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1
姜空看着他从台下走到台上，站在明亮的舞台中央，底下的记者纷纷举起相机对准他，咔嚓咔嚓的声音异常清晰，他站在聚光灯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他站在那里拿着话筒，淡定从容，完全不像个20岁的人。
姜空忽然觉得，他其实离自己很远。他有一个她现在怎么也走不进去的世界，她只能靠着这点对他微薄的喜欢站在他世界的高墙外徘徊，以为离他近了，也只因为是他开了门或窗，最后她还是被高高的墙挡在外面。
一个满身光芒的人，怎么会看得到这样渺小的她。
他们在台上说了什么姜空一句也没听进去，颁奖结束之后向海接受采访，她去外面等他。
二十分钟之后向海出来了，看见姜空蹲在台阶下面，缩成小小一团。
“结束了？”姜空朝他后面看了一眼，看见几个记者好像还想上前来采访。
向海点头：“走了。”
姜空拍拍发麻的腿，站起来对他说：“你拿了大奖，我应该请你吃饭的。不过，我现在没有什么钱，所以只能请你喝一杯8块钱的奶茶，你要喝吗？”
“那我勉为其难接受。”
向海开着车载她寻找附近的奶茶店，姜空就问他：“你让我来大概就是存心打击我的信心。”
“小小年纪想法就很阴暗。”
“那你干嘛叫我来？”
向海无奈：“我问你你要来的。”
“你撒谎，没有这回事。我才没有说我要来。”姜空郁闷的看着车窗外边，“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想不想来？”
“大概是……”向海拐了个弯，车开进一条小街，“想和你分享自己的骄傲和开心。”
姜空没敢回头，只能盯着车窗，上面有向海模糊的侧影。
空气凝固一瞬，向海把车停好，迅速拉开车门：“下车。”
姜空：“等等，你……”她眼见着向海跨出去一只脚要下车，却因为忘记解开安全带而被弹了回来，“……安全带还没解。”
向海咳了一声，哦了一声，把安全带解开，然后转身下车。
姜空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奇奇怪怪。
进店点奶茶的时候姜空先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数了数放在桌上，一共21块。
她看了一遍饮品单，很想喝草莓脏脏茶，一看后面价格，要14块，于是她舔了舔嘴唇，对旁边认真看饮品单的向海说：“要不你喝这个吧，酸奶紫米露，用酸奶和紫米做的，很健康的。”她看了一眼后面的价格，7块钱，嗯，刚刚好。
向海摇头：“我不喜欢酸的。”
“那……这个，珍珠奶茶，甜的。”
“我也不喜欢甜的。”向海指了指，“樱花乌龙奶盖。”
奶茶妹妹刚要去接饮品单，姜空连忙按住：“等等，他不能喝这个。”
奶茶妹妹一脸疑惑，向海也问她：“为什么？”
姜空指了指价格：“因为它要12块。我的钱不够了，你只能喝7块钱的。”
向海顿时无语至极，对她说：“我自己掏钱补剩下的行吗？”
姜空点点头，然后松开手：“我要常温就好。”她说完之后把钱往向海那一推，转身去找座位去了。
奶茶妹妹收了钱，对向海说：“是你女朋友吗？性格真可爱。”
向海说：“不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姜空，眼神温柔了一点，慢慢道，“不过迟早会的。”
姜空看着向海的樱花乌龙奶盖，除了上面浮着的一层奶盖之外，底下是好像跟水没什么区别的乌龙茶，说：“你到底是不是20岁的人啊？喝奶茶都喝茶。”
“你喝的糖精放太多，没有营养。你不要老喝奶茶，偶尔一两次还行。”
姜空耸耸肩，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这几天的天气还挺好的，天高云淡，气温不高不低，风也吹得凉爽。
喝完奶茶之后向海送姜空回学校，这里离学校路途比较远，中途遇到红灯，车停了。姜空吸着没喝完的奶茶，看窗外穿梭的人群和车辆。
她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烤红薯味，觉得很香甜，然后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卖。
她把车窗降下来一点，想看看哪里在卖烤红薯，想要买。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看见马路对面果然有人推着小车在卖烤红薯。她推门要下去买，看见那烤红薯的小摊上的摊主把头抬了起来。
姜空和陈漫四目相对。
陈漫系着碎花围裙，戴一顶帽子，戴着一副手套，手里正拿着一个颜色诱人的烤红薯。看见她的时候手上的烤红薯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她的眼神充满了一种被人揭破真相后的难堪惊惧。
姜空缩回了拉车门的手，两人就这么短暂的对视了两三秒之后绿灯亮了，车流涌动，很快陈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
她看见陈漫在卖烤红薯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觉得疲惫。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曾经的自己。
想到从前，她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向海。
幸好我遇到你了。
车开进学府路这一段时路况有些拥堵，校门口全是来来往往的学生，附近又有好多个公交站，经常会堵车。
姜空解开了安全带：“我就在这边下吧，过个十字路口就到校门口了。”
向海看了一眼路，点点头：“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小心点。”
“你好操心啊向老师。”
姜空正准备下车前面的车又开始动了，向海又往前开了一段，结果又堵住了，一辆黑色汽车从他旁边紧贴着开上来，和他并排停在一起。
那边的车窗摇了下来，一个戴着墨镜满脸红光的男人和向海打招呼：“小向！”
向海也摇下车窗和他打招呼。
这声音很熟悉，姜空偏头看去，那人把墨镜抬了抬，但似乎是为了看她，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她的脸上。
于富。
姜空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转头拼命把自己头发放下来挡住脸。
她在心里念了一万遍完了完了，今天真不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你躲什么？”向海问她。
“躲于富啊，他人如其名，迂腐得很，要是他看见我坐在你车里肯定又要疑心了。”姜空小声的嘟囔着，“我不想他们骂你。”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那么一躲反倒做贼心虚。”
姜空惆怅的叹气，揉了揉脸，下车和向海挥手说再见。
02
姜空这学期的体育课选修了健身气功，老师让站成两排，女生一排男生一排，然后教五禽戏的动作。
姜空学得认真，转头的时候看见陈漫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她旁边。
陈漫趁老师给别的人抠动作的时候挨近姜空，好像跟她聊天似的，语气很轻松的说：“你和向老师走得很近啊。”
姜空懒得搭理她。
“那天我看见你坐在他车里，你们去干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姜空厌烦的看她一眼。
“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是吗？”陈漫砸了咂嘴，轻笑一声，“谁信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
陈漫看了一眼周围，低声凑过来在她耳边说：“既然我们都有彼此的把柄，就都乖乖闭嘴，井水不犯河水。”
姜空压根就没想过要拿她的事情去做点什么，看她那样子也是神经兮兮的，便说：“最好如此。”
天气越来越凉了，姜空今天回宿舍回得早，洗完澡之后就上床去写日记。陈漫和杜小云余渺三人在下面说笑，大概是哪个品牌又出了一款什么新的产品，她嫌吵，把耳机塞上了。
写完日记后已经快熄灯了，她把日记本放好，拉过被子准备睡觉，脑袋一着枕头再睁眼就是第二天早晨。
这天有个考研讲座，主讲还是一个资历很深的老教授，所以一大早姜空就去讲会现场占了个第一排的好位置。
姜空忙了一天之后晚上很晚才回的宿舍，宿舍里只有陈漫在，也一如往常的不怎么搭理她。
她洗漱完之后看了眼时间，还早，便又想写写日记。
可是她没找到日记本。
她一开始以为是昨晚自己写完后随手一放不知道掉到哪个旮旯里了，结果翻遍了床和柜子，甚至她还趴在地上看了衣柜下面的缝隙，结果一无所获。
她额头冒出汗来，坐在椅子上看着翻得凌乱的书桌有点发懵。
“你是在找这个吗？”
身后陈漫慢吞吞的语调钻进姜空的耳朵，像有一条湿滑的蚯蚓从她的脖子上蠕动着爬过去。她一个哆嗦，回过头去。
陈漫手里拿着她的日记本，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的朝她微笑着。
啪。
熄灯断电了。
宿舍里一片漆黑。姜空只看到陈漫那双在黑暗里还在闪烁着光芒的大眼睛。
沉默了几秒，陈漫站了起来，走到她旁边来，姜空只见到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在眼前一晃一晃的，最后在她面前停下了。
“好像是本日记。我对你的事情可一点兴趣也没有，是今早杜小云在她床板夹缝里找到的，估计是你没放好。”
陈漫把日记本放在她桌上，然后又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姜空坐着没动，还是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在自己眼前摇晃着远了。
秋夜的冷风从窗边灌进来，吹得姜空一身鸡皮疙瘩，她摸了一下脸，全是冷汗。
她点着灯翻了一遍日记，倒是真没少了几页什么的，完完整整，像是没被翻过。但是姜空还是感到不安，这里面记录着所有她对向海的喜欢和爱慕，如果……如果……
她不敢想像。
要是被那些人发现了，向海肯定会因此受到惩罚，甚至丢掉他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她不想以这种方式让向海知道自己的心意，如果害了他的话，他一定会讨厌死她的。
姜空光是想像着向海看向自己的厌恶眼神就觉得难过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