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传送，遥相呼应的前后

广场上的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而广场西侧的巨大帐篷里，却安静地可怕。

帐篷内点满了烛火，挂在骨头拼接而成的吊灯和落地灯的末梢。然而即便如此，帐篷内却总有一丝捉摸不透的黑暗。而在帐篷的尽头，恰到好处的黑暗所荫蔽的地方，则坐落着一方符合亚兽人粗犷审美的宝座。

从帐篷入口到尽头，一路铺开的红色地毯颜色可疑，散发着腐臭的血腥味。而这血色红毯的两侧，一路跪着十二名全副武装着的壮硕的亚兽人。

“弗雷德，你知道的，你太心急了。”帐篷中央，老态龙钟的蜥蜴人祭司拄着拐杖，他抬起头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向那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的黑暗——另一只眼睛上，有着可怖的伤痕。或许是因为这道伤痕的缘故，即使已经衰老，这张脸却依旧没能被时间软化分毫，依旧残忍、贪婪、恐怖。

“住嘴，老家伙，如果你想第二只眼睛也瞎掉的话，”暴怒的声音破空而来，稍过几秒后，却又软化了一些，“抱歉，我是说，伊登，老伙计，你知道的，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情了。”

“即便没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也差不多了。既然你还愿意叫我老伙计，那你这次就应该好好听我的，不要乱来。要知道，许多人一生能坐到你现在这个位置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你更进一步的希望就在眼前，为什么要做出得不偿失的选择呢？”老态龙钟的蜥蜴人慢慢走到一盏落地灯面前，只一挥手，油尽灯枯的烛火却突然更亮了一些，而跳跃的火光终于映照出酋长宝座完整的样子——以及端坐在其上的猪头人酋长，弗雷德·蛮牙。

弗雷德·蛮牙，鲜血渴求者，人类的灾星，屠龙者，以及，大酋长的最佳继任者……所有的名号都荣耀非常，却终究不是统帅八大部落的大酋长。然而在感叹名号之前，所有见过他的人首先感叹的却是他的外貌了。

猪头人该有的强壮敦实的体格和又短又硬的毛发都好好地存在于身上，然而整个身体却偏青色，标志着毁灭的粗壮獠牙也呈现诡异的紫灰色。这样的颜色特征，比起猪头人，他更像是一头被死灵法师操纵着的猪头人僵尸。

而他身上贯穿着大半个身躯的缝合伤口，包裹在绷带内、总是流着脓血的右眼，更是将恐怖指数直接拔高到顶峰。这些都是奥术造成的痕迹，诡异的有些偏向于不死者特征的颜色是灵魂的缺失的遗留问题，比起这些问题，看上去严重得多的伤痕和右眼反而只是小事了。

“人往往都无法遂愿啊……就像被奥术搞成这样的我，再怎么大力地驱逐奥术、推广神术，部落里也会出现伊多埃尔这样的异类；就像跟随着老酋长一路征战的我，在他现在快要宣布退位的时候却还是得不到一句承认。”

紧接着，双方都沉默了，三年前的那场远征可不是友好的回忆。正是久攻不下的克拉伦斯帝国康德领和突然反水的霜龙部落让弗雷德变成这个样子，让伊登失去了一只眼睛，让弗雷德亦师亦友的八大部落联合大酋长迪克巴克重伤。

很显然，即便是亚兽人强大的恢复力也是有代价的，现在理应正在壮年的迪克巴克身体每况愈下，半年前更是发布了将会在下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退位的消息。

这半年里，进贡、献礼、宣誓、亲自前往迪克巴克榻前服侍等种种方法，弗雷德都用了个遍。然而安插的眼线传过来的消息却是，“即便我不传位给我那个愚笨的儿子，我也不太可能传位给弗雷德……弗雷德，他和我一样，都中了那个魔法，都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很多，会将八大部落带向毁灭的”。于是十分钟前，恼怒的弗雷德甚至吼出了带着部队杀过去逼迫迪克巴克让位这种完全不可能的想法。

终于，冷静下来的弗雷德让自己帐中跪着的十二卫重新站了起来，并继续和伊登一起处理起部落的大小事务。

“外出的队伍回来了多少？”

“回来了十二支，还有三支没能回来，不过都传回来过消息。”

“伊多埃尔的队伍呢？”

“他们很罕见地没能找到适合劫掠的村镇，在昨天传回消息说准备绕路去圣……”正在汇报着的老蜥蜴人突然怔住了，然后朝着宝座上的猪头人郑重地行了个礼，“酋长，过一会儿你估计就要准备接见他了。”

顿了顿话头，伊登又继续解释到，“我留在他身上的第五道祝福被激活了，可见得他遇到了了不得的敌人。我告诉过他，这种程度的敌人，在杀死之后要第一时间传送回来进行汇报的。”

思考片刻的弗雷德冷视着伊登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传送的定位在哪，不会是直接传送到我的大帐中吧。”

“自然不会，定位在外面的广场呢。不过酋长的大帐可是施加了各种神术的，小小的传送怎么可能突破老朽为酋长布下的安全网。”

就在弗雷德打算进一步质疑自己的安全的时候，外界喧闹的叫价声却突然停止了，在停滞了约一秒后，却突然替换成害怕的惊叫，意识到不对劲的弗雷德和伊登急忙奔出大帐。

混乱的亚兽人们被十二卫用双刃斧分开一条道路，而道路的尽头——

一只失去双臂的巨大熊人尸体躺在广场中央的平台上，嘴里还咬着脖子上挂着的铁质三角形。

看台上等待售卖的人类还剩下最后四个，他们全都害怕地瘫倒在地，哪怕是那个仍有生气的眼睛闪亮的女孩。

“伊登……他还活着吗？”

“很显然，死了。”

弗雷德的思维飞快地运转起来，人类吗？不，人类中虽然也有着强者，但是在空旷的大草原上几乎不可能正面遭遇。即便是最强的精钢级冒险者队伍，也很难杀死拥有着传送道具，随时准备逃跑的伊多埃尔。若是这样也都非要将这顶帽子扣在人类头上，那就只有可能是大批集结的军队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了。但是若是集结军队这样的大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显得自己更蠢了。

不可能是人类，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其他的亚人部落了，为了争夺大酋长之位吗？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出动了强大的队伍来攻击自己外出的劫掠者队伍，想让他部落的物资链断裂。

现在还没回来的三支队伍里面最强的伊多埃尔的队伍很显然已经没有了，那么另外两支多半也遭遇了毒手。攻击劫掠的队伍来让自己部落的资源陷入紧张吗？但是他们恐怕万万想不到，伊多埃尔的尸身传送回来了，他获得了警告，有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

“部落禁严！”转过身来，夕阳的残红中愈发恐怖的猪头人酋长对着所有人高声呼喊着发出命令。

就在所有人的混乱迷茫之中，瘫倒在地上泪光涟涟的女孩瞬间瞪大了眼睛。

机会，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