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宋真宗布局水网阵 杨六郎把守三关口（下）
虽然如此，宋真宗亦未可谓千古明君，更非十全十美者。先在军事方面，继续延用太祖及太宗治军之法，为防止地方将领拥兵自重，实行“更戍之法”，使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兵无常帅，帅无常师，致使将帅无权，指挥失灵，战斗力越来越弱。尤其是养兵之策后患更为明显，将大批饥民拉入军队，不仅破坏农业生产，还造成冗兵冗费恶果。宋真宗复又痴迷道教，东封西祀，糜费人力钱粮。其所尊崇黄老思想强调清静无为，少思寡欲，反映到政治上则表现为墨守成规，因循持重，反对惹事生非，革新图强，力求苛守祖宗成法。北宋朝野上下以致因此产生颓废之风，士君子务以恭谨静慎为贤，人人因循，不复奋励。而宋真宗东封西祀亦使宋朝国库耗费过半，将建国以来太祖、太宗积蓄消耗殆尽，遂至海内虚竭。观宋真宗一朝所用宰辅，左相为吕端、张齐贤、李沆、吕蒙正、向敏中；右相有毕士安、寇准、王旦、王钦若、丁谓、李迪、冯拯。倒也皆为名相，前期忠多奸少，后期奸多忠少。
宋真宗虽然终得帝位，便念及原太子赵元佐是自己同母兄长，遂起任元佐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并恢复赵元佐被太宗所剥夺楚王爵位。又听任其养病不上朝，再加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赵元佐过生日时，宋真宗又赐宝带，可见兄弟情深，血肉意厚。真宗封禅泰山之后，实任赵元佐为太傅；祭祀汾阴之后，又升其为太尉兼中书令，加任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拜任为天策上将军、兴元牧，赐带剑上殿，诏令书不称名待遇。赵元佐亦感佩在心，其后病势渐痊，又逢宫中失火，便上表停止自己俸禄，以资助完缮修葺宫殿。宋真宗不从，复加任赵元佐兼任雍州牧。宋真宗立皇子赵祯为太子时，赵元佐兼任兴元牧，诚心悦服此位皇侄，再无二心。乾兴元年二月，宋真宗去世，太子赵祯即位，封皇叔赵元佐为江陵牧，又增加其食邑，叔侄间亦无间隙。赵元佐似有特异功能，可未卜先知。其平常居于府中养光韬晦，从不接待客人，但若有外人来时，便能预先知道来者何人，将要发生何事。元佐在病中之时，宋真宗曾派术士管归真入府祭祀祈祷，为赵元佐消除灾祸，家人入府来禀，赵元佐已先说道：“管归真欲来耶？”真宗闻后奇道：“岂无物可凭乎？”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西元九九八年，契丹统和十六年，北宋咸平元年，越南应天五年，日本长德四年，戊戌。辽国名将耶律休哥逝世。史载耶律休哥宏谋远略，料敌如神，每战胜则推功于将士。身经百战，不滥杀无辜。在戍守南京时，省赋税、恤孤寡、劝农桑、修武备、均戍兵。宋境白沟以南欲止儿哭则说：“于越来了！”譬如当年张文远之于东吴。大战于高梁河时，以耶律沙部佯败引诱宋军追击，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左右夹击，耶律沙又率兵回击，大败宋军，宋太宗也中箭受伤，乘坐驴车仓惶逃走。辽宁省阜新文物部门曾在距阜新市三十公里处平顶山发现辽国古墓群，墓志铭刻有“故于越宋国王墓志铭”九字，疑为耶律休哥墓地。咸平元年十一月初一，西凉府河西军右厢副使、归德将军折逋游龙钵到宋廷朝贡，献马二干余匹，被宋真宗加封为安远大将军。游龙钵乃吐蕃人，四代皆被宋廷命为酋长，此前不曾亲至汴京。
咸平二年，府州折德愿病逝，其子折惟昌承袭部落首领。北宋大将曹彬亦于此年病故，终年六十九岁。曹彬字国华，真定灵寿人，历任右骁卫上将军、侍中、武宁军节度使、都监、枢密使等职。曹彬病笃之时，宋真宗驾幸府第问疾，赏赐白金万两，问以后事，曹彬于病榻上奏道：“臣无事可言。臣子璨、玮，材器皆堪任将帅。”真宗乃问其二子优劣，曹彬答道：“曹璨不如曹玮。”当时因有雄州知州何承矩奏报辽国图谋入边来侵，真宗又问曹彬如何应对，曹彬答道：“当年以太祖英武平定天下，犹委孙全兴与契丹经营和好。陛下初登极时，何承矩便常发书进京，屡道辽国有入侵之意，然终不见辽国发兵。此次即便北兵果然南下，臣料陛下只需派遣良将把守三关，不使其顺利南渡；至不济也要保守澶州不失，则北鄙胡虏终必复成和好。”真宗皇帝说道：“善哉卿言。此事朕当屈节为天下苍生，然须执纪纲，存大体，即久远之利也。”乃诏命听任边民此越拒马河，抵契丹境内市马，不许禁止。何承矩复又上表谏言道：“我与辽国缘边战棹司相拒，自淘河至泥姑海口，屈曲九百里许，天设险固，真地利也。太宗时曾设置寨栅二十八，铺驿百二十五处，命廷臣十一人，戍卒三千馀，部舟百艘，往来巡警，以屏奸诈，则缓急之备，大为要害。今陛下听任公私贸市，则我边民与契丹人马交度，深非便宜。若然，则寨、铺为虚设矣。”真宗深纳其言，即停前诏。
当年九月，宋真宗诏示在杭州、明州设置市舶司，使外来客商经营得到方便。由此宋朝商品交易活跃，对外贸易也随之发达。同月，辽萧太后因宋帝停止边贸为由，遂与契丹主耶律隆绪驾幸南京，以皇弟梁王耶律隆庆为先锋，诏命大举南伐。未料大兵方出南京，两军尚未开战，契丹肱骨大臣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斜轸却因病在军中去世，萧太后与辽圣宗不由哀痛惋惜非常。有大臣劝谏说大兵未动先折上将，于出征不利，请求退兵。萧及后不允，乃与契丹主诏命韩德让代替耶律斜殄之职，率大军继续南下。一声令下，六军启行，十月二十四日，契丹大军前至遂城。列位看官！你道宋朝遂城守将究是何人？乃是已故太尉杨业之长子杨延昭，时任保州缘边都巡检使。辽国人认为北斗七星中第六颗开阳星又名“破军”，是谓将星，又称“六郎星宿”，主镇幽燕北方，是其辽军克星，杨延昭乃是六郎星宿下凡，故称为杨六郎。于是宋辽两国发生遂城之战，是“杨六郎”独镇三关，抗击辽兵第一战也。
史说杨延昭作为金刀令公杨业长子，幼时沉默寡言，儿时喜做军阵之类游戏。杨业见之，乃对妻折氏道：“此子类我。”于是每次出征，必令其随军。自从太原归宋，太平兴国年间，杨延昭补选为供奉官。杨业领兵进攻应、朔二州时，杨延昭担任先锋，奋战于朔州城下，被冷箭射穿手臂，却越战越勇。杨业于陈家谷被俘绝食自杀之后，太宗委杨延昭以崇仪副使职外任景州知州。当时长江、淮河一带受灾歉收，朝廷其为江淮南都巡检使，又改任崇仪使，知定远军，调任保州缘边都巡检使，委以重任如同京师使者。话说六郎延昭这日在遂城衙中正自静坐，忽报辽军骚扰边疆，萧太后与辽对宗亲率大军十万，以韩德让为帅，梁王耶律隆庆为先锋，前锋已兵临城下。杨延昭大惊，少不得急聚花刀岳胜及焦、孟等将，商议对敌之策。众将便欲请令杀出城出迎敌，六郎以遂城小而无备，寡不敌众加以阻止，建议婴城坚守。话犹了，辽军已经四面围定，架起云梯四面攻城。合围数日，城内不支，堪堪将破。
辽圣宗母亲萧太后见如此弹丸小城数日不下，于是亲临前敌，督促辽兵指挥作战。城内宋军人人自危害怕，杨延昭急召集城中所有百姓丁壮登上城墙，给予兵甲器械，使之与数千将士共同守护。又过三日，一阵朔风吹起，天上下起暴雪，扯绵断絮，直下了一整天，路上滴水成冰。萧太后见大雪扑面，不利仰攻，遂引军暂退二十里，命众军扎下营栅升火取暖，来日雪停再战。杨延昭趁此间隙，急命军民冒雪修补城墙，自按剑巡城，见城墙多处出现缺口，摇摇欲坠，不由忧心冲冲，心想等来日辽兵再至，此小城定然不保。
正在此时，忽见东门外有几个黑点在大雪中飞速而来，不一时已到城下，城上守兵看得清楚，却是六骑战马，为首一员老将玄盔黑甲，手搦长矛，身披皂袍，因被大雪覆盖，皆已变成白色。孟良张弓搭箭，冲城下喝道：“来将休得近前，速速通报姓名来历！如其不然，某可要放箭了！”城下老将笑道：“留着你的利箭，明日对付萧燕燕吧。某乃宋王驾前都军头，并州铁鞭呼延赞是也，有重要军机呈报杨将军，速速开城！”孟良未答，杨延昭在旁听得清楚，急令打开城门，亲自下城迎入衙中，命侍从献茶，拨旺火炉，方以晚辈之礼相见道：“早闻先父提起老将军大名，只恨无由相见，今日何来？”呼延赞笑道：“当年太原之战时，你父将某四番打下城头，未知杨无敌却是怎生说我来？”杨延昭笑道：“先父说宋将如云，唯有铁鞭呼延最难对付，从未见过如此不惧死者。”呼延赞大笑道：“令公此语恐非夸我，是说某不是其对手，徒然拼命而已。”杨延昭受窘谢罪道：“叔父说笑，岂敢如此！”
呼延赞大笑，闲论数语，忽将面容一肃，转了话题道：“某随真宗天子巡幸大名，闻萧太后亲引大军来攻遂城，宰相寇准随驾，恐将军兵少城小不敌，故命我前来相助将军，以退强敌。陛下已下诏调集各路兵马，只要将军能守半月，待大军齐集，便可与辽兵决一死战矣。”杨延昭急施礼道谢，口虽不言，心中暗道：“这寇莱公身为宰相，行事颠倒。只派此老将领五骑随从来助，济得甚事？反要我委派部将，保护老将军安全，一旦有失，干系不小。”不料心念只此一转，早已被呼延赞看出，哈哈笑道：“杨将军可是见某一人前来，杯水车薪乎？莫慌休急，寇准另命我带来十万精兵，助将军守城也。”
杨延昭闻言大喜，却又将信将疑道：“援兵却在何处？”呼延赞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于杨延昭道：“便在此处。老寇临来时说，只此数语，便抵得十万精兵，某自不信，他却说杨将军看了，自会调用。”杨延昭拆开书信，见只有一首四句俚诗在上面写道：“忆昔建安十六冬，娄圭献计助曹公；马超空有吕布勇，由此饮恨失关中！”孟良在身帝踮着脚看了，不由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道：“这个老宰相有趣，却写来一首儿歌，骗我六郎哥哥耍子。”不料杨延昭“啊也”一声，以手加额道：“寇相公真乃诸葛武侯再世也！我怎生未料及此？呼延叔父此非是将五六骑前来助我，直似三十万大军也！”于是急令传命，使全城军民就地铲雪碎冰，支起数百口大锅布于四门，将冰雪烧柴化开，自城墙上往下顺墙泼水。孟良及呼延赞等尚自不解，但一声令下军民齐动，不一刻将冰水化开浇下。因当时天寒地冻，那雪水顺墙倾倒下去，未至城脚便已冻作坚冰，贴在墙上，便如给遂城披上一层坚甲。未到天明，水皆成冰，便筑成一座冰城。呼延赞大喜不止道：“未料我这怀中，果能带十万精兵来也。可见老将不才，也如诸葛武侯再世，有未卜先知之能。”
孟良极好诙谐取笑，也不顾长幼尊卑，在一旁笑道：“此乃是寇老西妙计，怎见得是你老叔未卜先知？”呼延赞正欲有人问他，也不以为忤，当下便高声对杨延昭及诸将道：“某一生育有四子，其名字皆是老朽亲自取得。长名呼延必兴，次唤呼延必改，三谓呼延必求，四曰呼延必显。某遇周世宗皇帝而兴，逢宋太祖皇帝改志，今寇相公求我前来相助六郎将军，则神灵俱皆显圣，降此冰城，岂不是未卜先知乎？”众人听了，无不大笑。闲话少叙，至次日天光大亮，大雪初停，天色放晴。萧太后亲率大军复至，见眼前突现一座冰城，不由大惊，疑为神助。正是：休道山重疑无路，鬼谷泼水亦成兵！欲知胜负，且听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