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泊人家寻出路
其实,徐泽就知道一个以当前条件就可以用的活鱼保鲜办法。
但此时众渔户还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而不是为其马首是瞻,言听计从的“首领”。
没把众人拧成一股绳之前,拿出来再多办法也只能解一时之急,却解不了一世之忧。
徐泽抬手虚压,待众人噤声,才继续道:
“此事不急一时,先统计一下各家的人数、船只等基本情况,算算究竟要多少渔税。你们等会回去后,跟家人商量一下田异刚才的提议,明日再作安排。”
这里人本就不多,统计起来倒是很简单,一会就有了结果。
28户人家合计有青壮男子44,青壮女子29,老人15,孩子21,共109人,平均每户不足四人。
这也正常,官府虽不限迁籍,但除非天灾和战乱,愿意背井离乡,来此无萍之地的,不是江洋大盗,便是没有啥应对风险能力的小门小户。
见饭已经煮好,徐泽直接说明日的行程安排。
“不搞清楚梁山上的事,心里还是不踏实,明日一早我就上山看看,老实,你身子骨不利落,明天就别下水了,把船借我用一天。你们若是想和在下一起上梁山看看的,明日辰时前来找我。”
众人听到这个的消息,又是一阵闹哄,纷纷说梁山上的人不安分,去不得。
徐泽不说话,只安静的看着众人,待众人终于冷静下来,才说“此事已定,勿再议”,说完便吩咐王四打饭。
苦命人家吃饭可没啥精致小碗,锅又不大,一人只能盛浅浅地一碗,帮忙的孩子和妇人也有,都舍不得吃,虽然各家也换粮食吃,但谁舍得吃干饭啊?这些饭是要带回家,配其他食材再加工后吃的。
徐泽也不为难这些人,待打完饭,便让他们拾根柴火照亮,带着孩子妇人赶紧回家,众人又千恩万谢拜别。
待吃完饭洗完澡,王四已支好帐篷,徐泽交待次日安排后,就直接钻进帐篷睡了。
穆夯子扯了一堆草,往地上一铺,倒头呼呼大睡,流浪多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王四却没睡,他还要不断的添艾草驱蚊,而且他可不敢信任穆夯子和这帮渔户,还有离开的康仁。
以前的王四蜗居史家村一地,没啥见识,也没啥抱负,有点小聪明就沾沾自喜,自从跟着徐泽后,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了。
脑子单纯只知道练武的里长史进,竟然真的读书求学了。
少华山一帮强人被自己十来人就打上门,几个头领更是被徐泽随意揉搓。
还有那个被留在东京城的孙石,每次看到那孩子的眼神,王四就觉得自己要是有啥不好的小心思,肯定会被他发现。
第一次进京,自己确实被迷花了眼,但见识过最奢靡的所在,和高高在上的京师官老爷同桌吃饭喝酒,尤其是自己拿点碎银子,便能让一帮东京城里鼻孔朝天的泼皮们一口一个王四哥哥,更让他有了人生大不一样的感慨。
想着这些事,王四不禁嘴角上扬,再想想徐泽今天恫吓康仁、穆夯子的场景,纯粹是小场面了。
以后的路究竟会怎样走,王四想不到,也不打算想,紧紧跟着徐泽,别掉队,别让他失望就对了。
次日早起,才洗漱完,徐泽就见到熊蒙、田异、梁义、黄仲四名渔户联袂而来。
昨日已了解到梁义、黄仲两家均是兄弟二人,且皆是青壮,这二人能来在意料之中。熊蒙上有老母下有小妹,田异浑家还大着肚子,两人能来就很有魄力了。
王四早按昨晚吩咐备好了早餐,徐泽当即邀四人一起吃饭,由京城来此的路上,徐泽倒是置办了一套野营器具,碗却只有四个,且有一个还装着昨日渔户送的各类杂菜,今早加穆夯子便有七人,自是不够。
几人掰两根树枝做筷子,就用三个碗轮流喝着小米粥吃煎饼(此时山东煎饼还未问世,这当然也是徐泽的“发明”),边吃边聊,倒也其乐融融。
徐泽问道:“你们和梁山的人应该也有接触吧?”
熊蒙答:“嗯,梁山上隔段时间就有人出水泊换粮盐布等物,有时我们也会跟他们换些东西赚点差价。”
“有时打鱼走得远了,也能碰到。”梁义咽下嘴里的饼,跟着说。
黄仲补充道:“他们日子过的比俺们还差,只是不用给官府交税,自在点。”
徐泽又问:“这梁山泊古时叫大野泽,一直都是盗匪巢穴,你们可想过为甚此处盗贼屡禁不绝,而且人一多就必然会闹事?”
几人又是一阵沉默,转头看向最有主意的田异。
田异想了一会,有了答案。
“应该是梁山泊内芦苇丛生,水道又多又复杂,为逃税或避难而流落水泊的人,多是看中里面便于掩藏,而且这些人的全部家当都在小船上,岛上仅作歇脚之用。
官府若来的人少,未必敢登岛,来的多了,动静大,他们又会分散躲入泊中水道,极难搜捕。”
只是由此一来,流亡者也必然不敢在泊内岛屿上耕作置业,人少尚可如我等这般营生,一旦聚集过多,再靠捕鱼就难支撑,若是与泊外村庄交换粮物,又多会因他们身份见不得光,经常遭受盘剥,要想活下去,就不得不闹事”。
人才啊!
几句话有观点有依据有猜想,古人云“百户之内必有豪杰”,诚不我欺!
这个田异在原剧情中居然籍籍无名,若不是死在最初的混乱中,便是上山后不得任用。
原剧情中,梁山失败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选人用人和培养人才的模式太低端,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
从白衣秀士王伦开始,梁山就没有对内培养选拔的制度和通道。
你上山时如果不幸是个喽啰,那这辈子就别想成为头领;你上山的时间晚,就算能力强,贡献大,也只能靠后座。
晁盖上梁山前,身份是都保正,是黑白通吃的一方大佬,至少有数百庄户可以支使(此时制度五户为一保,设保长;五保为一大保,设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设正副都保正),最初截生辰纲搞个七星聚义的花样就搞吧,却全部使用“外人”。
大聚义后,宋江、吴用搞出石碣受天文,定一百零八星,更是自废武功。
从此,对内不流通,对外也放弃吸纳,如此僵化的人才使用模式,比起腐败的宋王朝都大不如,不败才是真见了鬼!
吃完早饭,穆夯子主动揽下洗锅刷碗的活计,徐泽吩咐王四去给杨老实送去三升小米,算是借用小船的补偿,熊、田、李、黄四人则是每家一斗。
渔户们活得很现实,见跟着徐泽的人都有好处,他们才会动心,而且,这个“好处”还不能太多,不然的话,有些“聪明人”就会只拿好处不干事。
见田异讲到点子上,徐泽也不急立即上梁山了,接着说:
“田家兄弟此言甚是有理,由此想来,若无变故,梁山不久后必将再度闹事,我等若不想受到牵连,就必须有所行动,诸位可有计较?”
熊蒙说:“徐大侠,俺脑子笨,但也知道你是真好汉。昨晚俺们几个回去的路上就计议好了,这日子是越来越过不下去了,田家兄弟好不容易想出了个法子,他们还各有各的打算,俺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知道跟着你,绝对比现在这样一天比一天苦挨着过要强,你就说个章程吧,俺们都听你的。”
田异、梁义、黄仲三人纷纷点头,徐泽放低声音,道:
“实不相瞒,徐某确实有聚集梁山泊众人的打算。”
徐泽边说边观察四人的反应,发现四人皆惊,却无人出言反对。
要知道在梁山这个贼窝聚众,无疑是造反的委婉说法,四人能有这反应,充分说明了其人可用,徐泽很是满意,接着说:
“聚众未必要闹事,我等就以梁山为根基,善作经营。”
梁义心有疑惑,说道:“可是一旦定居耕作,官府便要厘定田亩开始收税,梁山就那么大块地方,耕作能有多少收成?怕不是最后还得下水。”
穆夯子已经洗好了锅碗,却不过来,只是远远的看着五人,徐泽也不喊他。
徐泽反问:“官府为何不搜捕散在水泊中的渔盗?”
梁义说:“以前也搜过,但搜不着,便是搜到了也就一条破船,官府兴师动众却得不偿失,便不再来了。”
徐泽点头,说:“若是我们能一方面让官府知道搜捕我等得不偿失,另一方面,又主动交纳一部分税赋,让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得教化野民和增加赋税之功,你们说,官府会不乐见完全管不了的梁山变得勉强可以管?”
田异隐约猜到了一些徐泽的计划,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没谱。
“可若是没有能长久生钱的法子,这个计划还是难实现。”
徐泽反问:“你们可知梁山泊周边的郓城、寿张、须城等地的鱼价?”
众人皆是外地流落至此,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黄仲说:“俺前几天还到寿张县城卖过席子,去的晚,街市没见到卖鱼的人,市人都说吃不起鲜鱼,想那价格至少要比咱这里贵十倍不止吧。”
黄仲这话的确不是夸张,东京城有四水汇集,又挨着黄河不远,鱼价也近百文每斤,若是腊月正月里想吃河豚,一条一贯钱,还得先交定金!
寿张、郓城这些小县城的物价当然不能和东京比,但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