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秋天的故事
梧桐树枝上绿色的大叶子浓密如盖,象一把大伞遮挡住门前炎热的阳光,让堂屋里格外的荫凉清爽。
母亲忙碌的着纺绵纱,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对闪亮的银簪,那是父亲返家回来那年送给的礼物。她挺着腰板,用力的踩着纺车的脚踏板,被带动的线筒呼呼的旋转着。几十根纱线象瀑布一样悬挂着,慢悠悠的缠绕到纺车上面园园的木约子里去。
我调皮的把小脚踩在脚踏板的边沿,随着母亲一上一下的踩动,摇摇晃晃的象在荡秋千。
母亲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说,今年的夏天快过完了,秋天一到,秋风秋雨渐渐凉,纺纱也不会那么热了……。
秋天真的来了。街边的梧桐树叶已开始由青变黄,枝叶间那一串串金黄的梧桐种荚,好像倒挂在树上的“小船”,又有点像吃饭的小瓢勺。五星街的大人和小孩子都管它叫“梧桐瓢儿”。
如果遇到刮大风的天气,一阵紧一阵的大风“唰唰唰”的把梧桐树吹得左右摇摆,被吹掉的瓢儿纷纷落下。
“快来捡瓢儿,捡瓢儿啊!……。”孩子们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边招呼伙伴,一边遍地拾捡。
有的瓢儿还随风飞舞,轻盈的在空中打着旋旋。我和丹青紧追不放,踮起脚尖一把抓住。
黄牛牛从家里拖出晒衣服的长竹竿,朝树上一阵猛打。“哗啦啦”瓢儿掉落一地,小伙伴们又扑上去疯抢。抬着装满了竹簸箕的梧桐瓢儿,高兴得象拾到了战胜品。
大家齐心合力,把瓢儿上黄澄澄的桐籽给摘下来,倒进丹青家的铁锅里燒火炒熟。嗑着嚼着香脆的桐米,小邓松也前来讨吃。
“姐姐,姐姐,我要吃米米……。”
邓松一早就光着小屁股,蹲在街檐边拉稀屎。他嘴里还不停的叫喊,姐姐,快来给我擦屁屁……。闻到那股酸臭味,让我迫不得已的揑紧鼻子躲开了。
弟弟不知是感冒,还是吃了桐米的原故,不停的咳嗽和呕吐,邓妈请了假,带他去医院看病了。
响午时分,隔壁传来大声的责骂声和哭声,我从墙缝中悄悄的偷看,只见邓妈握着一根二指宽的长竹条,把丹青按在地上一阵乱打。
“死女娃子,嘴还馋不?还偷吃白糖不……。”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丹青边哭边回答。
旁边的邓松吓得直哭喊,“咩咩”(妈妈),那哭声象羊糕叫一样的难听。邓妈气呼呼的抱上他,“砰”的一声摔门出去了。
那时候,丹青家里生活也很困难。一家大小穿衣吃饭,每个月还得跟婆婆爷爷寄生活费。小邓松吃米糊,喝药都要放白糖,不然他就会大哭大闹。丹青馋的在旁边看着,邓妈也不会给尝一点。所以,她心里很不舒服,弟弟该吃,我为啥不能吃呢?于是就悄悄的偷吃了一些。玻璃瓶里的白糖本来就很少,她又害怕被发现了,看到旁边罐子里的盐跟白糖很相似,于是就偷梁换柱的倒了一些进去充数。
哪知邓松喝惯了甜药水,怎么变成了咸涩的怪味,他又是摇头又是哭,这下可闖下大祸了。
邓妈以前生的男孩都没养大,现在的邓松就是她的心头肉,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害怕儿女再有什么闪失,姐弟俩的姓名里带有“青,松”二字。松柏长青,经得起风吹雨打,寒冬霜雪。
邓妈还把姐弟俩出生时剃下的胎发,搓成两个小毛球用棉布包裹密封后放到瓦罐里,深埋在床下的泥土里。(那时候还没有楼房,房屋地基都是建在地面上的)说要等到邓松满十周岁时,再从土里掏出来,看姐弟俩谁的胎发成色新鲜,那么谁就有出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