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番外-夕珐篇 命运来敲门
坟墓林立,棺盖大开,内燃熊熊烈火,阴森的气氛笼罩着伪善者、阿谀者、教唆犯、出卖恩主者……他们有的穿着镀金的大袍,大袍里装满了铅块,边走边哭;有的被冻在冰湖,冰冻把两眼封住。
在恶臭的泥地里躺着生前纵情于酗酒宴乐之人,恶沟沿着石壁绵延无尽,欲望的灵魂在寒风中飘荡,冲撞在崖壁上哭号……
夕珐惊醒,睁大眼睛,仰面朝天,只看到漆黑一片。
也许是因为睡前读了《神曲》。
《神曲》是一场噩梦,是但丁的徒劳。
★☆
叮咚——
门打开,老陆带着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小女孩进了屋。
一番寒暄之后,一个高二女生在小女孩身前蹲下,把一只雪白色的猫头鹰玩偶塞到她的怀中:“妹妹,这是「海德薇」,有魔力的雪鸮,就当见面礼咯。”
“快谢谢姐姐。”年轻女人轻轻拍了一下小女孩。
“谢谢……”
“夕珐,这位以后就是你的妈妈了。”说话的是老陆。
夕珐刚要起身,小女孩将她重重一推,雪鸮往地上一扔,昂然嚷道:“她是我妈妈!不许你叫妈妈!!”转身抱住了妈妈的大腿。
“瑰瑰!”妈妈慌了,她挪步上前扶着夕珐站起身来,面带愧色:“真是抱歉啊,不要紧吧……”
相比被一个小学生推倒,被年轻后妈近距离接触更让夕珐上火。她没有说话,缩了缩肩,后妈知趣地放下了手。
她俯下身把腿上小小的瑰扯了下来,按住她窄窄的肩膀细声劝道:
“妈妈之前跟你说的又忘了?要和姐姐和睦相处,这是妈妈最大的心愿!记住了没有?”
瑰低着头,含糊不清地答道,记住了。
“不要紧,瑰瑰也是正常反应,真可爱,哈哈。”老陆忙不迭地上前打圆场,他捡起地上的雪鸮,拍了两下肉眼看不到的灰尘,放回到瑰的手上。
客气的赞美给瑰添了几分底气,她一手抱着雪鸮,一手又重新绕上了妈妈的腿,躲在她的身后偷偷看夕珐,小眼神透露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但在夕珐的眼里,这仅仅是笨头笨脑的桀骜。
瑰瑰、是吗?一个不识规矩的小鬼!等我学农回来,好好管教管教。
★☆
高二学农,最惬意的是晚上大家躺在草坪上,仰面朝天,满眼繁星,周围静穆柔和。
天一亮,男生女生被迅速地分配了农务。夕珐将长发扎起马尾,原本也没预计到会真刀实枪地下地——对于高中生来说,高考难道不才是重点么?为何要浪费精神体力于此?幸好一直有男生主动帮自己挑粪和抗锄头。
这个男生陶醉于成为大家的话题,虽然干着双倍的脏活苦活,心里倒也乐滋滋的。对一个人心动的起源往往是缺什么而向往什么,夕珐从不挑明的态度让文艺的学渣始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最后一天,艳阳高照,男女分成两堆聚坐在树荫下摘棉花。一个角落开始骚动,紧接着口哨声此起彼伏,原来有人拿出了吉他,从人堆中缓缓起身,煞有介事地向同学们深鞠一躬,清了清嗓子,坐下边弹边唱起来: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再
……
大家热情地配合着帮他cue夕珐。
文艺青年的心,敏感又脆弱,让他们深陷的,总是浮光掠影般的感情。而有强大精神力度的人需索取更大强度的药剂和能量,他们不想施舍,而想要被征服,他们的青睐也不是每个人能消受得起,青涩的恋爱游戏激不起内心一丝涟漪,她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儿纯真的好感而放弃变得优秀的可能。
满堂人语,夕珐只感到被示众侵犯的不快,暗暗腹诽这群不识相的小屁孩。
随着起哄的声浪越来越低,他隔下了吉他,神情落寞。于是,单恋之于花季少男,成为了从渴望到放弃的过程,苍白而又无力。
后来,她不会记得他的名字,他也不会,再对她相思成灾。
……
学农一周后回到家,夕珐看到阳台上养了一只兔子,再一看,自己的摇摇椅未经她本人的同意,已经被擅自放进了客厅,当下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自己的父亲,得知兔子是老陆买给瑰的十岁生日礼物——是大人们讨小鬼开心的蠢主意!
“偌大的一个阳台全部用来供养这只小畜生,臭气熏天……”
“别那么小气,做姐姐的难道不希望妹妹开心吗?还是不希望老父亲开心?!”
老陆略带忧愁的大眼瞪着女儿。
“……”
交涉无果,夕珐暗自生着闷气。因为有了兔子的陪伴,瑰对夕珐、对这个新家敌意几乎消失了。
看到瑰抱着兔子在自己面前得意地走来走去,夕珐心中生恨。趁他们不在,她对瑰说:“姐姐也有一件生日礼物要给你。”
她满怀期盼地问:“姐姐要给我什么?”天真地以为十周岁生日可以过上一周。
夕珐转身撩起上衣,纤细娇嫩的腰椎上部呈现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狮纹身,异常鲜艳。
“江湖上拜把子都有仪式,古代人要撮土焚香,歃血为盟,祭告天地,现代人则是靠纹身来彰显之间亲密的纽带关系。”
才满十岁的瑰听得似懂非懂:“是在身体上画画吗?”
“……对,想要吗?”
“嗯!什么都可以画吗?”
夕珐挑了挑眉,“你想画什么?”
“红玫瑰。”一双眼睛精光潋滟。
“那我们就不能凑成一对了!怎么相处?”
“画什么能凑成姐妹?”
“你看我这是什么?”
瑰凑近,“这是狮子。”
“对,所以你要画老虎才行。”
瑰不喜欢老虎,但想到了妈妈的心愿,于是问:“画在哪里呢?”
如果是古代,那就是脸上咯……邪恶的想法一闪而过。
“手腕怎么样。”夕珐的嘴角微微上翘。
瑰举起手腕,想象着上面有一张老虎的脸,百爪挠心……
“好。”说出来后,整个人都在僵硬。
夕珐把瑰带到一家幽暗的小店,让她靠门口坐着,自己走进里屋和一个花臂壮汉商量起来。
“哎,你还是别给那么小的孩子纹身。哎呀呀,不符合规定啊!”
“你他妈胆子跟个姑娘似的?!”
“手腕绝对不行……肩?背?屁股?”
美人冷眉一拧,“不行!必须显眼,我要让她知道,她是我的奴,永远身份下贱!”
“孩子太小了,会痛晕过去的。再说……多大仇多大恨呐,别和小孩子过不去嘛。”
生来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道德帮不上忙。
夕珐垂目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捏起了拳头,“拇指指背……怎么样?”呵呵,这是自己低头就能看到、别人轻易看不到的地方。
“面积是不大,但对小女孩来说,还是会很痛。”
夕珐狠狠白了他一眼,痛痛痛!Who他妈cares!
瑰独自端坐着,环顾这家刺青小店,到处挂满了牛鬼蛇神的图案,心中忐忑,幸好没等多久,夕珐就招手示意她过去。
“你现在小,只能画个小虎纹,我和大哥哥商量了一下,最合适的是拇指的指背上。”
壮汉的表情还有些不情不愿。
拇指?瑰举起手看着,好小啊,比手腕小多了,暗自松了口气。
“小妹妹,你要勇敢呵!”壮汉怜爱地看着跟前这张粉嘟嘟的小脸。
“哦!”
——
很快整个纹身店仿佛被她尖锐的哭嚎声震得倾斜了。壮汉额头不停地冒汗,求助地看看冷眼旁观的夕珐,她始终没有要安慰或帮忙的意思。只好中途停下几次,抽几口烟缓解压力。
末了,夕珐领着满脸泪痕的瑰回家,嗔怪了几句:“哭成那样真丢人!如此软弱怎么做我的妹妹?”
“纹身是长大成人的标志,你以后和我一样,也是个大人了。只有成为真正的老虎才能对抗他人的敌意,不然照猫画虎一捅就破,只会给自己招致祸害!懂吗?”
瑰只顾哼哼唧唧地抽泣,夕珐又警告说:“不准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妈妈,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怯怯地回应道:“………知道了。”
“还有,这两天皮肤会痒,别去抓挠。”
“……好。”
夕珐交待完毕,不再言语,心中满意。
在她的眼里,后妈和小鬼的人生不过是被金钱、世俗地位操控,而她却不同,她具有作为主宰者的潜质。
17岁的她是刚成年的路西法——
天界所有天使中最美丽、最有权柄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