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杨六郎喜设冰城计 范延昭怒骂中山帅（下）
且说高琼既然代替傅潜为帅，宋朝各种将士不禁为之军心大振，一时气势高昂，均上表请战，欲与契丹一决高低，以雪太宗时期两次大败之耻。真宗见军心可用，随即准奏，诏命高琼调度诸路军马，命三关大帅杨延昭截击契丹军之北，以断其归路。高琼领命，便率中军前往澶州而来，一路调派诸路镇将，皆至澶州聚集。列位看官，说到高琼，且容说话人叙其来历，以为后文张本。史说高琼祖上世代居于燕地，为契丹所辖，故在辽主帐下为将。五代十国之时，其祖父高霸及父亲高乾曾受契丹国主派遣，出使南唐。南唐权相徐铉遣刺客暗杀高霸，并宣称是周世宗柴荣所为，嫁祸于后周，并将高乾安置在亳州居住。不久后赵匡胤代周建宋，高乾遂摆脱南唐控制，携家眷投向汴京，被授予中门使之职，并获赐田于亳州蒙城。高乾自此居于蒙城，并以此为籍，高琼便在此地出生。高琼少时凶猛无赖，沦为强盗，后周时期投于王审琦部下为将。后入晋王赵光义藩邸，历任龙直指挥使、保大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忠武军节度使。屡立战功，虽不识字而晓达军政。
赵光义任京兆尹时，得知高琼勇猛且有将才，便召来帐下命做贴身侍卫。太宗曾陪侍太祖赵匡胤在宫中宴饮大醉，酒散退席之时，赵匡胤送赵光义到苑门。当时高琼与戴兴、王超、李斌、桑赞皆随从赵光义，高琼左手抓住马靮，右手相执马镫，赵光义才能扶醉乘马。赵匡胤见到高琼等人，颇为赏其壮猛，因此赐给高琼等控鹤官所着衣带及器物布帛，且勉励其尽心侍奉御弟赵光义。开宝九年赵光义即位，高琼升任御龙直指挥使。至太平兴国四年，太宗亲征北汉，高琼随征，领两班弓箭手合围攻城，立有大功。五月高梁河之战大败，太宗仓皇撤离，留高琼与军中吹鼓手殿后，当时六班扈从皆散，只有高琼率部跟上圣驾，太宗甚慰。因升任天武步军都指挥使、领西州刺史。五年改任神卫左厢都指挥使，兼任本州团练使。太宗巡师大名时，命高琼与日骑右厢都指挥使朱守节一同任京城内巡检。
太平兴国七年，发生卢多逊私通秦王赵廷美之事，高琼因巡查京城而受牵连，被降职外任许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当时许州有数十个亡命骑兵，谋划在知州臧丙出游城郊时威逼劫迫其导从护卫军叛乱。高琼获悉此情后即告臧丙，劝其还城，并亲率随从将士数十人追捕叛兵，至榆林村追及。叛军进入村后民舍登墙，叛首外号青脚狼，正要搭弩射高琼，却被高琼手疾眼快抢先发矢，一箭击毙青脚狼，并将余众捕送许州。雍熙三年宋军五路北伐，高琼被授任为马步军都军头，兼任蓟州刺史、楼船战棹都指挥使，率船千艘赶赴雄州，自沧州出海，北攻平州，连克秦皇岛、锦州等地，后又构筑易州城而还。同年高琼回京，任天武右厢都指挥使，兼本州团练使。端拱元年，高琼升任左厢都指挥使，改兼富州团练使。同年秋出任单州防御使，后改贝州部署。当初高琼与范廷召、王超、孔守正等一同外调京师，数月后范廷召等都复任军职，高琼悒悒不乐。贝丘镇守使王承衍妻为昭庆公主，因入宫向太宗为高琼进言，则于次年被召还京师。三月后，太宗下诏授高琼任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领归义军节度使，而范廷召等人才始加授观察使，无法与高琼相比。殿前都指挥使戴兴心生不满，多次在太宗面前诋毁高琼，太宗则对戴兴道：“朕自幽州回来便欲授高琼此职，今已迟十年矣。”
淳化四年，高琼由渤海郡开国侯进封渤海郡开国公，后又出任并州马步军都部署，镇守雁门、宁武、偏头三关。当时潘美任忠武军节度使、并代都部署兼判并州，旧制规定节度使兼任军职者位居上，高琼因带军职，自然应在潘美之上。而高琼却因潘美乃是老臣，特地上表请位居其下，获太宗允许并且嘉奖。淳化五年六月，高琼改任镇州都部署，至道年间就地改任保大军节度使，仍任镇州行营都总管。至道三年宋真宗即位，加高琼为彰信军节度使，充任太宗山陵部署，后又复任并、代都部署。此番辽兵入侵，马步军都虞候傅潜失机问罪，急诏高琼代傅潜为帅，于此书接前文。书不重叙，因说高琼为帅，宋朝河南诸镇军马齐听号令，奋勇抗敌，河北诸路镇将亦各率本部军自背后掩至，又有三关大帅杨延昭调动三关之兵，来断辽军后路。咸平三年冬，杨延昭将精兵埋伏在羊山以西，从北面乘敌不备袭击辽军，边战边退。当辽兵进入西山，杨延昭便命吹起号角，宋朝伏兵四起，发起攻击，辽军大败。此战俘虏辽军将领数名，乃命斩之，函其首级献上朝廷报功。高阳关、贝、冀路都部署范廷昭在张凝、秦翰诸将配合下，亦捕捉到辽军一部，运用夹击战术，以一部宋兵先断其归路，然后纵兵进击，颇有斩获。萧太后见数路兵马皆败，形势对己不利，深恐太过深入陷进重围，且前番在遂城之战中折损兵马颇多，士气不振，于是旋即撤兵，回归南京。
杨延昭由此进升本州团练使，与保州刺史杨嗣一起受命。宋真宗对宰相说道：“杨嗣与杨延昭一同在边关外地任职，忠勇亲身效命国家。朝廷中妒忌者众多，皆是我尽力庇护，才至于此得建大功也。”众臣齐称万岁，并赞二杨之劳。史说杨嗣乃瀛州人氏，建隆初经金刀杨信推荐为殿直，三迁而至崇仪副使、大山军监军。雍熙四年命知军事，迁高阳关战棹都监。淳化二年改知保州，门无私谒，转运使言其治状，太宗优迁威虏军，复改崇仪使，与曹思进同为静戎军、保州、长城、蒲城缘边都巡检使。改如京使，再知保州，颇有战功。真宗即位后加杨嗣为洛苑使，咸平初领奖州刺史。此番与杨延昭并肩抗敌，大战辽兵于廉良，斩首二千级，获战马辎重甚众。因召还升授本州团练使，当时杨延昭方为刺史，杨嗣便奏道：“臣尝与延昭同官，骤居其上不可，愿守旧官。”真宗嘉其谦让之举，乃再升迁杨延昭官职。杨嗣与杨延昭久居北边，俱以善战闻名于契丹，当时辽宋两国皆谓之“二杨”。杨嗣以武人治郡，不屑细务，又兼领巡徼之职，在保州本郡日少，致于城堞圮坏不及整葺，宋真宗复下诏命供备库副使赵彬代其保州团练使，改杨嗣为深州团练都巡检使，兼保州钤辖。后世有人借此段史实，谓杨嗣乃杨信之弟，另有三弟为杨赞；并说杨赞稍知书礼并无异能，皆以二兄之故得掌禁旅，累资朝著方至牧守之职。如此说来，杨嗣当为杨延昭亲叔祖，无敌将军杨业之叔，单从年龄而论，即不足信也。另外二人先后受到真宗皇帝嘉奖，杨嗣因职位在杨延昭之上便觉不安，自请降至延昭以下。若其果是杨六郎叔祖，又有何不安哉？按下不题。
此时各路转运使捷报陆续到京，上报高琼功绩，真宗亦下诏褒奖。高琼回到京师，因于指挥用战时手部受伤，致上朝时不能持笏，真宗皇帝特诏许执木棒入见，并授任殿前都指挥使。叙功已罢，又论失败之过，因傅潜为帅时范廷召、桑赞所带边防士兵临敌后退，谏官请求将其将领治罪。真宗以此询问高琼意见，高琼答道：“兵违将令，依法当杀。但陛下去岁已免其罪，如今再行问责不宜也。且今正要派兵屯守各路，在此时再变去岁决定，臣恐军心疑惧，将不利于战。”真宗信以为然，此事便作罢休。朝廷乃招募近京乡兵补任禁卫军，命高琼教授禁军演习阵势。真宗亲往观阅，见各军纪律严整，遂大为喜悦，对高琼说道：“昨日村民，今都变为精锐，卿之功也。”高琼逊谢不止。
经此一战，宋军先败后胜，萧太后无功回师，宋朝军势便为之一振，大扫诸将畏辽如虎之态。自端拱二年徐河之战后，宋辽双方在河北战场均保持克制态度，因此在太宗淳化、至道直至真宗咸平元年八、九年间，除有一次辽军骚扰雄州记录外，整个河北态势平稳，并无太大冲突。但因名将李继隆调往陇西平定西夏，郭守文、刘廷翰、崔翰、田重进诸帅相继去世，宋军在河北前线高级将领人选上已出现巨大缺口。咸平四年，最后一员老将范廷召去世，宋朝在河北前线面临无人可用窘境。太宗、真宗大量起用藩邸亲信将领如傅潜、王显、王超、王继忠等任河北军帅，而藩邸亲信既无战场经验，又少过硬军事才能，仅凭出身便居帅位，故使宋军对辽劣势愈加恶化。咸平二年至咸平六年间两国三次重大战事，宋军战役指挥已不复太宗时期灵活清晰，颇显呆板幼稚。若非辽国亦同时接连损失耶律休哥及耶律斜轸两位名将，兼之宋军李继宣、荆嗣、魏能、杨嗣、杨延昭、田敏、张凝、秦翰等人日渐掌兵，则河北战事将于宋朝大不利也。咸平三年之后，宋辽边境进入三关大帅杨延昭时代。
咸平四年七月十日，宋军边将侦知辽军再次图谋南下入寇，急报至东京汴梁。宋真宗此番遂命王显代替高琼为帅，率镇、定二州宋军主力北进威虏军，以待辽军。然此次探报有误，数万宋军在威虏军等了一个半月，并不见辽军踪影。此时探马又报，辽圣宗率其大军主力尚在炭山夏捺钵，一时不会南下。九月一日，真宗下令定、镇主力撤回，以节省粮草，但前军骑兵部队依旧驻扎威虏军，以观辽兵动向。十月初八日，将前锋钤辖张凝调往西线担任邠、宁、环、庆诸州副都部署，前锋钤辖职位由马步军都军头、领涿州刺史田敏接任。十月九日丁未，辽军南侵，梁国王耶律隆庆率前锋大军经过涿州，直扑威虏军。宋帅王显大惊，乃命前军收缩兵力，各部诸将带领所部齐集威虏军。一时之间，骑兵都将李继宣、魏能、杨嗣、杨延昭、田敏、秦翰齐集威虏军，约集大军五万人。王显于击鼓升帐，分兵派将：使魏能、田敏、秦翰、李继宣带领三万主力步骑，依靠威虏军背城立阵，准备与辽军正面交战；命杨嗣、杨延昭所部六千骑兵进驻威虏军西北羊山，准备包抄辽军后路；张斌所部骑兵在羊山长城口伏击辽军，吸引辽军兵力，以掩护二杨所部埋伏，然后退回威虏军，将辽军吸引至此，为二杨包抄铺平道路。王显胸有成竹，从容布划，众将皆赞叹领命而去。
十月十六日，辽军先锋进入威虏军境内，冬雨连绵不断。梁国王耶律隆庆不由心惊，犹记十数年前亦如今日冬雨连绵，将十万宋军弓弦淋湿难用，致其全军覆没。此时莫非历史重现，却是天意助宋灭辽乎？书中暗表，梁王所记，乃是宋雍熙三年冬君子馆之战也。宋太宗赵光义为御契丹军南下，命李继隆为防沧州都部署，杨重进为高阳关部署，刘廷让为瀛州兵马都部署，田重进为定州都部署，张齐贤知代州，分守边郡。萧绰太后命耶律休哥为先锋都统，自率数万骑继后，命驸马都尉萧继远等严密封锁南境，率军攻宋。耶律休哥于望都击败守城宋军，进至滹沱河北，转师东进，至君子馆，分兵扼守要地。刘廷让与益津守将李敬源等率数万骑出击，时天大寒多雨，宋军弓弩皆不能张，刘廷让军陷入重围。李继隆惧战不前，御前忠佐神勇指挥使桑赞率所部力战不胜，引众先逃，李敬源、杨重进战死，先锋将贺令图等被俘，刘廷让全军败没，死者数万。刘廷让仅率数骑遁走，契丹军攻掠祁、深等州后北还。正是：前番苍天助契丹，未料今夕非当年！欲知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