划，只是含糊道：“去那儿看看再说吧。”

“哦，对不起都督，”于吉抱歉道，“今晚我不能出门，要等一个来自远方的魔法包裹。”

周瑜问：“有人送来？还是像陨石一样从天而降？”

于吉说：“都不是，送包裹的是四头驯鹿拉着的快递雪橇。”

“今晚我也有事。”鲁肃也向周瑜打招呼。

周瑜好扫兴：“子敬有什么事？”

一看就知道鲁肃要撒谎，因为这老实人在撒谎前会脸红。“我的丈母娘……”他想说丈母娘生病了，但不忍心诅咒丈母娘，就说：“我的丈母娘……要结婚了。”

这谎撒得好离谱。

周瑜皱眉道：“这，符合逻辑吗？”

鲁肃说：“我的丈人早就去世了，我的丈母娘怎么就不能结婚？”

周瑜挥挥手，也不想戳穿鲁肃的谎言了：“算了，我一个人也没劲，不去了。”

下了班，鲁肃和于吉匆匆离去，周瑜开着他的三座轮椅回家。

进了家门，周瑜叫了几声“小乔”，没人答应。

“咦，她去哪儿啦？我跟她说好不回来吃晚饭的，她就趁机独自行动了？”周瑜顿生疑云，“她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周瑜取了一套黑色夜行衣扔进轮椅，决定跟踪小乔。

轮椅在大街上兜了几圈，很快发现目标——小乔在前方款款而行。

“这哪是我的妻子？她竟穿得像个时尚少女！”周瑜大惊失色。

周瑜将轮椅停在路边。他换上夜行衣，蒙上脸，悄悄跟在小乔后面。

小乔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小巷。

周瑜亦步亦趋，紧追不舍。

他只盯着前方，没想到身后有人。尾随他已久的一个侠客打扮的汉子，此时抢前一步，将他拦住。

“刷！”这汉子抽出佩剑，寒光闪闪。

周瑜心里发毛，但不得不大喝一声：“何方歹徒，胆敢劫道？”

汉子冷笑道：“你才是歹徒呢。你要不是歹徒，为什么跟踪少女？”

周瑜说：“她哪里是什么少女……她是我家里人。”

汉子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周瑜说：“看来你是想扶弱惩恶，见义勇为？可是你误会我了。快快闪开，我还有事。”

但汉子说：“我如果闪开，就算不得见义勇为了。”

周瑜趁对方不备，突然飞起一脚将其手中的剑踢飞。

“哎哟！”汉子痛楚地捂住手腕，“你踢伤我了。”

周瑜讽刺道：“是不是还要我把你送去医生那儿？”

汉子说：“这样的话，我是见义勇为，你就是助人为乐了。”

“等等，”周瑜说，“我觉得，你的脸虽然陌生，但你的声音却不陌生。”

汉子说：“我也觉得你说话很像我的一个熟人。”

周瑜猛然心里一动，他伸出手指弹了弹汉子的鼻子——一张面具般的纸片便从汉子脸上滑落下来。

“子敬，是你啊！”

周瑜便也扯下蒙面黑布，向鲁肃展示真容。

周瑜对鲁肃说：“原来你是瞒着我去了千面亭。不过子敬啊，你这两下子可当不了侠客呀。”

鲁肃满面羞惭：“可是……仗剑行侠一直是我的梦想啊。”

周瑜忽然想到小乔：“被你这么一搅和，她不知跑去哪里了。”

周瑜急忙回到轮椅上。

心怀愧疚的鲁肃也上了轮椅，一同寻找小乔。

四只轮子在椅下飞转，周瑜的思绪乱成一团。

前方路边有个亭子。

鲁肃说：“这就是千面亭。”

路过亭子时，周瑜看见一位老翁正在接待求取纸面皮的人们。

鲁肃说：“他就是亭主。”

周瑜原想在这位千面亭主的帮助下变身为鞋匠，可是现在顾不得了。

轮椅继续行驶。

前方是个小小的广场。一群热情奔放的女孩在这里跳着街舞，观者如织。

周瑜操纵轮椅驶过广场。

但他陡然停车，又将轮椅往后倒……

他看见，那个领舞的少女虽然面孔陌生，但那身衣裙他是认识的呀。

周瑜猜出——她就是他的小乔。

但周瑜没猜出——千面亭主就是魔法师于吉，他也将自己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