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丛后，伽夜漆黑如墨的瞳仁快要喷出火。

淑贵妃明明看见了他，却不声张，故意绕着余氏转了半圈，才慢悠悠地让她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在伽夜皇子身边有些年头了吧。”

余氏道，“奴名贱，恐辱娘娘清耳。”

她自然不能说她的名字，说了岂非暴露她曾是长宁皇帝的妃子？说了既是给长宁蒙羞，亦是给伽夜蒙羞。

而淑贵妃本就是有意刁难，余氏此举正中下怀，“大胆！本宫问你话，你胆敢回绝！”

余氏匆忙又跪，淑贵妃的话在余氏的意料之中，她反而没那么惊慌，只平静道，“奴该死。”

“你的确该死，但你死了和没死又有什么分别呢？”淑贵妃眸光凶狠地看向伽夜，直勾勾地盯着他，“本宫念你是长宁来的侍婢，饶你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淑贵妃的嘴角勾起一抹丧心病狂的笑意，“本宫听闻，长宁皇帝养了一只灵犬，毛发柔软细腻，模样似狐非狐，叫声亦是奇特无比，不似寻常犬，是以本宫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灵犬竟让长宁皇帝如此欢喜，不如……你学学看，学得好，本宫就放了你，如何？”

温热沉闷的天，淑贵妃的话却宛如冰锥刺进伽夜的心里，彻骨的寒意让他痛到麻木，几乎下一瞬就要冲出来阻止。

余氏最知儿心，当下立刻领命，“是。”

百花园内本是家宴，忽然就变成了未央皇帝皇后与众后妃观赏侍婢学狗吠的现场。

一声声狗吠在众后妃掩面嬉笑声中一扬一扬的传出，就像一块块重心碾过伽夜的心。

这是何等屈辱！

生母就在眼前卑微到尘埃里，他却无能为力！

那本是他该承受的！

而淑贵妃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几乎快要将他凌迟。

不止是她，她周围的宫女、太监，她身边的妃嫔，甚至是上位的皇帝、皇后！

他们早就知道他就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揭穿他，就为了让他受辱，让他的母妃受辱！

而身为未央的皇帝、皇后，竟没有一个人叫停！

犬吠声越来越弱，淑贵妃却没有一丝叫停的意思，日头越来越毒，余氏的汗水已经浸湿面前的土地。

她快撑不住了。

伽夜浑身都被冰封住，猩红双眸蹦出的杀意快要将他自己吞噬！他不能冲动，他不能此刻冲出去，不然母妃先前受的苦，都白费了，他得想办法，他得想办法救母妃。

电光火石间，伽夜忽然想起一个人。

元熙公主。

对，元熙公主，一定可以救母妃。

——

三岁的元熙，已有自己的宫殿，名明月宫，其建造之奢华，是未央皇宫独一份，一眼就能看出。

三岁的元熙，也正是贪玩的时候，有时候精力充沛，便是整个明月宫的太监宫女，都耗不过蹦蹦跳跳的小元熙一人。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一株花，一棵草，都能吸引她的注意，比如天空忽然飞来的一张淡黄色纸签，也能让她追个不停，可累坏了唯恐她有什么闪失的太监宫女。

等小元熙好不容易抓到那张纸签，明月宫的太监宫女们已累倒一片，哎哎哟哟，好不怨哉。

“这是什么呀？”小元熙皱着眉头看着纸签上的字，她才三岁，好多字都不认识呢，她问侍女飘絮，“这是什么字呀？”

飘絮气喘吁吁，接过纸签，登时眉头一皱，“公主宝贝，这字不是未央字，奴不认识呀。”

小元熙气鼓鼓的，“飘絮笨笨，连字都不认识。”

飘絮委屈地跟小元熙一样气鼓鼓。

就在此时，宫外长道上忽然飞奔而来一抹玄色身影，少年微微有些喘，额上汗意涔涔，面上却笑得明媚，他说：“公主殿下，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