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凌云罢将生事,少华献器破城
却说伊桥之战后,凌云本欲乘胜攻城,然因洛阳坚厚,恐一时难下,无奈收兵回营,欲做他图。
入帐后,云问众将对策。
世雄、葛武等将皆欲攻城,唯顾少华不愿,劝云转取孟津,引河内来援。
但见众将多为激昂,云心中不甚慨然,故未从少华所言,决意强攻洛阳。
一连数日,始终未克。
此间凌云亦取回洛仓,然粮草早被运入洛阳,闻知情者所报,城中粮食足堪两年之用。
见夺城无望,云便移阵邙山,从少华之策,分兵复夺慈涧、谷州之地后,转取孟津,差人往河内请援。
未几日,其人回报,称守将王绍宗推诿不应,恐有通秦之意。
云听罢大怒,遂令葛武暂督三军;自引世雄、常明等人,持节亲赴河内问责。
且说河内之事,王绍宗自投冀州后,每日寄人篱下,心中多有不快。
凌云率师西进时,绍宗方得宇文邕调拨,入河内为将,麾下有一万之众,多为旧部。
近日闻凌云击破秦军,差人邀其相援,绍宗恐受钳制,故托词不前,言辞颇为激烈,得罪云使。
这日,知凌云亲至,绍宗忙往渡口相迎。
客套未毕,云把住绍宗,责道:“汝只道本将神勇,怎不知取胜之难!我部浴血之时,汝为何不援?”
绍宗搪塞道:“非末将不愿,实因秦军奸诈,恐南下助将军时,河内为敌袭取。将军亦知河内门户之地,若失则冀幽难存矣。”
云未作答,只轻哼了事。
入城后,绍宗欲宴请凌云,却被贺世雄拒,只令其引军于校场相会。
见云未阻,绍宗只好依从。
半响整备毕,众人亲往阅军。
观甲兵势同猛虎,云赞赏道:“真百战之师也。”
绍宗闻言心喜,正要客套,却听云又道:“惜此雄壮之师,竟从一缩头将军。”众人闻言大笑。
绍宗大恼,怒道:“将军此来,莫非只欲嘲笑于我?”
云摆手道:“我此来非为置气。但问一句,汝从我御敌乎?”
绍宗怒气未消,搪塞不应。
云见状亦不多言,直令亲卫齐上,将绍宗缚住。
众人大惊,绍宗部将韦思政斥问道:“汝有何权拘我君侯?”
云差人取来旌节,朗声道:“我有持节之权,莫道拘汝君侯,杀之又有何妨?然我宽宏,不愿相害,今遣送彭都,交王上定夺。汝既有疑,亦当同往。”说罢,又令左右将韦思政拘拿,与王绍宗并付彭都发落。
见将被擒,兵尽哗然,幸得慕容武出列喝止,乱才未起。
云见事定,于是上表宇文邕,欲使慕容武为河内守将,任己调用。
数日后,有诏自彭城来。
诏意:齐王将王绍宗削职为民,并允云之所请;加授凌云兖州都督、靖安侯,以示嘉奖伊桥之功。
云大喜,拜谢接诏后,将之告于三军,欲使众人信服。
然除慕容部众三千人外,余众多不遵命,尽自逃散。
听闻此信,云暗恼不已,只好与左右相商。
徐常明道:“王绍宗不从将令,君侯将其拘捕,此虽无过,但将士并不知意。今军心生乱,兵士溃走,早晚必叫敌将知晓。待秦兵至,河内休矣。彼时敌军合兵一处,胜将不易也。”
云点头称是,问其奈何。
常明道:“不如反守为攻,夺取河东,或有胜机。”
云思量后,道:“亦不失为良策也。不知谁人愿往?”
贺世雄急忙请战。
云摇头道:“事关重大,当有临机应变之能,汝虽神勇,然难堪此任。”
世雄不悦,正欲相争,忽见常明请战。
云喜道:“徐将军文武兼备,此去事必济也。然河内兵少,且待我派军相援。”
常明推辞道:“将军麾下能战者亦不过四万兵士,当以洛阳为重。”
云驳道:“并州尚有两万秦军,将军以三千击之,纵家师复生亦难成功。我意已决,将军莫再多言。”
未几日,云与左右归至邙山后,便以秦毅为将,使其率军八千北赴河内,从徐常明西征。
秦毅本欲杀杨沛以复仇,闻云令后心有不愿,正要推辞,却听云道:“害秦衡之者,非杨沛一人,乃秦三军也。故欲报仇,何地岂为要哉?”
毅闻言称善,方遵令而行。
且说并州近况,朱清宇自得晋阳后,又欲东进。
然幽冀二州各有良将镇守,见无机可乘,清宇只好厉兵秣马,待时而动。
上党太守常祤进言道:“联金谋齐,事可济也!”
清宇怒斥道:“金国、北狄,尽异族耳。其等害我同胞,百世之仇怎可相忘!我宁赴死而败,亦不与外贼同谋!”
常祤忙拜伏称是,暗生二心。
近日闻杨沛伊桥兵败,祤便与左右密谋,欲弃秦而附齐。
后事有疏,为刘志远知晓。
志远觉常祤卖主求荣,早恶之;闻讯后不及知会清宇,便径入府中杀之,并派亲军赶至上党,将常满门屠戮。
清宇知晓后恐起民变,便责志远太过莽撞。
志远答道:“此贼降而复叛,若不除之,久必生患。至于民变,将军太过小心。我等可免除赋税,以收民心,如此安有变乱?”
清宇斥道:“免税乃僭越之事,汝不上报主公,岂可自为?”
志远争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汝战王绍宗时,亦未拘于常法,今何惧之?”
清宇对道:“我若不知王绍宗细情,自不敢出兵北上。然兵事不可同语!此事容我报奏再议。”
志远急道:“时不我待!”
清宇不答,只连声呵退,二人便生嫌隙。
这日众人校场练兵时,有报自临汾传来,称齐将徐常明率部西进,似有所图。
志远闻言,赶忙请战。
清宇摆手不从,只道敌势不明,恐其有诈,权以按兵不动。
众人再三劝告,清宇方允出兵,但只让左御极领三千步军,南下助令狐达御敌。
月余之后,败报传回晋阳。
闻河东尽失,清宇大惊,未料兵事甚速,便忙问其细情。
原是徐常明自引军经轵关陉西出后,一路西进,先克柏壁后围玉璧,扬言欲从龙门渡河,袭取关中。
待令狐达调兵援救后,常明却兵锋南指,转取泰州,势逼蒲州,又有蒲坂渡江之意。
令狐达坐镇临汾,闻齐军如此调度,心中不甚惶恐,忧虑关中安危。
得左御极来援后,达忙合兵出击,欲截住齐军。
然常明早有布置。
闻令狐达出,常明一面分兵千人,尽着秦衣,使秦毅统之,袭取临汾;一面于蒲州城下造势攻城,暗令慕容武率部设伏。
秦军来后,不知细情,为常明所败。
左御极引溃兵遁往关中,令狐达慌忙北逃。
常明乘胜追击,直至临汾城下,将达抓获。
因妻女宗亲尽在城中,为保周全,令狐达无奈投降。河东全境归齐。
清宇听罢大怒,便要点齐兵马,亲往击之。
刘志远赶忙请战,欲为先锋。
清宇却是不从,以使其留镇晋阳,以备不测为由所拒。
志远暗暗生恨,私与左右言道:“左御极不过乳臭之徒,因是朱清宇亲信尚可出战,但我却处处受制。时日一久,世人必觉他等善战,我等善站。我堂堂大丈夫,安肯受此屈辱!”
左右劝道:“不如自为之?”
志远训斥不从,又言自有计议。
待清宇引军南下后,志远便尽开州内府库,施恩于民。
清宇得报大怒,差人回责志远,斥其不从己令,肆意妄为。
志远亦怒怼回应,二人交情渐恶。
且说徐常明河东激战时,洛阳又生变局。
自河内归来后,凌云不愿徒增伤亡,便差人劝降。
然使者未及入城,便被杨沛射杀。
云知晓后甚怒,决意不再怀柔,必强破之。
一连数日攻城,终使洛阳西北角坍塌,齐军乘胜而入。
杨沛闻讯后,急调死士迎击。
因缺口颇狭,只容三人同行,故入城齐军未及施展,便尽被秦军射杀。
及至傍晚,数次攻夺,缺口渐阔,然城仍未陷落。
凌云见天色已晚,于是收兵回寨,欲明日强攻。
时已十月下旬,气温颇寒。
沛连夜强修,终在黎明,以沙土筑成冰垒。
齐军见之大惊,疑杨沛有神相佐,皆不愿战。
凌云无奈,只得退军下寨,另思良策。
这夜,云方入梦,便有亲兵来报,称顾少华求见。
云正要怒拒,忽思道:深夜来访,必有克敌之策。
念及于此,云忙召入内,起身着衣相迎。
未几,少华持图而入。
云问何事惊扰。
少华行至案前,点灯展图后,笑道:“我已为君寻得破城之法。”
云忙观其图,问是何物。
少华道:“此乃抛石车也。远攻其城,胜弓弩数倍;洛阳纵如泰山之坚,亦不能久持。”
云大喜,抚少华背,劝慰道:“先生明辨是非,此云素知也。今献此器,恐将害先生乡邻,苦先生矣。”
少华叹道:“为使天下清平,骂名附身亦无妨。”
云心生敬佩,稍加劝勉后,便令少华连日赶制数百乘,以便听用。
旬日后,数车备齐,尽列营前,旁有弩手护佑,威风凛凛。
午时稍过,齐寨将旗挥动,一声炮响,百车俱发;石如天外流星,以蔽空之势尽击城头。
守军无避处,一时死伤惨重,皆不敢登城据守。
杨沛闻知大惊,思量后觉近身可破,便亲率余下重骑尽出。
但未及近前,多被射杀,沛只得引残军败回。
云乘胜攻城;然军士方登上城头,秦军复回夺之。
时为近战,恐伤己军,抛石车亦无所用。
战至午后,城头始终未陷。
凌云见军士疲乏,于是收兵暂歇。
随后三日,齐军每日只往西北角轰击,终使城池受损,渐有倾覆之危。
此间杨沛虽数次突袭,但皆被击退。
实无良策,兼有百姓作乱,士气愈发低迷,终使沛决意退兵。
是夜,沛令疑兵鼓噪呐喊,以引齐军注意;暗开西门,引兵遁逃。
因慈涧、谷州有齐兵把守,沛遂绕行熊州一线,欲自此入关。
路上兵旅渐散,潜行至熊耳山时,仅剩五千余人。
沛见军士困乏至极,后无兵马相追,便允众人暂歇,自亦依树而坐。
忆起近日诸事,沛懊恼不已,哀叹道:“褚家庄外破敌后,我若挥师东进,安有此败!恨未从王彪之言,我之罪也。”
左右劝道:“胜败兵家常事,将军无需自责。”
沛泣道:“我引五万子弟出关,今剩五千人还。纵父老怜我而不怨,我亦无颜见之。”说罢,便要拔剑自刎。
左右大惊,连忙阻挡。
争执之时,忽有探马来报,称熊州齐军追来,不过三十里之遥。
众人大惊,忙随杨沛西撤,所携辎重尽弃道旁。
逃出数里后,听闻齐军忙拾器物并未追击,众人方才稍安。
庆幸之时,忽有马蹄声起,一彪人马冲来。
沛大惊,朗声道:“未料三乡亦为齐军所据。今恐难活!彼时厮杀之际,汝等可自逃生,我来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