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总集叙录(增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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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賢集選 二百卷

晏殊 編

晏殊(九九一—一〇五五),字同叔,撫州臨川(今江西撫州)人。景德初以神童召試學士院,賜同進士出身。仕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卒謚元獻。以文章得時譽,有文集二百四十卷(歐陽脩晏公神道碑銘》,《歐陽文忠公集卷二二),現僅存後人輯本《元獻遺稿》一卷、《補編》三卷,以及《珠玉詞》一卷。《晏公神道碑銘》又曰:“嘗奉敕修《上訓》及《真宗實録》,又集類古今文章,爲《集選》二百卷。”吴處厚《青箱雜記》卷五謂其嘗“集梁《文選》以後迄於唐,别爲《集選》五卷,而詩之選尤精,凡格調猥俗而脂膩者皆不載也”。近人夏承燾《二晏年譜》繫晏殊編《集選》事於仁宗慶曆七年(一〇四七),年五十七歲:“時已着手撰《集選》。(《丞相魏公譚訓》卷四:“晏元獻編《類選》,由黄庠去取,晏公一手編定。”“類選”當是《集選》或《類要》之誤。)聖俞(梅堯臣)《途中寄上晏相公二十韻》有云:‘潁川相公秉道德,一見不以論高卑。久調元化費精神,猶且未倦删書詩。唐之文章别蕪穢,纖悉寧有差毫釐。’此當指同叔所撰之《集選》,此時已着手矣。”(《唐宋詞人年譜》,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七九年新一版第二四七頁

《東都事略》卷五六《晏殊傳》著録“《集選》二百卷”,當依《神道碑》。《通志》著録“《名賢集選》一百卷”,《宋志》、《宋史》卷三一一本傳同。按:《書録解題》卷一五曰:


《集選目録》二卷,丞相元獻公晏殊集。《中興館閣書目》以爲不知名者,誤也。大略欲續《文選》,故亦及於庾信、何遜、陰鏗諸人,而云唐人文者,亦非也。莆田李氏有此書,凡一百卷。力不暇傳,姑存其目。


據上述諸家著録,《名賢集選》有二百卷本、五卷本、一百卷本三類。歐陽脩既將二百卷本寫入神道碑,當實有其書。吴處厚所記本止五卷,或是殘帙,或“五”字訛誤。據上引陳氏所言,南宋《中興館閣書目》所載僅誤在“不知名”,卷數應不誤,蓋與莆田李氏本同,亦爲百卷(按:《宋志》著録百卷本時,未署編纂者姓名,當即本於《中興書目》)。則南宋一代所傳,乃百卷之本。百卷本與二百卷本之關係,已不可考。又,歐陽脩謂“集類古今文章”,“今”自然指宋;而吴處厚稱“迄於唐”,孰是已無從辨正,然較以二者重輕,則寧可信神道碑。吴氏所言“迄於唐”,蓋僅就所見五卷本而已,未必是全書體例。

是集未見宋以後書目著録。今唯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藏一明鈔殘本,存九册,凡二十四卷:卷一七(封禪、郊祭、廟樂),卷一八(明堂),卷一九(宗廟),卷二〇(祭祀),卷二一(選舉),卷二二、二三、二四(頌),卷三二(器用),卷三三(雜箴),卷三四、三五(傳),卷六二(謚議),卷六三、六四(誄),卷六五(封禪、封),卷六六(儒一),卷六七(儒二),卷六八(儒三),卷六九(釋一),卷七〇(釋二),卷七一(已被剜),卷八二(遺愛),卷八三(臺)。

每卷大題爲“名賢集選卷幾”,下署“宋彭城晏殊撰”。每卷卷首皆鈐有朱色藏印多枚,有“東閣大學士印”、“四明林氏大酉山房藏書之印”、“雲閑朱氏家藏圖書”、“武林高瑞南家藏書畫印”及“瑞南”等。鐵青色界格。每半葉十行,每行十幾字到二十幾字不等。卷一七有封禪,卷六五又有封禪,顯然重複。鈔手非一,錯字不少,如卷六二載王房威《贈太保于頔謚議》,唐人中似無“王房威”其人,核以《全唐文》,乃知爲“王彦威”之誤。卷中有夾行校語,多録異文。所校書有各家本集、《文粹》(即《唐文粹》)、《唐會要》、《通典》、《舊唐書》等。“舊唐書”乃相對歐陽脩、宋祁等所撰“新唐書”而名之,而歐陽脩乃晏殊門人,校語既稱“舊唐書”,則不出於晏殊之手可知。卷中偶有按語,如卷六八《陳留郡文宣王廟堂碑》,作者署陳兼,末有按語辨曰:


此篇見《獨孤及集》,而梁肅作及集《後序》,亦云“述聖德以揚儒風,則《陳留郡文宣王廟碑》”。而碑末乃云“命陳兼志之”。肅、及出門(祝按當有誤字),必不誤書。擬(祝按當是之誤)及命兼代作。目明言及作,而却並作陳兼,未詳。已删,今存於此。


檢《全唐文》卷三七三,此文亦收於陳兼名下。

從上述存卷可知,《集選》乃以類選文,蓋依《文選》成例,而並非按集繫文。上引《青箱雜記》謂其選詩尤精,則二百卷本或百卷本應收有詩。又歐陽脩《晏公神道碑銘》既稱是書“集類古今文章”,則當收有宋初人之文;然現存二十四卷之中,只有梁、隋、唐文(以唐文最多),而無宋文。雖文以類選,未必每類皆有宋文,而晏殊又值宋初,可選之“今集”不多,但二十四卷中俱無宋文,似與“集類古今文章”之體例不符。多達二百卷(或百卷)的“集選”原本,或有“前集”、“後集”之分,現存爲前集,故無宋文歟?

復旦大學陳尚君教授曾惠贈其論文《自選集》(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二〇〇〇年十一月版),中有《晏殊<類要>研究》一文。該文在介紹晏殊著作時言及《名賢集選》,稱據《現存宋人著述總録》記載,該書存卷一七至八三,凡六十七卷。“鈔本《名賢集選》未見清人著録和近人稱引,如即《集選》原本,當保存大量宋初以前人文章。筆者於一九九八年得檢該書,皆爲習見之文,印鑒多挖補之迹,信爲僞書。”筆者本人嘗於二〇〇一年十月三十日再到人大圖書館仔細檢核,原本雖如《總録》所載起於卷一七,止於卷八三,但中間多缺卷,現存實止二十四卷,而非六十七卷(《總録》編者未見原書)。印鑒有挖補,但挖補處並不多。所收文誠多習見者,但今日所習見,正賴前人輯録,況習見文往往是選家青睞的好文章。鈔本長期藏於私家,不見著録及稱引,似不足爲怪。因僅存二十餘卷,爲原本(二百卷)十分之一稍强,欲其中保存大量宋初以前之文,似近苛求。愚以爲該殘鈔本略有疑點(如上述各類中均無宋文之類),然遽定其爲“僞書”,恐嫌證據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