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观:跨语际诗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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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波与诗歌使命

主讲:〔法国〕克洛德·让克拉斯

主持:孙晓娅

翻译:李华

时间:2010年4月27日

地点:首都师范大学北一区文科楼

主办: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

孙晓娅:今天的讲座题目是“兰波与诗歌使命”。主讲人克洛德·让克拉斯(Claude Jeancols),1949年生于法国,作家、记者和艺术史学家,尤以出版研究兰波(Arthur Rimbaud)的十几部作品而闻名。他对兰波的研究捍卫了兰波广为人知的人性化诗人的一面,相关代表作有:《薇塔莉·兰波:兰波母亲对儿子的爱》(Vitalie Rimbaud,pour l’amour d’un fils,2004),《兰波之后的兰波》(Rimbaud après Rimbaud,2004),《兰波的作品与一生》(Rimbaud,l'uvre,la vie,2005),《野兽派画家:颜色与光线》(Les Fauves,couleurs et lumières,2006),《兰波的蓝色目光》(Le regard bleu d’Arthur Rimbaud,2007)等。本场讲座由首师大外语系李华老师担任翻译。

克洛德·让克拉斯:很高兴来到大家中间,惭愧的是我并不是大学教师或研究员,我的身份是一名作家,对兰波的研究使我改变了对兰波的观点。对于研究世界文学的学生而言,兰波是世界文学史链条的一个环节。在兰波之前有巴纳斯派的诗人,在兰波之后又有象征派的诗人,兰波就是这两者之间的一个环节。我认为兰波的现象已经超出了文学的领域,具有更大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法国诗歌发展史的一个阶段。兰波不同于其他诗人的地方在于他不以诗歌为工具,而是把诗歌作为一种目标,最终的目标是要改变生活。兰波的生活和作品是密不可分的,兰波的写作生涯主要集中在15岁到20岁之间,今天我主要与大家分享的就是这五年的研究。

为了让大家了解兰波的写作情况,我们来回顾一下他15岁之前的生活。兰波生于法国北部的一个边境小城市,他的母亲来自农村,生性比较严肃,有着坚定的宗教信仰。兰波的父亲是一位军官,在他5岁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也就是说兰波5岁之后的教育完全是没有父亲指引的。兰波开始观察他所生活的地方,因为他生活的地方有许多的工业企业,这里的一些人满足于他们在物质上所获得的成功,而工人们经常酗酒,所以兰波决定奋起反抗,他希望自己最终能找到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但是,社会将人们的梦想碾碎,把人们分隔起来,关闭在各自的空间里面——社会的这种错误价值观把人们紧紧局限在个人的世界里。由此,兰波产生了反叛意识。一方面,他是一个非常早熟的孩子,在学校一直是优等生,拿到了所有的奖学金;另一方面,他开始在报纸上关注人们在谈论什么。正是在这时他感觉到:诗人才是他的本性。兰波的观察向度有三个方面:社会、学校和自身。对一个少年来说往往最需要得到的就是父亲的承认——承认你从一个没有性别差异的孩子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而在兰波身上这种承认就显得格外重要,因为他的父亲并不在身边,所以他更希望获得来自社会的承认——这便成为他的第一个诗歌使命。于是他开始观察自己身边有哪些诗人出版了哪些作品,有哪些作品得到了发表。他首先注意到班维尔(Théodore de Banville)和雨果(Victor Hugo)早期的古典诗歌,19世纪六七十年代雨果已经在外流放了,兰波在这时写出了自己的第一首诗《孤儿的新年礼物》(“Les trennes des orphelins”)——这首诗在1870年才得以发表。就在兰波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并为此感到极大幸福时,另一件事情的发生对兰波生活的演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1870年,乔治·伊桑巴尔(Georges Izambard)来到了兰波所在的学校。那一年兰波15岁,他们俩年龄差距并不大,正是这位老师为兰波敞开了大门,带领他读了一些在当时学校禁止读的作品。乔治·伊桑巴尔非常喜爱与信任兰波,同时也鼓励他进行写作。他引导兰波读了三类在当时学校不教授的书:第一类是当代诗人的诗歌,比如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1821—1867)的诗歌;第二类是18世纪的哲学家的作品(鉴于这些哲学家本身的革命性,故其作品在当时学校列为禁书);第三类是雨果的诗,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诗歌,而是那些备受争议的政治诗歌。

这位老师唤醒了兰波身上的政治意识,让兰波明白了在写《孤儿的新年礼物》时可以采用已有的用法,并找到自己独树一帜的地方。为此兰波给自己定下了第二个使命:诗歌不仅仅是描绘诗人所看到的场景,同时还要表达内心的冲动。

法文诗歌也讲究格律和节拍、词的音乐性及用韵。我现在用法文给大家读一下兰波的诗《感觉》:“蓝色的夏夜/我将踏上那些小径/任麦芒扎着/行走在青草地上/梦想的人啊/将感觉两脚的清凉/任风儿沐浴我赤裸的头吧/我不再说话,什么也不想/但无尽的爱从灵魂中升起/我将远走,走得很远/像个波西米亚人穿过大自然/幸福的如有一位女子同行。”

1870年7月,普法战争震撼了兰波的生活。法国向普鲁士宣战,因为兰波居住的城市正在普法边境上,那里的生活受到了更多的干扰——学校关闭,伊桑巴尔心情郁闷地回到法国北部的老家。因为在巴黎有很多的诗人和出版商,兰波决定去巴黎。但是他在巴黎一下火车,就被警察逮捕了,怀疑他是间谍,将他投进了监狱。开始四天他还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害怕牵涉到自己的母亲。四天之后,他写信给他的老师伊桑巴尔。兰波被释放出来以后,并没有立刻回家,因为他害怕被母亲训斥,去了老师家,并结识了诗人德梅尼(Paul Demeny)。这位诗人已经出了一本诗集,兰波可以用他的声望来帮助自己。这时母亲叫他回去,可是他回去没几天又跑回老师家,创作自己的诗歌。母亲派了两名宪兵将他押回去,他又跑了出来。当时的巴黎正与普鲁士作战,遂诞生了巴黎公社,巴黎的民众开始奋起反抗。巴黎公社运动要求男女平等,要求所有人都获得教育的权利,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梦想,兰波对这场运动也持同情态度。但是一星期后巴黎被围困,人们衣食无着,兰波只得又回到自己的家乡。在这种情况下,他准备起草一个共产主义运动的草案,但这个草案现在已无从可见。

因为兰波的主要工具是诗歌,所以他又赋予诗歌一个使命:把诗歌视为一种武器,这种武器既可以用来自保,也可以用来攻击。1871年春天,兰波开始运用这一武器进行攻击,首先攻击的是一些所谓的“朋友”,他认为这些朋友不够喜爱他,对他不够好;接下来是神父,他认为这些人整天在说一些盲目的大话,非常虚伪;第三种就是那些坐着的人,这些人整天坐在椅子上,一点都不愿意挪动,包括一位夏尔维勒图书馆的管理员,兰波曾找他借一本中世纪的书,他认为受到打扰,懒得动;另外他还攻击一些官员,当时比利时的烟草非常便宜,如果他从比利时回来,那些海关官员就会搜他的身,他感到非常生气,就写首诗来抨击这些人。兰波还抨击战争,他认为战争本身荒唐可笑。拿破仑三世(Napoléon III)也出现在他表达不满的行列里,因为是拿破仑三世发动了这场战争。最后他还抨击了传统。1871年5月,巴黎公社梦想破灭,兰波看到无数的人被杀,他感到非常悲伤,于是就写下几首诗来歌颂巴黎公社。还是在这一年5月,5月是一个狂热的季节,兰波又给了自己一个诗歌使命。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兰波的诗歌使命是在不断地上台阶,最初是为了出名,后来是为了表达自我,最后把诗歌当成了武器。他在两封谈及通灵者的信中写到新的使命,认为诗是人应该看到看不到的东西。诗人应该为全人类来负责,包括人和动物。因为古希腊的普罗米修斯偷来了火种并带给了人类,他把诗人比作“窃火者”——从我们看不见的神那里偷来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景象来丰富人们的视野。为此兰波认为诗歌应该采用新的语言来写,他的诗歌应该成为灵魂的灵魂,包括各种声音、芬芳、颜色,把思想固定在人的思想之上,从中提取。兰波诗歌的目的就是想要达到一个新的境界,打破一切的规律,打破人们一切的感官和意义。为此,我们要消灭几个世纪以来对人们所规定的规则和义务,他认为这是自己唯一的命运,可以为此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在这段时期,他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魏尔伦(Paul Verlaine)。当时魏尔伦已经出了好几本书,是一名成功的诗人。兰波本人非常欣赏魏尔伦,认为他是一个通灵者。他把自己的几首诗寄给魏尔伦。读到他的诗歌,魏尔伦非常震惊,邀请兰波来巴黎。在巴黎,兰波当众朗读自己的《醉舟》(“Le Bateau ivre”)时,诗人们都非常赞叹。兰波却对这些诗人感到失望,因为他看到这些诗人和自己要成为的通灵者之间存在着巨大差距。比方说有些诗人本身就是官员,他们小心翼翼,是不会为了诗歌付出生命的,而兰波不是这样。另外,他发现有一些诗人是反对巴黎公社的,而兰波自己的梦想却和巴黎公社紧密相关,再加上他得知有一批诗人是从拿破仑三世(在兰波的眼里是魔鬼般的人物)那里领取补贴的,就更加不满意了。因为对诗人们感到很嫌恶,兰波很快又离群索居。但是魏尔伦却非常认同兰波,一方面他非常认同兰波身上的诗歌特质,另一方面,他疯狂地爱上了兰波。从本质上看,兰波并非天生的同性恋者,但魏尔伦对爱情理念非常模糊,并且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他们之间的爱情,一方面是源于彼此欣赏,另一方面源于他们发自内心的对于诗歌创作的热爱。他们在一起进行疯狂的诗歌创作,互相誊写对方的诗歌。魏尔伦也经常给兰波一些建议,让他简化自己的诗歌从而直接达到诗歌最为精华的部分。

1872年春,兰波在创作的通灵方面,又上了一个台阶,开始删去诗歌的枝蔓,直达诗歌的本质。从诗歌《最高塔之歌》(“Chanson de la plus Haute Tour”)中可以发现他的创作风格变得更为神秘、有鲜明的音乐性。1872年7月,兰波说服魏尔伦一起去伦敦,因为当时伦敦是一个非常活跃的现代化城市,正在兴建世界上第一条地铁线,有很多大型轮船公司,伦敦的港口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这正是兰波想要去的地方,在这里他才可能成为一个现代性的人物。刚开始他们为这座现代化的城市而兴奋激动,但很快就发现了在英国生活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当时英国正处于资本主义进入自由化的阶段,有很多大资本家积累起了财富,同时也出现了许多穷人,于是有许多《圣经》的宣扬者,他们渴望通过《圣经》来摆脱社会带给他们的烦扰。此时,兰波认为自己的诗歌又应该有新的使命了,他对英国的社会非常反感,试图改造这个社会,而能够起作用的只有《圣经》,但《圣经》又过于古老,所以兰波决定写一部具有“现代性”的《圣经》。这困难很大,因为当时人们眼界狭窄,只有将上帝放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才肯开口说话。在这件事情上,魏尔伦并不打算追随兰波。

兰波和魏尔伦的诗歌有本质的不同,魏尔伦的诗歌是柔和的,富有音乐性,是女性化的,而兰波的诗歌则是神秘的,富有牺牲和奉献精神,甚至不惜付出生命。所以他们很难互相忍受,虽然兰波曾试图将魏尔伦拉入自己的诗歌世界,做太阳之子。

1873年春,他们决定分开,魏尔伦回到家人的身边,兰波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重新开始写作。他将《圣经》中的三章进行改写,观点是完全与《圣经》相反的。一方面他给朋友写信说自己的命运就在此了,另一方面他又非常不满自己的作品,认为这是对原著的模仿和抄袭。于是他约见魏尔伦,向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而魏尔伦也希望能够和兰波再出发,他们再次来到了伦敦,但这次的共同生活更加糟糕。兰波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创作当中,对魏尔伦丝毫不关注。魏尔伦离开伦敦到了布鲁塞尔,买了一把手枪试图自杀,兰波蓦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离不开他,便也去了布鲁塞尔,但是魏尔伦此时只想回到原来的家庭,一时争执不下,用手枪打中了兰波的左手腕。兰波提出控诉,魏尔伦被捕入狱,叛了两年监禁,兰波这时只好回到了母亲的农庄。兰波的枪伤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创伤,就是在这个时期,他写出了自己的代表作《地狱一季》(Une saison en enfer)。这本散文体的诗歌集囊括了很多日记形式的作品,讲述了他的经历和在精神上的追求,以及试图寻找通灵者的道路,语言极具音乐感。这本书并没有达到他当初想要的“现代性”的《圣经》的效果,但也接近了他的目的,至少它是一本很神圣的书,有很多晦涩难懂的地方,他希望在这些难以解释的地方放进每个人自己的生活。在这部作品里,他用未完成过去时记述了自己的忏悔,用法语中的现在时规约诗歌的形式,用将来时制定自己的计划,可以说这是一部关于自己、为了自己的作品。

他的母亲虽然读不懂这部作品,但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同意出钱来帮他出书。兰波带着这笔钱去布鲁塞尔找到自己认识的一位印刷商人,因为钱不够,只印了七本,他带着这些书又去了巴黎。如果想让自己的作品改变世界,必须要有人来读。到巴黎以后,他去找那些认识的诗人,但由于魏尔伦的原因,大家都不理他了。他失望地归家,诗歌写作的初衷开始动摇,因为他给了诗歌太大的使命,抱有太大的希望,结果却根本没有人读。但他还是去往伦敦,重新写作,写了一些短小的散文体的启示诗,风格变化多样,有通灵类的,也有像《地狱一季》那类风格的。但这些诗歌已经失去了诗歌的使命,兰波开始感到无能为力,想回到过去,他写下《孩子》:“……我久久看着落日/浸洗于忧郁的金色中/我也将是那个骑在大海防波堤上的孩子/那个沿着小径走去,额头触天的璞童/路途艰涩/小山岗染木覆荫/空气凝滞/鸟群和水源竟如此之远/前行,只可能是世界的尽头。”

1875年初,20岁的兰波决定不再写诗,因为他觉得一直可以作为工具的诗歌让他失望。这是一个非常沉重的决定。他最后去了非洲的军营,也曾做过商人,1891年,他在37岁的时候去世。

我们不应该单单从兰波诗歌的审美角度出发去评价他,为什么兰波要从事写作?是哪些因素一直在改变?因为兰波基本上每年都会给自己的诗歌一个新的任务,从一个任务走向另一个任务。兰波是一个极度自由的人,他能够不断对自己提出质疑,能够对自己的创作做到说停就停,再不继续。他没有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重新开始了另外一种生活。应该以兰波的热情和纯粹来启迪我们对无尽事物的追求、对光明的追求,我们应该像兰波实现自我一样去实现梦想。谢谢大家。

【交流环节】

提问1:兰波的一个诗歌使命是打破传统的意义、已有的规则,追求未知的境界,这跟他最初渴望得到社会认可有所冲突,他如何调和这种冲突?

克洛德·让克拉斯:兰波希望自己的书能够出版,这就属于他想打破传统的行为之一,一开始他渴望得到认可,但是后来他的目的发生了改变,他希望自己的诗歌能够产生效用。

提问2:抛开兰波的诗歌,您如何评价他的人生观?

克洛德·让克拉斯:兰波是一个有强大意志力的人,就像他曾经给他的老师伊桑巴尔写信说,“有志者事竟成”,他的作品在死后很受欢迎,如下周要在巴黎举行一个展览,叫作“兰波狂热爱好者”。兰波的作用就在于他能像酵母一样催熟其他音乐家、画家、作家、诗人的创作。所以兰波作品所产生的力量是无法预计的。

提问3:就诗歌而言,兰波给您怎样的震撼?兰波曾经说:要么全有,要么全无。兰波是怎样来实践自己这句话的?

克洛德·让克拉斯:兰波诗歌最打动我的地方就是他的异质性。兰波的诗歌并不像女孩子闲得无聊时绣绣花打发时间,他认为诗歌必须被赋予一种生命意义,要有一定的用途。兰波并不把诗歌看成消遣,而认为它有着实际的贡献。虽然不清楚你的引文出自哪里,但是可以肯定兰波是一个不接受任何妥协的人,对于兰波来说,非黑即白,这也正是兰波的一个弱点。我们知道,有时候人必须做出一些让步。兰波是一个坚强的人,没有像一般敏感脆弱的诗人一样选择自杀。

提问4:与魏尔伦之间的同性恋关系对兰波的创作有什么影响?

克洛德·让克拉斯:魏尔伦在通灵性上没有给兰波任何帮助,主要的帮助是在诗歌技巧和音乐性上面。他简化了兰波的写作,就如1872年兰波创作的那几首诗歌。对于兰波来说,魏尔伦是一个重要的谈话的对象,可以有人倾听他在诗歌方面的想法,因此他们的关系对于兰波诗歌的成熟起到重大作用。

提问5:兰波的诗歌和哲学之间的关系?

克洛德·让克拉斯:兰波主要读过法国18世纪哲学家的一些著作,这是他的老师给他提供的优待。德国哲学对于兰波的影响不大。

提问6:尼采也是一个非常放荡自由的哲人,这种智慧的自由和兰波的诗意的自由有什么不同呢?

克洛德·让克拉斯:兰波和尼采有着共同的愿望和追求,人们也经常提到他们之间的相似性。如果能有一位中国学者研究他们之间的相似性,我想将是非常有价值的。

提问7:兰波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生活是缺席的,我们都不是生活在同一个宇宙中。这句话跟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的“生活在别处”是不是一样的呢?

克洛德·让克拉斯:兰波非常擅长写出这样一些类似格言的句子,比方说他的《地狱一季》,我们现在甚至可以用来形容一个失利的足球运动员。我们考量一个句子,应该从两种意义出发:“生活在别处”,“生活的缺席”,即不应该局限于自己生活的地方,而应该到生活之外去追求;此外,我们应该从兰波的生活背景,从他的生活环境出发,也许兰波在写作这个句子时是跟他的本意完全相反的。他的这句话,应该是写在《地狱一季》里,这时他认为自己生活在地狱之中,所以才会认为生活是缺席的,他的本意是想摆脱地狱。

兰波还曾经说过:我们是不得不现代的,他认为现代仅是一个短暂的过渡性的东西,他甚至嘲笑现代性的东西,所以我们读兰波的时候一定要回到他的本意,回到他的生存背景上去。很庆幸的是,兰波的这些句子,在我们现代的生活中已经有了全新的解释,兰波用他的创作来丰富了人们的生活。谢谢大家,你们都是非常好的听众!

孙晓娅:克洛德·让克拉斯先生的讲座为我们展现了兰波诗歌创作背后的本事,并将诗人的生命经历与诗歌创作融为一体,诗歌观念与人生经验互为观照,洞悉了兰波诗歌独具的格局和魅力。讲座内容集中,线索清晰,我们从中不仅了解了兰波的诗歌观念、创作阶段与人生经历,有些观点也对当代诗歌写作具有启迪意义。感谢克洛德先生的讲座以及李华老师细腻的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