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师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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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不让你过年

空亡。

这个名字因为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两个字,即便我也能很快记住。小师叔曾依稀提过此人实力更在不男不女之上。这些年山门虽新收弟子无数,但本质上却都是学艺修身偏安一隅,朝廷高手此番若当真倾巢而出,我那帮师弟师妹们是断不成战力的。

可从老不修的反应来看,问题兴许远不止如此。

他果然是回了小院就翻出酒喝上了。在这么个不早不晌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干喝,四师叔的事情想来是真的让他伤透了心。

老不修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任凭他这样瞎灌乱来很容易闹什么好歹来。可我并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知道这个时候劝不得更劝不来,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安安静静叼了烟管蹲在门口守着,等他自己喝懵了以后再做计较。

“丫头,趁着还没封山,等雪停了你也收拾下山去吧。”

烟管其实从刚才就没点燃,但我还是下意识嘬了一口才问:“这么严重?不就一个什么空亡吗?”

老不修停下喝酒,看上去还算清醒:“怎么,连你也听说过这人了。”

我点点头:“小师叔谈起过。”

老不修盯着手中的酒碗笑笑:“之前你不是问我朝廷就算集齐了朽心诀,又上哪找一个练完不会浑身爆炸的人吗?这个空亡就是了……你说,这算严重吗。”

我震惊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朝廷早就找到了适合修炼的人选收做鹰犬!只差师弟手中半部阴本就可以鱼肉整个武林。这也就解释了山门最开始为什么会插手整件事情——长久以来存在于朝廷与武林之间的脆弱平衡被打破了。

“他练了半本,却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在短短数年内拥有了睥睨天下的实力。”老不修继续说着,倒空了一只小小的酒坛。

我把烟嘴啃的咔咔作响:“这个朽心诀真的没有弱点吗?”

老不修道:“我没见过阳本是什么样,只能寄希望于残本终归是残本吧。他露面的次数太少,也许是只有半部心法,出手时有什么制约着也不好说。”

言下之意,师弟手中的阴本他却是见过的,而且很可能就算找到能练的人也无法与阳本分庭抗礼。其实我总觉得还在别的什么地方听过这个空亡,偏抓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年二八,这日子挑的够可以的,摆明了不让人过年嘛!我还就不信了,那雍王的手下个个都是天兵天将,能长了翅膀飞上来?我山门风雪分分钟教他做人。”

我一直深信“千重”之名并非指山门之深之高,而单纯意指冬天的封山大雪下的夸张。其实每次说到封山都很让人难过,因为师弟这个冬天肯定是赶不回来了。他下山许久,前日只从白露山庄那里传了个“无恙安抵”的消息,连个囫囵句子都没有,更别说信了。这家伙大概就没长心吧。

老不修看我一眼,可能有点好笑:“又想那小谁呢?刚好,下山可以直接找他。”

“我又没犯错误,又没有什么会在山门里难堪的身份,我干嘛下山。”我故作轻松道。

“呵,留在这里成天和我这糟老头斗嘴玩呐?”

“可不?与人斗,其乐无穷。”

之后的事情可谓急转直下又顺理成章。

四师叔被褫夺了长老位,但不知是出于其本人的坚持还是掌门的私心,最终并未被逐出山门,只是不疼不痒的被禁足院中;对此,起码从表面上看老不修表现的颇为漠不关心,就连平素最爱蹬鼻子上脸的五师叔也没再来讨过什么“说法”。有意思的是背地里我也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过任何小道消息——这不太合理,可能是掌门那边下了什么严格禁言的死命令。

另一方面,外面有关朝廷围剿的风言风语自秋天以来就没断过。四师叔在被宣布废位后武林盟那边再没给掌门递过什么信函,因此老不修他们所知的仅仅只有“年二十八”这个说远不远的日期,而没有朝廷更加详尽的部署计划。

我猜想,武林盟大概已经默认谈判失败而放弃了与山门的合作。这算好事,起码老和尚不会再使着坏的逼山门站队。同样的,无论山门即将面对朝廷怎样的大军压境,武林盟都绝不会派出一兵一卒支援。

雪下个不停,平日从虫舍到厨房穿过院子不过几步之遥,如今几成天堑。与之相对的是老不修又倒下了。这不稀奇,他那副小破身子骨哪个冬天都少不得要伤风卧床一段时间,便是好了也依然咳的撕心裂肺,直至开春方能缓和。他久病成医本不需要怎的特意关照,看在刚遭了同门相背打击的份上,我这作徒弟的大发慈悲,每日按点给他炖上一小盅冰糖雪梨以示体恤。

这期间掌门和六师叔先后来看望过他两次次。三个人关起门,切切查查能叙大半日,内容当然属于我无权过问旁听的最高机密范畴。又或者说,我本来就十分不想听到那些不该我听的内容,总是问过安就远远跑出去,宁可顶着天寒地冻在门中乱转。

门中这几日陆续下山返乡过节的年轻弟子不少,虽然往年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今年大家却多少有点摆明把人往外赶的意思了。除了类似傻子那种地位的和没处可去的还留守着,四下里一片冷清萧条。我瞎溜达了一圈,直逛到掌门院前,不想看到两个小弟子正半趴在墙根下鬼鬼祟祟布置些什么。

“喂,大冷天躲这儿干嘛呢?”

结果我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直接把地上这俩孩子吓的连滚带爬当场叫妈,半晌才晃过神应道:

“……春春春春浅师姐?”

这个反应过于可疑。我大步走过去粗略打量二人一番,又探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掌门院,玩味道:

“你俩不是掌门座下吧。”

这两人面如死灰,掸掉雪起身并排靠墙站好,活像是等待执行的死囚犯人。这使我十分难过:“春浅师姐”的名号对小辈们这么有杀伤力吗?

“我们是四长……四师父的弟子。”

这的确出乎意料。于是我也蹲下,仔细检查他们刚刚趴过的地方,只见半截构造精巧但古怪的木械机簧露在外面。对于机关术我所知有限,大致还能瞧出是御敌的装置,至少可以断定不是要对掌门不利。

“是四师叔派你俩弄的?”我抱着胳膊朝地上努努嘴,结果两人都是低着头支支吾吾。

掌门不苟言笑,五师叔过于乖张,六师叔专告我黑状。其实在山门中四师叔反而是我除小师叔外相对最有好感的一个。她会为了武林盟与掌门和老不修撕破脸是我万万想不到的,只能说世事难料。

前脚刚下毒伤人,后脚又派弟子在门前布置防御机关吗?我并不怀疑四师叔的造物之术,只是实在觉得此举有点猫哭耗子,前后矛盾的厉害。不予评价的揣着手让两个小家伙该干嘛还继续,自己扭头离开了掌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