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走一遭，鬼门关
四周一片寂静。穆兰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一片雪地里。眼里能看见的，全是漫天的白雪。
穆兰穿着小时候最爱穿的花裙子，大裙摆，转起来会铺很开的那种，从冰冷刺骨的雪地里挣扎着爬起来。
这么冷，为什么我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
……
她要去哪里不知道，只知道要离开这个冰天雪地、寒冷透骨的地方。远处有一束光照过来。黄烘烘的。是太阳吗？
她不知所以，只能尽力朝有光的方向奔去。
她身上还有伤。那是一道深深的伤口，每走一步，都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疼痛让她无法呼吸，思考都要停止了。
她只是本能的朝着那道光跑着，走一步、跌一步，爬起来，再跑，她只想让那种要夺走生命的疼痛结束，可是那疼痛并没有停止，只是好一阵，再疼一阵。
天啊……为什么这么冷……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李松去了哪里？穆丽娟去了哪里？汪显仁呢？怎么都不在？
穆兰抱着胳膊，继续一步步跌跌撞撞前行。
终于，离那道光越来越近了。可是白花花的天忽然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万籁俱寂，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我在哪儿？我要去哪里？我该干什么？为什么我跑不动了？
……
可能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穆兰的视线才清晰起来。一睁眼，她看见四周围满了人。她最先看见了李松那张焦急到快变形的脸，然后看见了穆丽娟的，其他还有三四个医生、护士模样的人。
见穆兰睁开眼睛，所有围着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醒了，没事了。”
穆兰这才发现身上插满、缠满了管子。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上缠着胶带打着点滴，还有心电图监控的线，私处也插着尿管。她试了下动动手脚，却发现手脚不听使唤。
接着就听见医生例行公事的冷淡声音：“家属，病人醒了，但是现在先不要给她进食，也不要喝水，要等几个小时，如果4个小时后还没有放屁，就按铃叫下我们，我们要检查下是不是有肠梗阻的现象。注意，没放屁的话一定不能进食任何东西，听明白了吗？”
穆丽娟和李松连连点头，看样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穆兰想起什么似的，动了动嘴，却发现发出的声音并不能引起他俩的注意。然后又试着挤出更大一些的声音：“妈妈，老公，孩子呢？”
李松和穆丽娟听到穆兰微弱的声音，立刻走到她跟前。穆丽娟的眼睛肿了，看样子是哭过的，李松的眼睛也红红的，非常憔悴。
“老婆，别担心孩子，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宝宝，现在在监护室，护士抱去洗澡、做新生儿体检了。”
“兰兰，孩子6斤4两，非常健康，你放心吧！”
女孩子，嗯，好吧，看来李松一定有点失望。只是，我是怎么会全身都是管子，躺在这里？
“老婆，以后，再也不让你生孩子了，你受苦了。”李松说着，又要哭了。穆丽娟背过身去，小声哭着。
“妈妈，老公，你们怎么了？我大出血了吗？”
“老婆……都折腾两天多了，你终于醒了，好在医院的血浆足够……一开始，医生不是说让你努力顺产吗？你还记得吗？”
对了，穆兰想起来，最开始进了医院，医生检查以后说，虽然羊水状况不好，但是宝宝的位置还不错，让穆兰等一等，自己生。可是等了4个小时，孩子和肚子都没有动静。
医生说，孩子的胎心不太好，可能羊水是受到了污染。于是上了催产素。催产素一上，疼得就不知所以。8个小时后，穆兰已经能够上产床，开始被窒息的阵痛全面包围，宝宝要出生了。
生的时候也不顺利，医生上了特殊的工具才把孩子吸出来，孩子因为待在妈妈那满是血的羊水里13个小时，有点轻度窒息，送进了新生儿监护室，特殊照顾处理。
而穆兰还没缓过劲来，就休克了，出现了大出血的迹象。她的子宫收缩乏力，且受前期药物影响，胎盘剥离困难，穆兰本身血小板又受遗传影响偏低，多方面叠加，子宫出血量很快超过了500Ml。
为了保命，医生建议切掉子宫。李松拿着“手术通知单”“病危通知单”，手不能抑制地发抖。这一刻还是来了。
切掉子宫，意味着他和穆兰不能再有孩子。
而不切，他可能失去老婆。
怎么看，这些通知单都只是单选题。
他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在无数个通知单上签了字，最后会做的事情，只是哭着求医生一定要救活大人。
这一天一定是他一生中迄今为止最艰难的一天。
才看见红通通、皱巴巴、猴子一般的孩子送进监护室，又听说孩子的妈妈生死未卜，连面都见不上就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在冰冷的手术室门外，他想了无数个最坏的结果，抽掉了三包烟。
就像等了一个世纪，终于，护士推着昏迷中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的穆兰出来了。
李松顾不上扶好丈母娘，便一个箭步冲上去看老婆。她只是躺在那里，不说话、不出声，不省人事，他都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好在医生见家属惊慌的样子，也赶紧安慰道：“出血量1500毫升，相当于身上的血换了1/3，不过现在人没事了，放心吧。”
所以，李松看着从鬼门关那里被医生抢回来的老婆，不忍心告诉她，她作为女人最重要的一个器官已经没有了。
穆丽娟的心情，更是悲痛至极。她原本以为，女儿在二胎开放的政策下，可以要两个孩子，这样女儿能多两个最亲的人。可是这下，她的希望全部落空了。
病急乱投医，她竟然默默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撵走汪显仁的惩罚。
过了一会儿，护士把新出生的宝宝抱了过来，让尽快吃到妈妈的奶，也尽快跟妈妈建立起依赖关系。穆兰不能动，只能由穆丽娟抱着襁褓中的小宝宝，放在穆兰胸前。
看到孩子的第一眼，穆兰的眼睛就挪不开了。虽然很丑，很瘦，头很大，皮肤有点发皱显得皮包骨头似的，但是像一个小粉团，那么弱小，那么需要保护。
这个小家伙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像是闻得到味道一般，她的小嘴很快就找到了，用力“吧唧吧唧”大口吃起奶来。
“这是我的孩子啊！拼尽全力，痛不欲生生下来的孩子！是我跟李松的孩子！”
穆兰的心中已经被浓浓的母爱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