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如果，有人依靠

等穆兰哭了一会儿，穆丽娟开始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看着阳台上离自己不远的女儿，哭得驼背的样子，她觉得很心疼，又有点陌生。

很久以前，她还是个牙牙学语、肉嘟嘟的小女孩，只会高举着双臂喊着“妈妈”笑着朝她扑来，那是她听过最美妙的音乐；就算哭也都是因为被别人惹哭而毫无保留地在自己怀里寻找安慰的，什么时候，这个小女孩变得如此遥远了呢？

穆丽娟忽然想到一句话“女大不中留”，是的，女儿长大了，而她自己，却逼得太紧，生怕她没长大似的。担心再哭下去影响穆兰第二天上班，但是安慰人可不是她的强项，她也是只大“刺猬”。

她只好说：“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么大声音一会儿邻居来投诉了。先睡吧，妈妈回老家的事情，明天起来再说吧。”穆丽娟还是不忘嘴硬一下。

渐渐哭累了的穆兰，听到母亲终于开口说话，而且是找台阶的话，虽然有点心灰意冷，但是疲惫也最终战胜了要继续战斗的决心。她擦擦眼泪，没看母亲，也没答话，澡也不洗了，走到里间卧室，半赌气地躺下了。

穆丽娟为了让穆兰能睡好觉，坚持不听从穆兰的安排，而是一直睡在外间客厅那张小床上。

听见母亲在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变小，直到安静下来，穆兰知道穆丽娟已经睡下了。她不知道母亲睡着没有，但是她自己是睡不着。经过这场消耗巨大的争吵，她的头很疼。

一看手机，已经夜里1点多快两点了。

好在已经决心离职了。她不忘给楚云帆发去一条微信请假，也不再想明天杨光是否能搞定汇报，关掉手机，眼睛直勾勾看着夜晚不再发黄明显的天花板。

夜色覆盖了一切不干净、不好看的地方，消灭了一切不和谐的声音。母女俩争吵和哭泣好像惊动了楼上的邻居，本来楼上已经关灯了，但是刚才打开了灯，直到穆兰和母亲睡下，楼上才关掉灯。

穆兰知道，她和母亲的危机，来源于一直处在底层的生活，和工作的不顺。她开始想着，辞职之后，该如何跟妈妈生活下去。

如果她明天要走，还留不留，如果她明天真的要回家，那租着一套独立的公寓还有没有必要，合租会节省不少钱。

想到辞职后还要继续找工作，为了生活继续奋斗下去，她有点发怵。她已经不想再沾人力资源的工作了，她觉得自己是个loser（失败者），已经不可能再在人力资源这个领域干出什么名堂了。

对啊，妈妈说得对，年龄大了，还没有依靠。这个时候，如果有个男人，一个靠谱的男人，帮她分担一下，让她起码休息以下，都很好了。但是前提是，不能像妈妈那样，只奔着外在条件去找。可是那个人，在哪里呢？

啊，男人。想起男人，穆兰忍不住想起了那位大学时认识、工作后才因为机缘巧合走到一起、多数时间异地的男朋友，哦不，前男友。现在他早已是别人的丈夫了。

他对穆兰很体贴。穆兰接受他的追求，一半因为有个不错的帅哥嘘寒问暖，一半是看重了外在条件。他的父亲开着几家公司，母亲做着全职太太，算是个富二代。更何况前男友自己，也是名校建筑系的硕士，毕业后在一家建筑研究所上班，未来，定是一位金钱、地位都不会差的建筑师。

然而，万事都有美中不足。外在条件再好又能如何？他是个妈宝男，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母亲不喜欢谁，他是无法跟谁结婚的。恰好他的母亲，跟所有母亲一样，都希望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白富美。冲着结婚的目的，前男友带她见过父母。

父亲很和蔼，母亲一脸精明。她很小心地掩饰着对穆兰的不满，但是穆兰从她的斜眼注视中已经解读到她的嫌弃，这直接导致了前男友后来渐渐地不那么体贴、不那么听话……一番挣扎后，穆兰提出了分手。

有了这样失败的感情经历，穆兰更担心自己会跟母亲一样因为外在条件被蒙蔽，最后伤害得自己无以复加。跟前男友分手后，有一段时间穆兰是靠吃抗抑郁药物过来的，如果不是工作在后面穷追猛赶，生活在朝她龇牙咧嘴——继父得重病需要钱，她可能真的像今天想的那样，跳楼自尽了。

可惜，在穆兰那个生活圈子，所碰到的可选择单身男性不多。

在DW公司，有钱有势的家族亲戚，是连正眼都不会看穆兰的，她都不会往“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上想。

而同样是职业经理人的，已经有钱有势的男性，无一例外都已成为了别的女人的猎物，轮不到穆兰。

能轮的上的，都是同样朝不保夕的“打工仔”、苦孩子，说得好听叫“潜力股”。如果穆兰胆敢看上这种男人，穆丽娟一定会拿出她的看家本领来让穆兰低头。穆丽娟有的是办法。

所以穆兰单身多年也有理由，这也不能全怪自己。想想自己的同事圈子，还真没有几个能引起穆兰注意的人。可能我平时太忙了？可能也有个不错的“潜力股”？妈妈反对也没关系，反正拂逆她的事情我做得多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穆兰终于被强大的困倦打败，陷入了深深的睡眠。到底还是年轻，两个小时前还歇斯底里、辗转反侧，现在，却照样被现实打倒，呼呼大睡，穆兰太需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