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苏州罗汉院正殿遗址

提要

苏州罗汉院双塔及正殿遗址，为中国建筑史宋代一章的重要证物，1954年冬我受江苏省文化局及苏州市园林古迹修整委员会（现名文管会）的委托，为双塔修缮工程拟计划时，提出整理正殿遗址，这项工作居然在修整期间完成，遂将所得写成此文，至于双塔部分已详见刘敦桢教授1936年的调查报告中，兹从略。

1954冬，江苏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与苏州市园林古迹修整委员会，以苏州罗汉院（俗称双塔寺）双塔的东塔塔剎倾侧，准备修整，邀我登塔勘查损坏情况，并提出修整计划，其中我曾建议将双塔背面的罗汉院正殿遗址，刨除积土，加以清理，所留石刻于原址保存，此事果在修理过程中如期完成，今日我们能清晰地看到北宋所建双塔与正殿的确切关系了，这为中国建筑史提供了一份十分宝贵的数据，至于罗汉院沿革及双塔建筑方面的详细考证，已见于刘敦桢教授的《苏州古建筑调查记》，兹不赘述。

正殿遗址：根据遗址旁新出土的南宋绍熙元年（1190）《吴郡寿宁万岁禅院之记》中“国朝雍熙中，州民王文罕、文安、文胜重建殿宇及砖浮图两所”的记载及证以遗址平面的特征，柱及柱础的形式，其为北宋赵光义（太宗）太平兴国七年（982）所建，与双塔同时无疑。殿址距双塔二十公尺，南向，其中轴线视双塔略偏西，西阔五间，计十八公尺，当心计6.3公尺，次间4.3公尺，梢间1.65公尺，进深计18.2公尺，与面阔相等，为正方形。自南往北，第一间计5.75公尺，第二间7.23公尺，第三间5.22公尺。在北两侧梢间向后延长，呈凹字形，是否原来如此，还是重修时所增建，尚待考证。今以是殿所遗柱础排列而论，依辽与北宋之例推之，它原来的外观当为单檐歇山造。

柱与柱础：现存皆石制，正面当心间二柱，平面圆形，高3.47公尺，外加上下榫，各五公分。镂刻莲蕖，宛转连续如卷草形状，间杂人物，当系北宋遗物。八角形石柱五处，无雕刻，海棠纹石柱五处，柱身刻八瓣，其中有柱下另加雕花纹的。这种柱以刻法浅而平，似系明嘉靖年间马祖晓重修时所换。柱础今以位置而论，当心间缝柱础自南往北第一用覆盘础，雕卷草，础上施。第二、第三、第四皆素覆盘础，唯第四的础上用八边形。次间缝柱础自南往北，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皆用素覆盘，唯第六的础上用八边形。梢间缝柱础自南往北第一、第二用覆盘础，雕卷草，础上施，第三、第四用素覆盘础，础上施八瓣形。其他有八边形及金山石（石产苏州金山）制，制作粗陋，当系明嘉靖后重修时所制。以上诸础最大者计方石每边130厘米，最小者方石每边计72厘米。

门限：正面当心间尚存石制门限，宽与当心间面阔相同，高五十公分（当时露出地面约计四十公分），门限之北遗有不完整的佛坛须弥座另件，其详细位置已难确定。

瓦当：此次清理，所得明清二代瓦当滴水甚多，然终不及过去我捡得的北宋莲瓣瓦当为重要，此瓦当前年我在上海龙华塔修复时，即据此而重烧新的。其他较旧的尚有喜鹊瓦当、牡丹瓦当。

石罗汉：埋于殿址积土中的石罗汉十八尊，今已如数取出，系紫色花岗岩所刻，与佛坛须弥座的石料相同，因石质粗坚，施工不易，因此刀法平浅。今头部皆无，从残存的三个头部，及身部观察，头身系用石榫相接合。

碑记：南宋赵惇（光宗）绍熙元年（1190）所刻《吴郡寿宁万岁禅院之记》一碑，隶书，曾见清孙星衍《寰宇访碑录》，而未载民国《吴县志》，当已久不见于人间，是碑完整如新，对双塔建造及该院之兴废记载甚详，为中国建筑史的资料及当地地方重要文物之一。碑文如下：

吴郡寿宁万岁禅院之记

淳熙丙午冬十月既望，郡以是剎授妙思主之，于是谒王君祠，获瞻遗像，而推原所自则未之间焉。余虽不敏，谨采摭其事实而叙之。考诸图经，唐咸通中，州民盛楚始建是院于北苑东南，名曰般若，吴越钱氏改为罗汉院。国朝雍熙中，州民王文罕、文安、文胜重建殿宇及砖浮图两所，轮焕一新，至道改元，太宗皇帝赐御书四十有八卷，寺僧遇兴申请于朝锡金额，翻黄尚存，年祀浸辽，字画皎然，及观王君遗文，仍有两别院，一曰藏院，一曰西方院，咸平中以藏院并于寿宁，迨天禧初锡名西方院，以定慧为额，内藏御书，自始各开牖，其常产皆王君施也。建炎罹回禄之祸，王君所遗存者唯砖浮图相对于煨烬之中，其有籍可纪者，负郭田五百八十四亩有畸，税埅仅八千丈，俱在葑门城隅，乡占东吴之上，先是寺址二千四百丈，宣和中比丘净芃准佛律作羯，磨成如金坔，绍兴以来，追还旧观，巨殿层塔，修廊峻宇，焕若自在天宫，囸静人棨，香销俱绝，俗迹屏息庭户，翛然虽枕城市，而风味不减山林，真学佛者息肩之地。乾道庚寅，郡太守徐公喆，辟为十方禅林，命僧道永开山。逮今想承不泯绝传，至妙思第十一代住持者也，追想咸通瓶寺，洎王君改建，皆有禅院规度中为律居，江湖衲子莫不睥睨而惜之，今革禅林，若合符契，固宜体王君建置之意，转不退轮为未来际罪主植无尽福，同住比丘宁无念于此乎。余因志兴始末而传诸不朽云。时绍熙改元仲春旦日，当山住持传法蒙衲妙思记。郡人乡贡进士经炳文书，工张文伟造。

清乾隆二十二年（1761）刻观音阁碑记，行书。双塔寺印造藏经记碑行书。袁公祠翰行书等碑都是该院重要文献，是值得保存的。

1956年春写于同济大学建筑历史教研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