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总集叙录(增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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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總集叙録卷第二

會稽掇英總集 二十卷續集 五卷

孔延之、黄康弼 編

《會稽掇英總集》二十卷,孔延之編。延之(一〇一四—一〇七四)字長源,臨江新淦(今江西新干)人,孔子四十七代孫。慶曆二年(一〇四二)進士,歷知封州、越州、宣州,以司封郎中知潤州。熙寧四年(一〇七一)知越州時,嘗組織吏卒蒐採本州古來文獻,編爲一書,次年自爲序曰:


會稽稱名區,……自唐迄今,名卿碩才,毫起櫛比,碑銘頌志,長歌短引,究其所作,宜以萬計;而時移代變,風磨雨剥,見於今者,蓋亦僅有。……故自到官,申命吏卒,遍走巖穴,且攟之編藴,詢之好事,自太史所載,到熙寧以來,其所謂銘志歌詠,得八百五篇,爲二十卷,命曰《會稽掇英總集》。詩則以古次律,自近而遠;文則一始於古,稍以歲月爲先後,無所異也。


《四庫提要》述二十卷編次情況道:“前十五卷爲詩,首曰州宅;次西園;次賀監;次山水,分蘭亭等八子目;次寺觀,分雲門寺等四子目,而以祠宇附之;次送别;次寄贈;次感興;次唱和。後五卷爲文,首曰史辭;次頌;次碑銘;次記;次序;次雜文。書中於作者皆標姓名,而獨稱王安石爲史館王相,蓋作此書時正安石柄政之際,故有所避而不敢直書歟。”

《書録解題》卷一五著録孔延之、程師孟及南宋丁燧遞纂之正、續集本:


《會稽掇英集》二十卷、《續集》四十五卷,熙寧中郡守孔延之、程師孟相繼纂集。其《續集》則嘉定中汪綱俾郡人丁燧爲之。


《通考》卷二四九同。按程師孟(一〇〇九—一〇八六),吴(今江蘇蘇州)人,登景祐元年(一〇三四)進士甲科,嘗知洪、福、廣、越、青等州,頗有治行,《宋史》卷三三一有傳。汪綱,字仲舉,黟縣(今屬安徽)人,淳熙十四年(一一八七)中銓試,歷知紹興府,守户部侍郎,《宋史》卷四〇八有傳。丁燧事跡不詳。程師孟其實並未預編《掇英總集》(前集),唯熙寧末知越州時,同僚有贈行詩,時人黄康弼輯爲一編(詳下)。《宋志》著録“孔延之《會稽掇英集》二十卷”。

後世各家著録及傳本,孔延之所編《前集》二十卷俱同,然《續集》獨存黄康弼編本(詳下),丁燧所編不見於著録,殆已久佚。

明《文淵閣書目》卷一〇載“《會稽掇英集》一部十册,完全。又一部三册”,其中蓋有宋槧,後失傳。葉盛《箓竹堂書目》卷四著録十九册。《四庫總目》著録浙江鄭大節家藏本《前集》二十卷,無《續集》,《提要》稱“其書世鮮流傳,藏弆家多未著録。此本乃明山陰祁氏澹生堂舊鈔,在宋人總集之中最爲珍笈”。澹生堂本尚流傳於世。瞿氏《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卷二三著録鈔本《前集》二十卷,謂“此書傳本絶稀,從澹生堂鈔本傳録”。張鈞衡後得澹生堂本,其《適園藏書志》卷一五著録,今藏臺北“中央圖書館”,其《善本書目》稱是“明山陰祁氏澹生堂鈔本,清四庫館臣墨校”。《適園藏書志》以爲澹生堂本爲“宋集原式”,而四庫本則妄加改動。其曰:


(澹生堂本)首卷首行官全銜,序後接目録,目録後接詩。每卷有詩文題,題完即詩文,而無撰人名,此唐宋之舊例。詩文題低四格,人名去末高三格,單名不空格,次首注同前,同題亦注同前。“州宅”各目另爲一行,後行出五言古、七言古,皆舊式也。館臣改序爲另篇,去總目、去“同前”等字,改“州宅”、“五言古”爲一行,每卷添撰人,升題目高二格,降名字去末二格,單名空一格,一切從坊本詩文式,可謂膽大妄爲。留此原本,可見宋集原式。


留見原式固佳,然《四庫全書》需格式相對統一,不可能盡從原式。既去總目,固應“每卷添撰人”,且大有益於讀者,實爲善行。所言似涉吹求。清以來藏書家,多以古本秘籍自矜,凡不合於古,便看不順眼,張氏可謂餘習未殄。

除澹生堂本外,猶有另一明鈔傳世,即錢穀手寫本。此本爲陸心源所得,其《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三著録:“《會稽掇英集》二十卷、《續集》五卷,錢叔寶手鈔本。宋孔延之編。《續集》五卷,將仕郎、試秘書省校書郎、守越州會稽縣主簿黄康弼編次,將仕郎、守大理評事、簽書鎮東軍節度判官廳公事徐鐸重校。”卷末有“隆慶戊辰(二年,一五六八)夏彭城錢穀手録”一行,又有萬曆間文震孟題識,略曰:


吾吴叔寶錢先生游先太史門下,日取架上書讀之,聞人有藏秘籍,必宛轉借鈔校勘,丙夜不置,故所藏充棟。手纂《續吴都文粹》《南北史摭言》《三刺史詩》,惜未登梨棗;若其繪畫,特餘事耳。此《會稽掇英録》,皆集唐宋名賢詩文,宇内流傳絶少。是其早歲所鈔,無一惰筆,乃從宋刻本而録者,爲世珍重可知矣。萬曆庚申(四十八年,一六二〇)如月花誕,鴈門文震孟跋於青瑶嶼。


按:此本疑源於明内閣藏本。《内閣藏書目録》卷八著録道:“《會稽掇英集》八册,又《續集》二册,全。宋熙寧間孔延之知越州軍,蒐採晉、唐以來山川勝蹟名賢詩文,共爲十卷,又會稽主簿王康弼編次名賢送行詩爲《續集》七卷。”“十卷”當是“二十卷”之脱。《續集》編者爲“王康弼”,疑“王”乃“黄”之音訛。又,《内閣目録》所録《續集》爲七卷,錢鈔止五卷,然五卷收詩數與李定序合(詳下引丁《志》),知無闕脱,不詳何故少二卷。陸氏本今藏日本静嘉堂文庫,臺北“中央圖書館”藏有影鈔錢氏本。

《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八僅著録“《續會稽掇英總集》五卷,影錢叔寶寫本”,文震孟跋後有嘉慶甲戌(十九年,一八一四)華亭沈慈珍藏、長洲王芑孫題識,今藏南京圖書館。丁氏記曰:


前有宣奉郎、太常丞充集賢殿修撰、前知明州軍州事李定序:“會稽瀕江岸大海,爲浙東大府。熙寧丁巳(十年,一〇七七),朝廷以給事中、集賢殿修撰程公出領牧事,於是中外鉅德、臺省諸英各賦詩以贈行,合一百二十五篇,將刻石。州守馳書屬序”,云云。此五卷詩數相合。考《嘉泰會稽志》,程名師孟,熙寧十年十月以給事中充集賢殿修撰知,元豐二年(一〇七九)十二月替。熙寧十年歲正丁巳,下即元豐改元戊午(一〇七八)。程公守越,僅逾二年。當時賦詩餞行多至一百二十餘家,足以瞻風氣之盛。……似當時本爲專集,後則附《掇英》以傳,遂題《續集》耳。


可知所謂《續集》,並非嘉定中丁燧所編之本。前引《書録解題》,稱“《會稽掇英集》二十卷、《續集》四十五卷,熙寧中郡守孔延之、程師孟相繼纂集。其《續集》,則嘉定中汪綱俾郡人丁燧爲之”,據此可肯定陳氏所見本有贈行詩,否則不會提到程師孟;但似乎贈行詩在《前集》二十卷之内,恐是誤述。孔延之所編前集二十卷久已定型,不可能有贈行詩,疑贈行詩在《續集》四十五卷之中,即《續集》實由贈行詩及丁燧所編兩部分組成,後世傳本闕丁編,故贈行詩遂爲“續集”。然而所謂“中外鉅德、臺省諸英”所賦贈行詩,與會稽關係不大,不過連帶而及,更與正集編纂體例不合,丁丙所謂本爲專集、後附《掇英》之説是,只是宋時當已編入《續集》,非附前集而行也。《增訂四庫簡目標注》卷一九《續録》謂“《續會稽掇英集》五卷,亦(孔)延之編”,誤矣。

《前集》除上述諸本外,今國家圖書館著録道光元年(一八二一)山陰杜氏浣花宗塾刊本,附杜丙杰撰《校正會稽掇英總集雜記》一卷,有徐時棟批校並跋。該本底本爲傳鈔四庫本,故《適園藏書志》批評“杜刻但憑閣本”,不及見澹生堂鈔本原式。

《四庫提要》對《掇英總集》有如下評價:


延之以會稽山水人物著美前世,而紀録賦詠,多所散佚。因博加搜採,旁及碑版石刻,自漢迄宋,凡得銘志歌詩等八百五篇,輯爲二十卷,各有類目。前十五卷爲詩,……後五卷爲文。……所録詩文,大都爲搜巖剔藪而得之,故多出名人集本之外,爲世所罕見。如大曆浙東唱和五十餘人,今録唐詩者或不能舉其姓氏,實賴此以獲傳。其於唐宋太守題名壁記,皆全録原文,以資考證,裨益良多。其蒐訪之勤,可謂有功於文獻矣。……其精博在《嚴陵》諸集上也。


館臣所論甚確。

二〇〇六年,人民出版社出版鄒志方校點本《會稽掇英總集》。是本以道光元年所刻“山陰杜氏浣花宗塾藏板”本爲底本,校以《四庫全書》本及其他總集。

【附録】

會稽掇英總集序

(宋)孔延之

予常恨詩書之闕亡,使善惡之戒不詳見於後代者,蓋編脱簡落,不能即補之故也。後之爲文章,自非藏之名山,副在緗帙,鏤在板,屋室有時而變;勒之石,岸谷有時而易。況火於秦,莽、卓於漢,割裂於六朝、五代,則木石之能不散蕩者幾矣。若元微之、白居易之吟詠撰述,汪洋富博,可謂才尤力敵矣;而今完缺不同者,白能自爲之集,舉而置之二林之藏,元則悠然不知所以爲計也。故題之板不如刊之石,刊之石不如墨諸紙。苟欲誦前人之清芬,搜斯文之放逸而傳之久遠者,則紙本尚矣。

會稽稱名區,自《周官》《國語》《史記》,其衣冠文物,紀録賦詠之盛,則自東晉而下,風亭月榭,僧藍道館,一雲一鳥,一草一木,覼縷而曲盡者。自唐迄今,名卿碩才,毫起櫛比,碑銘頌志,長歌短引,究其所作,宜以萬計;而時移代變,風摩雨剥,見於今者,蓋亦僅有。考之壁記,自唐武德至光啟,爲之守者幾百人,其間高情逸思,發爲篇詠者,豈無四五,而今所傳者,元、薛、李、孟數人而已。或失於自著,或怠於所承,此予之所以深惜也。故自到官,申命吏卒,遍走巖穴,且攟之編藴,詢之好事,自太史所載,至熙寧以來,其所謂銘志歌詠,得八百五篇,爲二十卷,命曰《會稽掇英總集》。詩則以古次律,自近而之遠;文則一始於古,稍以歲月爲先後,無所異也。噫,隋珠和璞,流落乎冥昧久矣,一旦鈎索寶聚,夸示來世,神光靈氣,炯然在目,東南之美盡矣,闕亡之恨消矣。所以然者,庶幾無負作者之用心也。時熙寧壬子五月一日,越州清思堂。(《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三録自錢穀手鈔本末句越州清思堂”,《四庫全書本作孔延之序”)


續會稽掇英集序

(宋)李定

會稽距濤江,岸大海,爲浙東大府,總治六州之軍政,朝廷常選高才碩望以爲鎮守。熙寧丁巳,天子以給事中、集賢殿修撰程公出領牧事,於是中外鉅德,臺省諸英,各賦詩以贈行,合一百二十五篇,將刻石於州舍,馳書屬定以序。定於公有世執之舊,故承命而不敢辭。

竊觀近世士大夫多不學詩,以爲空言無用之文。大抵文章無古今之異,惟當於理而已。後世作者,雖多組織琢刻之辭,然其箴規諷諫,褒贈刺譏,有足取者。及其陳時變之盛衰,以見君臣之離合;述人情之喜怒,以明政事之廢興,使觀者考古以驗今,鑒彼以誡此,其有補於世教,豈細也夫!今諸公方以才業協濟興運,成就太平之功,而能推其餘以及此,諸君子又能屬而繼之,蓋公以詩名天下者三十年,而今日之作,抑從公所好也。公聰明練達,有政事之才,嘗爲洪、福、廣三帥,所至皆著能績。朝廷修成百度,方圖任耆賢舊德以共守之,而公獨請一州自佚,此諸公所以尤惜其去,而見於詩者多稱事訟之簡,登臨之勝,以慰公心,而又祝公無久於是而亟歸也。斯可以鏤刻金石而傳詠於無窮矣!

元豐元年十一月己卯,謹序。宣奉郎、守太常丞、充集賢殿修撰、前知明州軍州兼管内勸農事、騎都尉、賜緋魚袋借紫李定序。(影鈔明隆慶二年錢穀手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