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约赴死

钱均夫束手就擒，他已经喝得大醉，但他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已经铸下大错，已然不是坐几年牢这么简单了。他以绑架罪被起诉，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他一反常态没有上诉。他在狱中认真接受劳动改造获得了几次减刑，就在剩下刑期不到10年时，被同监室的狱友于梦中杀死，理由是看不惯他因为赎罪而丢掉了一个罪犯的应有气质——尽管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沈利秀肝脏破裂死于送医途中，她死时张玉良陪在身边，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带着遗憾与满足对这个世界的厌弃与未尽心愿的留恋走了。

孙国维以一个曾经的大律师的专业素养给自己的涉嫌罪名与刑期做了预判，非法拘禁罪，累犯，3年，分毫不差。他想明白了，这些年他之所以从名望的高处跌落到罪恶的深渊，他谁也不怨，就连张玉良他也不怨，他只怪他自己，他背叛这世间的一切准则甚至是法律，他背叛了爱情，背叛了婚姻，背叛了几乎所有绵绵情意的情人，他只是遵守了名利场上游戏规则，但名利场只能交换利益，并不交换情义。

沈利秀的舍身相救完全出乎张玉良的意料，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一个对生活无尽索取不知餍足，从不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生活在自私自利的世界浑然不觉，却自大地以为了爱慕荣华富贵才是世界亘古不变的真理的人。在她忘身追求真理的路上却迷茫地发现世界乃身外之物而有所醒悟，在迷途知返的路上却发现找不到当初错误的出发点。

但张玉良的内心还是难以平静，他不知道自己借题发挥地与沈利秀离了婚，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悔过自新的机会到底对不对。

张玉良遇到了一定的困扰，赵玉颜也不去打扰他，自顾自地打理自己的幼儿园。

孙国维的老婆周如香找到张玉良，张玉良以为是周如香要正式宣告枯朽腐败无药可医的爱情死亡，却不料想是另外一件事情，她的女儿孙嘉禾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批准逮捕了，张玉良吃了一惊但装作若无其事未卜先知的样子，他这副胸有成竹的神色更让周如香相信他就是孙嘉禾的救世主。

张玉良并不想代理这个案子，他希望周如香找其他律师，最好找孙国维的得意弟子，“他们那帮白眼狼一看孙国维倒了都树倒猢孙散了，他们哪像你啊这么忠厚老实，还恋旧情，还记得你最爱吃师娘做的红烧肉了……”在周如香闪着泪光的回忆中往日恩情被一点点发掘培养茁壮成长亭亭如盖了，在恩情的绿荫下乘凉的张玉良已经无法拒绝。

张玉良和陈向东一起代理这个案子，他们先去会见了孙嘉禾。

孙嘉禾一副无辜者蒙冤的样子。

据她的描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死者是李明缜，她的前男友，她说李明缜自大学时便得了抑郁症且越来越严重，她曾陪李明缜不止一次去医院看过病，后来李明柔的案子结束后，他的病更严重了，不得不休学同时终止了和孙嘉禾的爱情，这本就是一场不被祝福被诅咒的爱情，“我恨我爱上了仇人的女儿。”这样李明缜的原话，但孙嘉禾不这样看，她要情人回心转意再续前缘。

她陪李明缜去看病，悉心地照料他，端茶送水，熬汤服药，无不亲历亲为。李明缜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陪着她有说有笑的，甚至还给她写过一首情诗：不去想你衣袖上的云彩，在我的夜里落雨成苔。她对这一首诗喜欢得紧，也赞美了他的才情，但她没有好意思问他是不是抄来的或是写给别的女子的。他倒是机灵，“这是我自己写的，写来送你的。”他坏的时候，会一连几个小时坐在窗外，一言不发，也不吃饭，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躺在床上也是瞪着眼睛，就连她那曼妙无双的身子他也不碰甚至于她把胸部贴在他脸上他也无动于衷。她终于意识到他这是寻死的征兆，她还顺带着意识到她存在的本身已然加重了他的病情——爱情不再是灵丹而是毒药。

她只能落荒而逃，但他逃得更早，她还没有来得及向他告别，便发现他已经出现在大理的街头。

但她还爱着他，并没有熄灭爱情的灰烬。

她每天例行公事般浏览他的微博QQ空间，却发现他竟然在网上找人相约自杀，她觉得这是挽救他的唯一机会，便取了一个网名叫风飘絮在他空间留言，两人越聊越投机，便相约于5月的一天在云南大理共赴黄泉。

事情便是这样发生的。

“但是，你既然想救他，他却死了，共同赴死，你还活着。你怎么解释？”张玉良问。

“是的，这就是今天我在狱中蒙难的理由。”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

“我想想。”

孙嘉禾沉默不语，时间有限，张玉良决定不再细究这个问题了。

“他死于何种药物？”

“蔓陀萝香。他在网上买的。三个月前。一共2瓶。”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他买时，我就在现场啊。”

“那他服药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逃走，你应该打120才是。”

“我去晚了一步，我到的时候他已经中毒，我吓坏了，心想我成了嫌疑人了，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