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遗孤入秦避祸，骁将举兵复仇
数日后，信至柳江凌家。
张灵云闻知凌云被害，心中悲愤欲绝，将凌空托付于葛文后，便于家中悬梁自尽。
葛文阻拦不住，只好拜泣领命。
未几日，葛文将后事安顿毕，正要带凌空北往幽州时，却见顾少华来投。
二人相泣毕，文问其来由，少华将事相告。
原是近来闻听凌云被传诏入京后，少华已知祸事将起，故弃官来投。
文叹道:“未料事竟至此。我欲北往幽州投效北地侯，先生同去否？”
少华劝阻不可，道:“北地侯刚毅不屈，今闻君侯噩耗，必起兵复仇。然以幽州之力实难抵朝廷大军，战则必败，败则尽亡。我等虽死无妨，然累及少主，岂不有负君侯所托。”
文未及答话，却听旁侧少年朗声道:“我宁于复仇途中战死，亦不愿苟且偷生！”
少华惊其言，转视此人，见其英气杰济、姿颜俊美，颇似凌云之貌，正是少主凌空。
少华正色道:“少主莫忘在下所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今不暂走图存，何敢投往幽州，使北地侯受累矣。”
空争道:“未敢忘先生教授。然不为父报仇，岂不枉为人子乎！”
少华喝道:“君侯为陛下赐死，我等如何报仇！汝不过志学之年，何必急于一时。今随我等入秦，方可谋复仇之事。”
凌空道:“朝中尚有父亲旧友，何必外逃他国？”
少华答道:“汝所言之人名唤文鹏宗。此人睚眦必报、重利轻义，实非善类。前番邺都童谣之事，便与此人有关，若非独孤诚仗义执言，恐祸事早至。独孤诚被陛下革职后，便有世雄之事。恶首不言自明，安可投之！”
葛文道:“既如此，我等当往幽州，早报北地侯知晓才是。”
少华忙说不妥，道:“君侯既殁，北地侯安能久持！我等若去，正中贼子下怀，他便可将我等尽除，以绝其患。故万不可北投幽州！”
见凌空低头不语，葛文便也无话。
议定，三人化做商旅，连日遁往关中。
却说文鹏宗得齐帝放权后，为平后事，便先降诏于幽州，告知凌霄近事，施以怀柔。
诏意如此:
“广平王凌云深受皇恩，不思报答，竟欲谋逆。其之党羽贺世雄猖獗悖逆，兵攻宁阳，行造反之实。
帝察明缘由，不得已将云赐死。恐卿有隙，特降诏释疑，并授卿为镇辽侯，赏赐万金，卿当勉励护国，莫负皇恩。”
凌霄听罢震怒，起身喝道:“兄长以忠孝立身，几有救国抗敌之功，安会行悖逆之事？此必奸贼蒙蔽君主，暗害我兄。若不惩贼，我岂可干休！”
使者劝道:“事已至此，公侯何必存此执念。”
霄拭泪道:“我与兄长立志报国，转战数载已负孝义。父母亡故，挚友病逝，我不及悲戚便又奉旨戍边，世上唯留兄长为愿。然未料臣不负君，君却负臣。不惩祸首，我宁死亦难罢休！”
凌霄于是拒不受诏，并上表请齐帝彻查案情。
既毕，霄忧张灵云与凌空安危，便又差人前往故里，探访嫂侄之信。
若说凌霄近事，稍述如下。
文鹏宗自斗胜独孤诚后，便谋夺凌霄兵权。
六年夏，鹏宗以北境不可无大将为由，表荐心腹于贵升任幽州都督，节制三军。
秋，幽州长史林洛病逝，于贵自觉独木难支，于是上表请辞，欲复归藩镇。
时辽主耶律源已与狄人平灭匈奴，制霸北境。
宇文颂亦觉辽国势大，遂将凌霄夺情，复其官职，使其再督幽州；以于贵为幽州副督，驻锦州，共备辽人。
此间道罢，却看朝堂。
宇文颂得凌霄表奏后大怒，责文鹏宗道:“汝自持有万全之策，今何故如此！凌霄请朕彻查，奈何？”
文鹏宗拜伏道:“凌云谋逆伏诛已是事实，陛下未将其连坐已是法外开恩，他竟敢上表追责。此非欺辱臣等，乃目无陛下也。”
颂不由称是。
裴祖附议道:“倘凌霄因私废公，欲入朝问责，何如？”
宇文颂怒道:“朕岂容边将妄为！”于是降诏斥责，并令凌霄驻守幽州，未得宣召不得入朝。
令至幽州时，凌霄正同左右计议。
霄谓众人道:“陛下为奸臣蛊惑，一时难辨真伪。然见我表文后，帝必念及我多年戍边之功，定会听我劝告。彼时朝野肃清，贼子定受惩处。”
左右皆附言称善。
众人说话间，诏令便至。
凌霄忙引众将拜听。
使者读罢，霄恼怒万分，勉将使者送出后，便拍案喝道:“帝为小人蒙蔽，不听忠言啊！”
未几日，探马自徐州回报，言张灵云已自杀明志，凌空随家臣西逃。
凌霄默然良久，哀叹道:“我与兄长忠心为国，怎料事竟至此啊！”
拭泪后，霄决心已定，告左右道:“我当举兵清君侧，以除朝中奸逆。”
左右大惊，迟疑不定。
凌霄怒喝道:“兄长身肩护国之功亦被奸贼加害，我等又安能自全。倘他日奸贼欲害我等，彼时奈何！不如随我攻入邺都，诛尽奸邪，以使朝廷复明也。”
副将刘师犊出列道:“我等自愿相随，只恐三军不从耳。”
霄道:“当施计以激之。”
未几日，凌霄差人佯装为邺都来使，使其入军营传诏，诈告三军称:朝廷欲以睦辽为上，行裁撤兵卒之策。
兵士因以军饷为生，不事耕种，故闻诏莫不惶恐，渐起吵杂。
凌霄见计已成，便上前止住骚乱，随后转视来使，问道:“诏书为陛下亲传乎？”
伪使佯装惊惧，依策答话道:“朝中之事尽归丞相，陛下亦不知矣。”
霄叱责道:“丞相竟敢擅权专政！前日屠害我兄，今又欺我兵士，他日莫不欲废帝乎！我深受皇恩，安能坐视贼子欺君！”
三军愕然。
台下刘师犊见状，忙朗声道:“都督欲行何事，请明示我等。我等必舍命相随！”
兵士闻言，皆附声高呼。
霄暗喜，于是举剑喊道:“为国为民，我欲清君侧，以复社稷清明！”
众军见状，皆举戈相随。
既毕，凌霄又差人往锦州传信，邀于贵发兵相助。
于贵得信后大惊，便与亲信商议。
左右皆道不可，劝于贵当报于朝廷知晓。
于贵默然，稍许方才答话，道:“若报朝廷，恐凌霄反攻于我。若投效凌霄，亦非万全之策。而今当作壁上观，以待良机。倘凌霄速胜，则我发兵相助；不然，则助朝廷以攻凌霄。”
左右忧道:“将军欲如何答复凌霄？”
于贵笑道:“我当修书一封，必不使其迁怒于我。”
未几日，使者回报凌霄，告之于贵拒不出兵，并将书信上交。
霄闻言不悦，拆信就读。
信意如是:
“闻广平王为贼暗害，君侯欲兴兵复仇，此大义之事，末将自当相助。然于世人而论，知君者甚少，相阻者甚众，事恐难成。
再者，君虽与辽缔约，然辽人素来无信，朝廷若以利诱之，辽人必背义南侵，夺君藩地。彼时后方已失，三军必乱，大事将休。
故末将请君慎行，倘君意已决，末将自请留兵于此，以备辽人，纵讨贼不利，君亦无后顾之忧。
此末将拜表所求，望君明鉴。”
凌霄览罢转怒为喜，未曾多想，只连连称是，遂决意独领本部南下。
元靖七年十月中，凌霄于戏马台阅军毕，发“清君侧”之檄文，誓师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