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奥克松和瓦朗斯(1791年2月1日—1791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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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波拿巴携四弟路易·波拿巴返回奥克松——满篇错别字的信件——陋室寒居——路易·波拿巴——巴斯夸·帕欧里冷待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前往瓦朗斯城——再次租住布女士家——人间温情——旧日柠檬水小贩还在否——共和党俱乐部的积极分子——波旁王室出逃——岁月记住1791年7月14日——军中思绪——到巴黎去——牛马之国——观察军——拿破仑·波拿巴得新假
返回法兰西王国时,拿破仑·波拿巴带上了四弟路易·波拿巴。1791年2月12日,拿破仑·波拿巴和路易·波拿巴抵达奥克松。1791年2月16日,拿破仑·波拿巴写信给约瑟夫·波拿巴的朋友,一个叫詹姆斯的商人。信件内容如下文所示。我们不仅可以从满篇错误的文法中了解到拿破仑·波拿巴的法语并不标准,还可以从信件上俯拾即是的谎言中认识拿破仑·波拿巴的人品。
假如我过去住在一间,我不喜欢你的快乐……。因为我只是在有你的时候才受到训练,我坐在车上,看到我的第一个机会,我的兄长希望下一次召开国民议会的时候他自己能来。我想让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我是你朋友的弟弟,请一定帮助我。先生请允许我以父亲之礼尊敬您。
拿破仑·波拿巴一再强调,希望约瑟夫·波拿巴能以国民议会议员的身份荣归故里。但这些都是毫无道理的吹嘘。约瑟夫·波拿巴的年纪还达不到选举要求,即使参选也不会有结果。
法兰西驻奥克松军团上校对拿破仑·波拿巴非常仁慈。拿破仑·波拿巴在假期结束后找理由不归队,法兰西驻奥克松军团上校不仅没有追究,还偷偷将拿破仑·波拿巴登记为“已归队”。于是,拿破仑·波拿巴继续无视军纪,四处逍遥。
路易·波拿巴
回到奥克松后,拿破仑·波拿巴恢复了往日的孤僻,再次沉浸在文学著作中。“当时,拿破仑·波拿巴和路易·波拿巴住在部队的阁楼里。拿破仑·波拿巴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摆在窗边,那个位置原来是射击孔,桌子上摞着厚厚的一叠书。路易·波拿巴住在隔壁的一个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块破旧的垫子,路易·波拿巴就睡在这块垫子上。”
拿破仑·波拿巴和路易·波拿巴过得非常拮据。拿破仑·波拿巴的月俸只有一百里弗尔,实在不够兄弟两人的开销。二十年后,路易·波拿巴登上了荷兰国王的宝座。在他弃国逃走时,拿破仑·波拿巴对维琴察公爵阿尔芒-奥古斯丁-路易·德·科兰古说:
维琴察公爵阿尔芒-奥古斯丁-路易·德·科兰古
天知道我为了给路易·波拿巴凑学费,都过着什么样的苦日子!哪里能弄到钱?都是一个子一个子省下来的。我很久没有去过咖啡馆了,也不去参加任何应酬,在生活的各个方面俭省。我像熊一样在小屋里冬眠。书籍是我唯一的朋友。偶尔兜里剩下几个克朗,我就飞奔到书店,在梦寐以求的书架旁流连忘返……这就是我的快乐,我全部的青春。我还是个孩童时,就意识到自己身在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我的父母有八个孩子,因此家里不可能太富裕。拮据的生活和贫困带来的种种不便,我都知道。
1791年4月24日,复活节。拿破仑·波拿巴致信兄长约瑟夫·波拿巴。信中满溢着拿破仑·波拿巴对四弟路易·波拿巴的喜爱。拿破仑·波拿巴写道:
路易·波拿巴学习非常刻苦,他非常努力地学习法语写作。我教他数学和地理,他自己看书学习历史。路易·波拿巴会成为最优秀的男人,得到所有女士的爱慕。他仪表堂堂,思维敏捷,颇有法兰西贵族的风范。他在社交场合中庄严自持,彬彬有礼,看起来一点都不符合他自己的年纪,倒像是个快三十的成熟男子。我用脚趾都能想到,他将是我们兄弟四人中最有出息的人。路易·波拿巴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或许他并不长于写作,不过你要知道,他的老师除了握笔和描红之外,可什么都没教给他。路易·波拿巴都是靠自学的。他的拼读就更棒啦。总之,路易·波拿巴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他天资聪颖,后天又刻苦勤奋;他自重自持,又声情并茂,不乏生动活泼。
在奥克松时,拿破仑·波拿巴曾将他写给马泰奥·布塔福科的信印刷了一份,将副本寄给巴斯夸·帕欧里。但巴斯夸·帕欧里的反应并不是很热情。他无法欣赏拿破仑·波拿巴脑海中充斥的指责和谩骂,也谈不上喜欢拿破仑·波拿巴的文风。拿破仑·波拿巴还请巴斯夸·帕欧里寄一些有关科西嘉岛历史的文献给他,帮助他撰写伟大的科西嘉史。遗憾的是,巴斯夸·帕欧里再次冷漠地拒绝了他。拿破仑·波拿巴心有不甘,又派约瑟夫·波拿巴向巴斯夸·帕欧里要资料,最终也以失败告终。巴斯夸·帕欧里向约瑟夫·波拿巴回复道:
我读了令弟的文章,觉得他的观点非常偏激,有失公允。我现在手头很忙,身体也不大好,就不浪费时间找什么资料了。
事实上,巴斯夸·帕欧里一点都不信任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就是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见地?又有何学识能够担当撰史的重任?
由此,两位英雄产生了嫌隙。拿破仑·波拿巴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觉得巴斯夸·帕欧里并没有将自己当成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因此异常愤怒。
在奥克松的这段时期,拿破仑·波拿巴并不快乐。他缺钱,也缺朋友。法兰西军官对来自科西嘉岛的拿破仑·波拿巴本来就不热情,而拿破仑·波拿巴政见偏激、举止不羁、口出狂言,使其他人对他更加疏远。布尔古安说,一天,大家在讨论政局,拿破仑·波拿巴说得太激进,当场惹恼了几个人。这几个人怒不可遏,竟一起抬起了拿破仑·波拿巴,将他扔进了一条污浊的水沟。
1791年,拿破仑·波拿巴写道:“我在瓦朗斯遇到了意志坚定的革命者、满怀激情的爱国士兵和一些贵族军官。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支持贵族,也有少数贵族支持革命。但毫无疑问,几乎所有的女性都是保王党。”
直到1791年6月16日,拿破仑·波拿巴才抵达瓦朗斯。他的旧识四散各处,音信全无。拿破仑·波拿巴加入了瓦朗斯的一个革命党会社,经常在那里发表煽动人心的演说。很难想象,拿破仑·波拿巴一边穿着国王的军装,一边反对国王的统治。
在瓦朗斯,拿破仑·波拿巴和路易·波拿巴还住在年长的房东布女士家中。布女士对路易·波拿巴非常热情,像母亲一样关怀路易·波拿巴。1799年,拿破仑·波拿巴从埃及返回法兰西王国,路经瓦朗斯时,还特意前去拜访了已经年迈的布女士。他热情地送给布女士一件山羊毛披肩和一个银制指南针。这两件礼物现存于瓦朗斯城博物馆,但并不是拿破仑·波拿巴赠予布女士的唯一礼物。在赠送礼物之前,拿破仑·波拿巴还帮助布女士的弟弟安排了工作。可见拿破仑·波拿巴在飞黄腾达后没有忘本。
蒙塔利维伯爵让-皮埃尔
在瓦朗斯,拿破仑·波拿巴还结识了蒙塔利维伯爵让-皮埃尔。后来,蒙塔利维伯爵让-皮埃尔被拿破仑·波拿巴提拔为高级将领。拿破仑·波拿巴任职第一执政时,邀请蒙塔利维伯爵让-皮埃尔出任拉芒什海峡行政区长官。拿破仑·波拿巴与蒙塔利维伯爵让-皮埃尔见面时,情不自禁地问起了瓦朗斯的熟人旧事:镇上卖柠檬苏打水的人还在不在?人们现在流行去哪里喝咖啡?得知布女士仍然健在时,拿破仑·波拿巴非常激动:“啊!我想我还欠着她的咖啡钱没付呢。这里有五十金路易,快点给她寄过去。”
拿破仑·波拿巴再次来到瓦朗斯城时,成了共和派俱乐部的积极分子。他能力出众,同时兼任俱乐部社长、管理员和书记三个职位。1791年4月1日,米拉波伯爵奥诺雷·加布里埃尔·里奎蒂遇刺身亡。共和派会社举行了庄重的悼念仪式。拿破仑·波拿巴再次借机进行了一番演说,展现了雄辩的口才。军官们对拿破仑·波拿巴充满民主思想的见解半信半疑,士兵们却表示出极大的支持。法兰西王国由各路政党轮流执政,政局变幻莫测,风云跌宕。国王路易十六和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外逃失败后被捕的消息一传到瓦朗斯,就在俱乐部里掀起了热议。众人情绪激愤,强烈斥责了国王路易十六的行为,并一致批评为国王献策的人。1791年7月3日,来自伊泽尔省。德龙省和阿尔代什省等地区共计二十二个共和会社的委员们在瓦朗斯工会所在地汇聚。三色旗迎风飘扬,诸委员众志成城,迈着整齐的队列向大教堂走去。主教正在大教堂里做弥撒,委员们开始宣誓在国民议会就职。1791年4月6日,拿破仑·波拿巴签署了对国民议会的效忠书。1791年7月14日是攻陷巴士底狱两周年庆典,瓦朗斯也举行了官方的纪念仪式。纪念场地上早已建好圣坛,等待大主教、各位牧师和政府机构的官员前来纪念。炮兵军团和国民卫队的士兵们站成一个大圈,将大主教、各位牧师和政府机构官员围绕起来。再往外就是前来纪念的群众,人山人海。1791年7月14日11时,大牧师和一位女性公民代表共同宣誓,之后大牧师做了弥撒布道。教会的任务完成后,轮到军官们上场。军官们分组列于圣坛各边后,一位市政委员开始宣读誓言:“我们发誓永远效忠国家、律法和国王陛下;我们将全力遵守由国民议会颁布、国王陛下许可的宪章和法令;所有法兰西人以博爱之名联合起来,我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所有公民都举起右手,重复誓言。公民宣誓完毕后,军官们宣誓。军官们回到队伍中,先朗读誓言内容,然后看着士兵们举手宣誓。宣誓期间会定时鸣炮,还有乐队演奏《革命一定成功》。接下来,牧师们宣读誓言,最后在一曲赞美诗中结束整个仪式。1791年7月14日晚,公民和官兵一起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拿破仑·波拿巴在宴会的祝酒词中提议,向奥克松的爱国者致敬。
像瓦朗斯一样,法兰西其他地区的纪念仪式举办得盛大而庄严。此时此刻,法兰西所有的阶层勇敢地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想到外国势力差点就要联合起来反对法兰西,法兰西初生的自由火花差点就被熄灭,所有的法兰西人都难以忍受。
当时担任炮兵军官的普瓦松男爵这样描述自己的感受:
到处是愤慨激昂的人群。大家要反对外国干涉,决不能再次沦为革命前专制统治的牺牲品。在大街上、在会社里、在公园中,演说家的声音遍布各处,响彻人群。每当讲到伟大的斯巴达和雅典,汹涌的人潮就按捺不住激动。人们回忆起马拉松、萨拉米斯和塞莫皮莱。在狂热情怀的鼓动下,四千名来自大学和中学的年轻人自发组织起来,前往国民议会,申请政府赋予他们在危难中以死报国的权利……原来的旗帜被上校带到了科布伦茨。国民自卫军向军团补充了新的旗帜。
在炽热的爱国情怀的感染下,拿破仑·波拿巴致信国民议会委员让·马林·诺丹,说:“南方人的血液在我的血管中沸腾,宛若罗纳河的湍湍急流,宛若我急不可耐的狂草。如果潦草的字迹影响了您的观感,请接受我诚挚的道歉。”
对拿破仑·波拿巴来说,瓦朗斯“天高地远”,不是风暴的中心。拿破仑·波拿巴希望去巴黎,站在议会的讲坛上激昂陈词,在雅各宾俱乐部占有一席之地。他在狂热和兴奋中提笔致信叔祖父卢西亚诺·波拿巴:
请给我汇来一些钱。三百法郎,够我去巴黎就好。我要去巴黎。只有巴黎是革命的最前线。只有到最前线,才能克服所有的困难。一切都表明我将成就一番大事。您不会因为舍不得区区一百克朗就阻碍我走向成功吧?
1791年7月27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国民议会委员让·马林·诺丹,他在信中写道:
战争会爆发吗?我认为不会。理由如下:首先,欧洲四分五裂,各君主国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对人发号施令,一类对畜生发号施令。第一类君主国对大革命的形势洞若观火,但他们畏惧革命,不惜花费重金扑灭革命之火。他们不敢摘下伪善的面具,唯恐引火烧身。英格兰、荷兰等国就是这一类。
至于只能指挥牛马的国家,他们鼠目寸光,鄙视宪法,根本不了解宪法真正的意义。他们认为宪法章程只是思想的杂烩和混淆;遵从宪法制度只会毁了查理曼帝国。听了他们的蛊惑,你会相信英勇的爱国公民会自相残杀,以净化自身的血统,清除弑君的罪恶;革命者会低下高贵的头,向暴君俯首称臣,向教士低头认罪,对律师低眉顺眼。这一类国家毫无作为,静待内乱爆发,因为在君主和他们愚蠢的大臣看来,内乱必然会存在,无法幸免。
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国民议会命令各军进入战备状态,并出动了国民自卫队。依据1791年8月20日颁发的法令,五个师编队组成观察军团,从敦刻尔克到巴塞尔沿线摆开。为了彰显团结,各师部均有特派员监军,直接负责指挥军队。如此一来,在军队中想开小差怕是不容易了。国民议会也需要确认哪些人真心拥护它,哪些人虚与委蛇。因此,想找借口休假也很困难。1791年8月20日的法令颁布前,拿破仑·波拿巴还想请假,结果被指挥官当场驳回。指挥官认为拿破仑·波拿巴思想激进,一直看他不顺眼。当时,拿破仑·波拿巴向任部队监察长的杜泰伊男爵让-皮埃尔越级请假,成功申请到三个月探亲假,但有条件——此次休假期间没有薪水,而且拿破仑·波拿巴必须在年底之前赶回瓦朗斯。拿破仑·波拿巴当时连回乡的路费都没有。怎么办呢?只得再跟叔祖父要。他写信让叔祖父卢西亚诺·波拿巴给他六克朗,他说母亲欠了自己六个克朗,请叔祖父先行垫付。叔祖父卢西亚诺·波拿巴终归没有帮波拿巴夫人玛丽亚·莱蒂齐亚·拉莫利诺“垫付”这六克朗。于是,1791年7月24日,拿破仑·波拿巴从部队军需官处借到一百八十里弗尔,1791年8月26日又借了九十里弗尔,1791年8月27日再借了一百零六里弗尔。筹到路费后,拿破仑·波拿巴和路易·波拿巴终于踏上了回乡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