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写作重建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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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我们越来越重视原生家庭的影响,也随之出现了不同的甚至对立的观点。一些心理工作者视原生家庭为许多心理问题产生的根源,也因此创设出基于此理念的心理治疗的策略和方法,以此开展相关的干预;为原生家庭辩护的声音则强调时代的局限性,强调原生家庭亚文化的合理性。但究其实质,不同的观念有高度一致的目标,即努力达成家庭内部的和解。

在急速变化的当代社会中,存在巨大的代际鸿沟,和解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口号,是在表达一种愿景。我们得厘清我们所期待的和解的意义是什么,在此基础上去思考如何达成真正的和解。

和解肯定不以抹杀或回避矛盾冲突为目的,甚至可以说,和解也不是以化解矛盾冲突为出发点的。构成矛盾冲突的双方,都是独立的生命主体,因为婚姻、家庭、血缘而纠结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为先天与后天、意识与潜意识,哺育与反哺共存,爱恨交加,和解意味着承认并接受这样的现实。

表面上对峙的双方,在巨大的张力中寻求着表达各自独立的思想与情感。所谓的心理症状,那些焦虑或者抑郁,都是一些线索;盛行的鸡汤文、各种佛系的说辞,不一而足,是用创可贴覆盖内在的伤痛……它们都指向强烈的言说需求,并拒绝了结。而和解便是深入到过往,深入到内在的深度描述。生命历程中所经历的各种事件,不单单是事件,更是一直等待敞开的生命体验;家族中的禁忌与秘密,既是创伤,也是福佑。

这样的和解是接受生命厚重的礼物。历史以复杂的方式选择它的亲历者、目击者及代言人,“为什么是我”,必须回到历史之中,才能找到答案。这个被派遣的“我”,有待了解,有待认识。这个“我”要重走家族的迁徙路线,回溯家族的源头,梳理家族大事记,聆听祖先的声音;这个“我”要承接累世的爱恨情仇,给每个人位置,替每个人尤其是替那些没有名义的、没有话语权的人发声……在这样的过程中,这个“我”知道了自己的出身,明确了自己的身份,真正地成为“我”。

所以,和解是艰难的。它不是终结,而是开启;它不是和风细雨、温情脉脉地抚慰伤痕,而是充满愤怒、悲伤地揭开伤疤。唯有如此,才能获得真正的和解、疗愈,产生真正的希望。

吴和鸣

2019年6月9日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