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1
下课之后姜空最后一个出的教室，她问他：“听说你被校领导找去喝茶了？他们怎么处理你的？”
向海说：“你家又不住海边。”
姜空白他一眼，他垂下眼，似乎笑了笑，然后说：“没什么，最坏也就是被开除。当老师本来也只是我的一份实习工作而已。”
是哦，他的主业是插画师。姜空想起她在书店看到的他的那本插画集《神女》。
“不过你要是被开除就很可惜，你是个好老师。”姜空说。
向海的掌心里放着一截粉笔头，他颠来颠去的玩着。
“你们历史老师产假快结束了，这节课是我代课的最后一节。”
姜空啊了一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看着向海，忽然意识到，如果她不顾忌后果的任性可能会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危机。
“回宿舍，我走了。”向海放下粉笔，转身走出教室。
“向海。”
姜空喊出他的大名。
向海停在门口，却没有转过身来面对她。
“如果你喜欢一个不能喜欢的人，要怎么表达自己？”
此时是课间休息时间，外面很吵，教室里却很静，只有外面下雨的沙沙声。
这份安静能让姜空清楚的听到向海的回答。
“那就好好藏在心里，不要说出来。”
“永远吗？”
他良久的静默着，然后在下一批上课的学生进来之前说：“永远。”
他头也没回的走了。
姜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又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看着他走在挤挤攘攘的学生里，然后下楼，撑着一把深蓝色的伞走过教学楼中央的水池，消失在她的视线。
那就藏在心里吧，不要说出来。
“今天看见你的白衬衫有点皱，就想以后的每天清晨都用熨斗帮你烫平。”
——姜空日记
02
他们的班主任休完产假回来上课，向海也没再踏进过他们的教室，姜空只能在他的选修课上坐在最后一排，远远的看他。
能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一次也没有。
暑假就这样在姜空的不情不愿里准时到来了。
她也好久没去向海家找莫舟山补课，他还特意发消息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姜空考完试之后就觉得自己铁定要挂科，这学期要再挂两科她就得被劝退了。所以她把书都拿回家去打算复习，直接准备开学的补考。
开学前一天她去书店买那本《神女》，出来的时候下起暴雨，路面积起雨水，漫过脚踝。
一辆车从她面前飞快的开过去，溅她一身水。
本来她也没想怎么着，结果对方先骂她一句：“不长眼啊，不会站远点。”
姜空看着那人，看她年轻像是学生样，当她好欺负吗？
“我不长眼还是你不长眼，这里是人行道，你这小破车不能过不知道吗？”
骑车的是对小情侣，看年纪也不大，看到自己男友被骂，女生不服气，立刻还嘴：“嘴巴放干净点。”
“我骂你了吗？明明是你们车开过来溅我一身水，我还想骂人呢，你们还有理了？”
“你不会站远点吗？”女生尖着嗓子叫起来。
“这地儿你家开的？我站的是路边，人行道线以内，你们车开进来违规的。”姜空指了指那边的执勤的交警，“要不咱们过去跟警察叔叔唠唠嗑？”
“神经病吧你！”男生啐了一口。
姜空就是个不能受半点冤枉委屈的性格，下去直接拦在两人车前，问：“神经病骂谁呢？”
“神经病骂你！”
“哦，神经病骂我。”姜空昂着头，一脸倨傲的看着两个人。
女生下了车，站到姜空面前，指着她的鼻子：“你再说一遍？”
“谁骂我谁是。你嘴巴糊什么脏东西了，说话这么恶心？”姜空也不怕她，对这种泼妇她要示弱就得挨欺负。
女生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说不过就想动手，姜空立马大喊：“警察叔叔快过来，这里有人不遵守交通规则！”
那边执勤的交警往这边看了两眼，走了过来，男生拉了女生一把：“算了，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女生呸了一声：“有娘生没娘教的。”
姜空被她这句话气得憋红了脸，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后扯，索性把伞也扔了，一副要打架的狠样。
“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没娘教的！”
——
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往下看，是雨中花花绿绿的伞挤在人行道上，几乎看不见伞下的人。
因为暴雨天气，虽然是下午四点，却光线稍暗，像是傍晚时的样子。外面的红绿灯和霓虹灯在这种灰蒙蒙的雨天里也显得格外闪耀，看出去哪里都是水。
“向海？”
向海嗯了一声，依旧看着外面。
“就算是苏阿姨安排我们出来的你也不用这么冷漠吧？来都来了，何必跟美食过不去。”
向海出来的时候的确没有吃饭，便拿了桌上的菜单开始点菜。
沙婧看了他一眼，把菜单放下了，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散漫的梳理着头发，也扭头看向窗外：“真是好奇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你看那么入迷……还真有……”
向海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这些，谢谢。”
服务生看了一眼沙婧，向海说：“不用管她。”
“下面有人在打架。”沙婧搬了搬椅子坐得离窗边更近了一些，语气玩味的说，“那个小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那么厉害……你看……”
沙婧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向海，却见到空了的座位。
——
姜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胳膊被人拽住，把她往后猛甩，她回头看见女生的男友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她再怎么蛮横也敌不过一个怒气值满分的男人，顿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一下就被甩了出去，后脚跟在雨水里滑了一下，怎么也站不稳，直往水里扑。
“有男朋友了不起吗！有本事你单挑啊！”
姜空从雨水里爬起来，踢了一脚地上的水。
“你有病吧！”男生扶着女友站起来，挡在她身前，对姜空说，“你要再叭叭我就把你按到水里去你信不信？”
“有本事你就来啊！”姜空站定了，满脸的不服气，雨水都把她视线模糊了。
她被人往后拉了一下，一把伞遮在她头顶，外面的雨好像瞬间就被隔绝。
她回头看见了向海，看着他的眼睛，安定且有力量。
这份力量是让她可以躲在他身后，什么也不怕的温柔。
“姜空，过来我身边。”
姜空在一瞬间就收起了身上所有尖锐的刺，乖顺的挪到他身后去，眼睛水汪汪的，表情很委屈，好像刚才那个叫嚣着要打人的叛逆女生并不是她。
“他们欺负我一个人。”姜空揪着向海的衣袖，告状。
向海抬眼看向对面的情侣，他本来就长得冷，此刻的眼神更冷，淡淡的瞟着他们，也不说话，面无表情。
清冷的身影在朦胧的雨雾里严肃又淡漠。
“交警来了。”他出声提醒一句，然后转身对姜空说，“走。”
姜空跟着向海走到路边去，他把她的伞捡起来，抖了抖雨水，关上了。
姜空湿漉漉的站在他身边冷得有些发抖，向海看了看自己，他也没穿外套，只好说：“赶紧回家洗澡，喝一点姜汤或者感冒灵。”
姜空点点头，向海把她的伞撑开递给她，站在路边帮她打车。
路过好几张出租车都没有停下，他回头看一眼狼狈的姜空，陪她等车。
“一个暑假不见你又长本事了。”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都敢一个人在大街上跟人打架了。”
姜空小声辩解：“明明是他们先欺负我的，又不是我的错。”
向海回头，把伞举高了一点，看着她的脸，说：“次次见你你都在给我找麻烦。”
姜空心里有些难过，刚才他还护着她呢，转眼就开始说教她了。
她说：“我又没让你管我。是你自愿的。”
向海白她一眼：“这么说还是我不对了？”
姜空抬着头，眼睛瞟着别处，傲气的说：“就是你不对。”
“今天我要没看见你，你一个人的下场就是被揍一顿，哭着回家。”
“我才不会哭呢。”姜空声音小了下去。
“以后遇到这种事要先冷静，你一个人对他们两个人吃亏的是你自己。”
“那要是两个人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向海用冷冷的眼神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
“我跟你说的话你从来记不住。非要吃点亏才好。”向海一脸头疼的把脸转过去，不再看她。
一张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向海拉开车门让她进去，帮她付了钱，然后嘱咐她：“你赶紧给我回家别再乱跑了。”
姜空对他挥挥手，出租车开起来了，她把车窗摇下来，把脑袋探出去看着飞快往后退的向海的身影。
向海继续回到三楼，沙婧自己涮菜吃得津津有味，见他进来，右边的肩袖处湿了一片，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你认识那个小姑娘？”
“我的学生。”
沙婧挑了下眉：“只是学生？”
向海抬眼，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沙婧做了个举手投降的手势：“没。”
“你在大学那边任教的事苏阿姨一直不看好。反正你也是实习生，实习结束就可以到我爸那边的分公司，他们那边很缺美术设计方面的人才。”
向海低头搅拌碗里的辣酱，语气有些不耐：“我有自己的打算。”
沉默的吃完饭后向海开车送沙婧回家，在等红绿灯时，他说：“既然你妈妈没有生病，我们的关系也没必要再继续了。”
沙婧一愣，然后说：“话是如此，不过她们不会同意我们分手。我妈撒这个谎就是为了撮合我们。”
“那就想办法让她们同意。”向海停好车，转头看着沙婧，一脸认真的道，“我希望干脆利落一点，希望你也是。”
沙婧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