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三，分手不快乐
看着英姐空空的座位，小高对这现实的社会感到十分痛苦。如果她不叫英姐去检查，英姐肯定在那里搓着眉头笑嘻嘻地说，我这个风湿骨痛真是喜怒无常，这大太阳天都出来折磨我了。
她和英姐都是不被命运看好的女人，只是英姐比她更不幸，英姐即将失去的是她的整个的生命。有很多时候希望醉过后，睡醒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梦一场，梦醒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而醒来后所有残酷的真相依然血淋淋地摆在那里，绝望到想藏起来。
生命无常。小高有时觉得，人类不过也是被更高智慧放在地球这个超大笼子里的实验品，一切走向都是实验者在操纵，在观察，哪天什么剂量给错了，或者哪天心情不好，或者故意为之，实验品玩坏了，不想要了，就回收了。
英姐在G市某医院呆了一个月，然后决然回家休养。说得好听是休养，其实就是等死。虽然全世界人都在跟她说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安心住院，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手术已毫无意义，化疗只是附带金钱属性踏入另一个世界，并不会延长多少她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半年？三个月？还是一个月？
看透生死，英姐毫无畏惧周边各种怜悯的眼光。她忍受着身体时不时传出来的死亡信号，和她老公商量好她死后的安排，她不介意他以后再娶，但必须在她死后三年以后，她需要这一点尊重，两人目前的财产，大头另开账户留给他们的一双儿女，以后她老公再婚及生育不能动这些钱。
英姐拒绝了小高和同事们来探望她的请求，她的皮肤日渐松弛，眼窝日渐深邃乌黑，人越来越矮越瘦，她不希望被同事们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她希望他们只是把她当作离职去另一个地方工作了，而不是生死离别。
撑了两个多月，英姐安然离去。
小高得知这个消息时，看着通讯录里英姐微笑的头像，心里一阵悲恸，这个头像永远不会再跳动了。
小高跟英姐最后一次聊天，是关于她的婆婆。英姐婆婆在这盏枯灯面前，反而收起了她的尖酸刻薄，想尽办法想挽救她的生命，只是她是从迷信方面入手。
有一些人真是不可思议，身体出了问题，不从自已身上找根源，反而回家找房子的碴，怪它的风水不好，没能保护好住在里面的人。英姐婆婆请来的几批人马吹吹打打的各种道具，最后在丧礼上派上了用场。
英姐看着她婆婆做这些无用功，心里是有点安慰的，虽然她做的这些不过是不希望她的孙子没了亲妈，更可能是意识到自己一直对这个儿媳诸多为难做这些为了自己良心好过一些。即使如此，英姐还是劝小高不要跟她男朋友复合，有一个天天跟自己斗争的婆婆根本没有好日子过。这些死前赋予的善良，如冰箱里冷冷的灯光，无法温暖她十多年来备受委屈的心。
然而小高和苏积之间的矛盾，现在不只是苏阿姨。
小高发现苏积清空了他的朋友圈，问他为什么他说心烦，所以清空了，问他和苏阿姨谈成什么样了，他说再等等，影楼里面的照片还要不要去拿，他说再等等。这些话听得小高火大，她想吵个架都无架可吵，苏积只会说对不起。
直到有一天，小高心烦意乱到处走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苏积小区楼下，她看见苏阿姨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女孩，那个女孩她认识，马宛。多年以前她对苏积芳心暗许的时候，苏积带着她出现，微笑地跟大家介绍说，这是他的女朋友，把小高一颗刚燃起爱火的心浇得熄灭。
过了一会苏积也出现了，三个人有说有笑，真是温馨的一家。
小高想起电影《沉睡魔咒》玛琳菲森被爱人斯特凡割掉翅膀时撕心裂肺的叫喊，浓浓的恨意使她彻底黑化成了女巫，并且一路随手转发负能量，把山清水秀的森林王国变成了一片黑暗领域。
此刻小高心里也是一片黑暗，心痛到无法呼吸，泪如雨下。她多希望自己也能黑化，不为复仇，只为破碎的心不要那么痛。
苏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怎么可以这样？
小高把这温馨的一幕拍了下来，流着泪往回走。多可笑啊，自己的出现不过是衬托那个女孩的好，时机一对，别人就抛开所有绊脚石，轰轰烈烈结合在一起，犹如童话般的结尾。
想你说爱我的语气
想你望着我的眼睛
不想忘记每一刻
用思念让我们一直前进
想像你失落的唇印
想像你失约的旅行
想像你离开的一刻
如果我有留下你的勇气
我能习惯远距离
爱总是身不由己
宁愿换个方式至少还能遥远爱着你
爱能克服远距离
多远都要在一起
我已经不再存在你的心里
就让我独自守着回忆
如果阳光永远都炽热
如果彩虹不会掉颜色
你能不能不离开呢
我能习惯远距离
爱总是身不由己
宁愿换个方式至少还能遥远爱着你
爱能克服远距离
多远都要在一起
你已经不再存在我世界里
请不要离开我的回忆
小高把图片发给苏积，附带4个看似平淡却令小高心碎的字：祝你幸福。
小高去影楼结了尾款，让影楼处理掉相册相本。还是上次那个浓妆美女接待，她一脸惊讶，一副想问为什么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小高淡笑着说，我们分了，奇怪吗？我们是不是第一对拍了婚纱照后又分手的人？
浓妆美女诚心地说，你这么漂亮，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其实我觉得他配不上你，他不够高又胖，长得也一般般，真的！你看这些照片拍得你多漂亮啊！像明星一样！毁掉好可惜呀，可以留给我们吗？
小高谢绝了浓妆美女把照片卖给影楼的提议，送了一张她自己的单人照，水晶24寸的。浓妆美女非常高兴，表示如果苏积这个渣男以后来这里拍婚纱照，必然坑他最贵的套餐，但给他最不专业的摄影师。小高冷笑，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过了好几天，苏积才回信息，跟小高说对不起。原来苏积上次去G市培训就重新跟马宛勾搭在一起了，不，应该更早前就开始联系了，从苏积上传婚纱照那天起，这婚纱照恐怕就是想给马宛看的。刚好培训那段时间苏阿姨闹得欢，苏积心烦心乱喝了点马尿就约人家出来诉苦，诉着诉着就诉到床上去了，前几天突然出现在苏积家门，说怀了他的孩子，问他要怎么处理。
苏阿姨还处在宝贝儿子要跟一个可能生育不了的女人在一起的恐惧和阴影中，马宛的出现给她带来了光明和希望，她不管马宛什么出身什么家境来自何处，只要她肚中的孩子确实是她苏家的骨肉就万事大吉。苏积默认了这个孩子，苏阿姨心花怒放，坐正了马宛儿媳的身份。
苏积心里是矛盾的，说实在他更爱马宛，是他妈妈的干涉最后不得不分开，而小高，他一开始确实是生活空虚才想要跟她在一起的，虽然没有那么爱她，也是的确是要跟她共度一生的，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他们应该已经结婚了，但能怎么办呢？他真的无法说服妈妈对小高的偏见，无法改变妈妈那些无后为不孝深入骨髓的执念，他真做不到不理妈妈的感受跟小高在一起，而他对小高的诺言不管当时是说给小高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现在都在啪啪啪地打他耳光，让他痛苦不堪。
不知苏积是不是以为，如果当时没说那些誓言旦旦的话，现在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那些话其实更多是说给自己听的吧？好让自己坚定地忘了过去，忘了马宛，开始新生活。
现在马宛重新投入他的怀抱，他不舍得拒绝，他宁愿背负渣男的称号，跟马宛重新开始，而且，不是小高自己先说的分手吗？......苏积提醒自己，是的，是小高先说的分手，好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但他始终没有勇气亲自去切断跟小高的关系。当收到小高的信息，他心里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又用另一个女人来作为理由给这个受伤的女人解释：对不起，她怀孕了......
连解释都这么敷衍，小高真不敢相信，以前那个在家里到处追着她嬉戏求解锁新姿势的男人，也不过是一个拔尸吊无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