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树倒猢狲散
程府。
李莹他们说了一阵高兴的话，李玠有些担忧，道：“李广这阉祸，虽然无恶不作，却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很有能耐，很能讨陛下欢心，要是这次不能整死他，我怕他死灰复燃。”
这话立即得到认同，彭頩重重颔首，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广势大，又很得陛下欢心，要是不死，东山再起并非不可能。”
官场争斗，起起伏伏，今天倒霉，明日得意，谁也说不清未来如何。李广这样得宠的太监，在明朝历史上也不多见，只要不死，再次得宠也不是不可能。
李珏彭颐彭显程壎他们很是担心。
李莹皱着好看的眉头，久久不语，李广犯下大忌，完蛋是必然的，但是李玠所言并非不可能，她一时难以决断，问程堂道：“堂儿，你才智不凡，多有不凡见地，你以为李广还能东山再起么？”
李氏兄弟和彭氏兄弟还不知道程堂这段时间的表现很惊艳，还以为是前任，对李莹如此夸赞很是不以为然。
程壎却是眼前一亮，认为李莹说得在理，瞪大眼睛看着程堂。
程堂信心十足，智珠在握，道：“娘，您莫要担心，李广这次是彻底完蛋了，再无东山再起可能。中官之辈，虽然聪明过人，才智不在朝臣之下，却是贪得无厌，他们以利合，非以义聚，李广如今犯了大忌，他的爪牙为了自保，必然会出告他，李广所做的恶事坏事都会曝光，陛下绝无再饶他之理。”
……
李广府第。
弘治恨得牙根发痒，李广太让他失望了，贪了这么多的银子，他竟然宠信李广，这脸丢大发了。
就在这时，杨鹏满头冷汗，胆颤心惊，一溜小跑过来，双膝一软，噗嗵一声，跪在弘治跟前，双手扶地，额头触地，重重叩头，发出‘咚咚’的声响，如同战鼓擂动似的，声泪俱下：“陛下，奴才有罪，死罪。”
弘治瞥了杨鹏一眼，眼里满满的厌恶：“你有何罪？”
杨鹏为了自保，果断出卖李广，可怜兮兮的道：“陛下，李广祸乱朝廷，罪大恶极，他胁迫奴才为虎作伥，奴才人微言轻，不敢不听，还请陛下恕罪，奴才愿出告李广。”
明明为了自保，要出卖李广，却是说得可怜兮兮的，仿佛你真的是被逼迫似的，李东阳眼里满是不屑，很是瞧不起杨鹏，但是这是难得的良机，岂能错过，李东阳喝道：“杨鹏，你为虎作伥，罪大恶极，若是你从实招来，陛下仁慈，或能饶你一条狗命。”
杨鹏是李广的主要爪牙之一，帮着李广做过的坏事不要太多，就是死百八十回也不是问题，杨鹏此时也不求别的，只求活命，一听这话忙道：“奴才招，奴才愿招。前几时日，辛镝毒杀程大人，李广指使奴才胁逼太医，以太医的家中丑事为把柄，逼迫太医验为无毒……”
当时验毒，弘治是亲眼所见，除了李言闻据实而言，坚持有毒，其余的太医都说无毒，要不是程敏政要太医们喝毒酒相逼，太医也不会认错。原来竟然是李广所为，这后果就严重了，弘治暴跳如雷：“李广狗奴才，好大的狗胆，他竟敢把手伸向太医院，是不是想要毒害朕？是不是想要毒害朕全家？”
医毒相通，医生能救人，也能杀人，还是杀人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太可怕了。要是李广掌控了太医院，后果不堪设想，弘治的性命，还有老婆儿女的性命都捏在李广手里了，这后果不要说变成真的，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惊肉跳，弘治不能不怒。
不仅弘治大怒，就是群臣也是一阵阵惊恐。他们身为朝廷命官，每年都有太医为他们检查身体，要是生病了，弘治还要派太医给他们治病，要是太医成了中官的爪牙，要毒死他们还不是轻松加愉快？
特别是年岁最大，即将告老致仕的徐溥，更是惊得冷汗直冒，他年老体弱，都快成药罐子了，哪天不与太医打交道？要是李广掌控太医院，随时可以要他老命。
虽然此事当时就猜到了，现在想来也是害怕。
杨鹏为了自保，彻底卖掉李广，道：“陛下有所不知，当日对质之时，原本用不着如此，李广心生歹念，就是想要掌控太医院。”
太医院事关身家性命，绝不能让任何人掌控，弘治很是庆幸：“幸好程卿才华过人，识见非凡，当众挫败了李广这老阉祸的阴谋。”
一股内疚之情生起，一脸惭愧，道：“程卿身在牢狱中，仍是不忘为朕着想，朕误信李广这没卵子的老阉祸之言，真是愧对程卿。”
群臣眼里满是艳慕，经过这事，程敏政更加得宠了。
杨鹏为了活命，不用弘治问询，主动告发李广的罪名，道：“陛下有所不知，傅瀚为了礼部尚书高位，已经拜李广为父……”
弘治的声音平空高了八度，尖细刺耳，咆哮道：“甚么？傅瀚拜李广为父？傅瀚比李广大十几岁呢，傅瀚这张老脸往哪搁呀？傅瀚如此没有风骨，何以为朕的大臣，朝廷命官？朕为他脸红。”
傅瀚比李广大十几岁，竟然拜李广为父，这是以老事少，超乎人的想象，群臣也是无法想象，无法接受，个个一脸震惊，很为傅瀚害臊。
杨鹏又暴猛料：“李广害程大人之心不死，欲要明日派出死士，趁程大人出狱之时，把程大人和程堂一起刺杀。”
这个猛料太猛了，如同平地一声雷，惊得弘治君臣个个目瞪口呆，李广的胆子不是一般大，而是大得无法想象，可以说是无法无天了，竟敢当众行凶，要袭杀程敏政父子。
弘治暴跳如雷，吼得山响：“好你个没卵子的阉祸，无法无天，竟敢加害朕的股肱大臣，朕饶你不得。”
对程敏政的愧疚之情更增几分，感慨道：“程卿一心为公，朕却多次误会他，实是惭愧惭愧。”
弘治的性格缺陷很明显，但是优点也很抢眼，敢于当众认错，这在帝王中极为罕见。
这让群臣既是感动，又是对程敏政生出几分忌妒心思，恨不得和程敏政换换。
问出死士所在地，弘治立即命令锦衣卫，道：“立时捉拿这些死士，就地斩首，一个不留。”死士，只听李广的，留下来就是祸害，不如全杀了。
李广做的坏事恶事已经够多了，群臣听在耳里，惊在心头，但是杨鹏还在出卖李广，道：“陛下有所不知，陛下即位之初，就要重用程大人，李广心忌之，怕程大人正直于他不利，就指使王嵩，以雨灾为由，刻程大人触怒上天，陛下误信，闲置程大人数载。”
这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弘治一直深信不疑，到今日方知他有多蠢，竟然被人骗了，心中特别不好受。命人招来王嵩，一审之下，王嵩哪敢不承认，这事就坐实了。
啪啪啪。
弘治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对程敏政的愧疚之情更添几分，道：“原来朕误会程卿如此之深，真是愚蠢。明日程卿出狱，朕命太子代朕亲迎。”
太子，国之储君，亲迎程敏政出狱，和弘治亲临没差别，这恩宠比天高，比海深，明朝建国百多年来，就从未有过如此之事，群臣好眼红，如此好事，怎么没落在我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