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聚贤轩相识
他们呢，两人已经走过种有竹子的院子，踏上了笕桥。笕桥两边的栏杆上都立有华镫，暖黄色的灯光照耀在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显得那么温柔，人群在欢声笑语中不断流动，待站在桥上时，夏露娜便发现了灯火通明，人群涌动的君子街。君子街与刚刚所处的那条稀稀拉拉的街道全然不同，这里到处都张灯结彩，人群熙熙攘攘，各种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聚贤轩就在笕桥的尽头处，一共有三层，那块行草书书写的聚贤轩牌匾就挂在二楼的房檐上。
聚贤轩已经近在咫尺了，男子问她:“不远千里只为了来吃一只烤鸭？”
“那倒不至于，我是在瓦林的时候，一个朋友跟提起这苍龙城聚贤轩的烤鸭是全中原最美味的，刚好手里有几个钱，便慕名而来了。”说完嘿嘿地笑了；目带星辰，眼睛弯弯，唇红齿白，独有几分天真不谙世事的纯真。
“那就是不远百里了。”
“我听闻聚贤轩聚集天下文人贤士，武侠豪杰，我便想着来见识见识。”说完之后手往脖子上摸了摸。
“也不是每一个在聚贤轩吃饭的人都是贤士豪杰的，多的是强不知以为知的人。不过他们家的菜品确实是不错。”
听到菜品不错时，夏露娜的脸上立马掩藏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立即收敛了歪着头问他：“你是雅士吧？你没佩剑。”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看他长相英俊，气息刚正，没有读书人那种柔弱的气质，但是他又谈吐不凡，身无佩剑，便猜想他不是武士。
“不是。”
直接被否决了。当夏露娜疑惑时，他又接着说道：“我有佩剑，只是此去是与好友聚餐，所以并未随身携带。”
“哦。”夏露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时两人已经到达聚贤轩的门口了。
“客官里边请”店小二满脸笑容地站在大门口，不断点头哈腰，请完新客进去后，又携带着几个酒饱饭足的大肚子老爷出来“刘老爷，您小心脚下。”扶着最前边那个肚子最大的老爷出门后，又是弯腰鞠躬“恭候各位老爷们下次大驾光临。”
“哟！穆五公子！您来了，苍公子正在二楼的小隔间等您呢!”店小二看见夏露娜他们二人走来，连忙迎了上去。穆五公子回了他一个好字，回头对夏露娜说：“隔间就我和辰旭二人，女侠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一同进餐。”夏露娜二话不说立马就笑嘻嘻的答应了。
“我这朋友性格和你一般潇洒不羁，你们一定谈得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此时夏露娜的心情说是兴高采烈也不过分，毕竟不用孤零零自己一个人吃饭，还有人陪确实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她这人喜欢热闹。
店小二带着他们穿过偌大的大堂，在里面大都是头戴书生帽的文人雅士，也有些许五大三粗的习武之人，当然，并不是所有武士都是五大三粗的。其中不乏长相儒雅之人，和略带姿色的女侠。在这里有粗汉把酒作诗，也有头戴书生帽的弱书生六六六，五魁首地划酒拳。总之很热闹。
酒楼是各种消息和谣言的汇聚地，聚贤轩也不例外。众人此时谈论最多的是今年的天灾：秦北漫长的冬天和秦南突发的洪水，还有闽地的瘟疫，今天布赫又有了蝗灾。夏露娜边走边听着各路贤士的观点，走到古褐色的楼梯前时突然听到那旁边一桌人正在谈论她！大抵的内容意思是：传闻夏露娜是一个中年妇女，面黑身圆，泼辣无比，见人不爽就打。除暴安良不过是为了赏金，根本算不得侠义之士。另一个人却持不同观点反驳他：我怎闻得她是一位窈窕女子，性情直爽。四处游历需要花费，抓些罪犯换盘缠也情有可原。然后其他二人对他们的评语再加以评论，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的好不热闹。夏露娜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声跟着上了楼梯。
“兴许说她是泼妇的，大抵是挨过打的。说身型窈窕的大概是被出手相救过的。”穆五公子也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精彩争论。夏露娜听完之后笑了，那双弯弯的眼睛里布满了星辰。到了二楼，一切都与下面不同了。这里每一桌都被精美雕刻的木板隔开来，形成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只是并没有安装门帘。与楼下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张桌子底下都放置了一个火盆，有客人的桌子底下火盆是旺的，没客人的桌子底下火盆是灰的。这里的每一个小隔间的门口都立有一左一右两个精美的花灯，小隔间里面的四个角落也各有一盏小花灯，这众多精美华丽的华镫照亮了整个二层。夏露娜一路上对这些花灯赞赏不绝。
店小二带领他们来到一间带窗的隔间，对着里面鞠了一躬，接着对着里边说，“苍公子，穆五公子来了。”然后退到一旁请了他们二人进去。里面坐的男子样貌也不普通，身上的衣着看得出来非富即贵。夏露娜在穆五公子的示意下先进去了，使得坐在里面的苍公子先是一愣，随后又看见穆五公子走了进来，来回瞧两人问他：“这位？”
“幸会，幸会，在下夏露娜。不蒙穆五公子嫌弃，前来蹭饭，还望苍公子不要赶我走才好。”不等苍公子的“位”字出口，夏露娜已经抱手作揖先自报家门了。
“幸会！幸会！在下苍辰旭，久仰女侠大名，今日得之一见，不胜光彩！如沐春风啊。”苍公子笑着双手作揖，看着夏露娜说完之后，笑容更甚了。“女侠不嫌弃就是我苍某的荣幸了，哪谈得上赶人一说！快快请坐！”
“你叫夏露娜？”穆五公子看着夏露娜略显稚嫩的脸庞发出疑惑的声音。
“是啊！”砸吧一下眼睛，倒是她显得无辜了。
“怎么你请人家来吃饭的！你不知道人家叫什么？”苍辰旭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穆五公子，这神色中还透露出一丝不悦。
然而穆五公子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那刚刚在楼下……”
“抱歉，是我刚刚忘了自报家门了。”对苍辰旭解释完以后又对穆五公子说：那些无所谓，她已经习惯了，而且错误的形象，她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找到她报仇。说完之后又笑了。
“在下穆文墨。”说完之后略带尴尬的神采对她说，“楼下所言实属失礼了，请姑娘见谅。”
“哪有！我倒是觉得你的猜想很有道理。”
二人对苍辰旭解释了其中缘由之后，苍辰旭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我真挺佩服你们的，都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也能走一块吃饭的。”随后又对穆文墨挑眉笑道：“没发现你这么健谈啊。”穆文墨瞅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猥琐。”
夏露娜笑看两人，明白过来后跟苍辰旭解释说：“我是话痨，跟谁都能聊。他基本没说什么，都是我一直在讲个不停。”
此时店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一共六道菜，两盘水果。每一样都比外面分量少一半，但是哪怕是最便宜的青菜价钱也要比外边贵上一倍。要问贵在哪里？他这里的每一样都比外边精致许多，味道也要美味上不少。每一道菜品都是玉盘珍馐，芳香四溢令夏露娜垂涎欲滴。她舔了舔嘴唇，咽口口水，眼睛不断来回看着小厮上菜摆好桌。
“再来一盘烤鸭。”穆文墨在小厮上菜的时候想起来有一个人是不远七百里特地奔着烤鸭来的，回头看那人正对着小厮手里的盘子目不转睛时，又加了一句：“大份的，尽快。”听完这话，夏露娜看向穆文墨是笑脸盈盈，眼睛里载满漫天星辰了，因开心大笑而染红的面颊亦是粉若桃花般绚烂。苍辰旭被这笑容感染了，热情地叫她尽管吃，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点，他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啦！”在苍辰旭拿起筷子夹菜时，夏露娜也开动了。吃完一口后感到十分的满意，对聚贤轩的菜品赞不绝口。三人拿起酒杯干杯时，她说：“多谢二位兄台的款待，在下感激不尽，日后我也一定请二位兄台吃大餐！”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两人看着她傻憨憨的模样都笑了，苍辰旭道：“女侠好酒量！”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穆文墨也跟上二人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三人都大笑起来。苍辰旭说：“看来今天这酒是带对了，这就是缘分呐。”夏露娜问他为何这么说。他问她：“你可尝出来这酒是什么酒？”
“没有，我不太懂酒。”
“你猜猜，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想了一下说，“想不出来。”
“你再细想一下，与你名字有关。”
“秋露白！”
“哈哈，没错！这酒就叫秋露白，是取自秋天的露水酿制而成。今早我拂去酒坛上的露珠时，怎么也没想到晚上会碰见你露娜，你说是不是你我有缘？”苍辰旭先是得意地大笑两声，解释酒名之后又开始说来源，“这酒可是我特地从我家老爷子的酒窖中偷拿出来的，我们家老爷子宝贝得很，没想到今天被我逮着机会给偷拿些了出来。好酒配美人，再合适不过！”说完举杯和夏露娜碰杯干了。
穆文墨听完，摇了摇头，叫他吃菜别说话了。而夏露娜对苍辰旭的调戏只是哈哈大笑，“我觉得穆兄不应该说你是潇洒不羁，用风流倜傥来形容你更为合适。”苍辰旭接过话题问她：“那你喜欢吗？”她说：“不喜欢。”
听完这话穆文墨笑了，边喝酒边嘲笑地看着他，心想看他怎么办。这么直接被人拒绝他还是头一遭！苍辰旭一下子不适应了，但到底久经情场，成功无数回，也被拒绝过不少次；他装出一副忧伤，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委屈地说：“奈何人家说我风流倜傥，我当他是在夸我，没想到你这么说我却是讨厌我。”
“我亦是在夸你啊，怎会讨厌你呢？”夏露娜笑着说道：“虽然你风流，但是并不讨厌啊。”
一听她说他不讨厌时，苍辰旭暗下去的脸立马春光灿烂了起来，“你还是第一个不被我的魅力所折服的女人，想不到你年纪轻轻，阅历不浅呐，是苍某失礼了，我先自罚一杯。”说完将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我已经是二字开头的年纪，怎么会年纪轻轻呢？不要以貌取人啊，年轻人。”
“什么？”两人都惊讶地看着她那稚嫩的脸庞，不敢相信。
“嗯，我只是长得小而已。”说完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你是灵族的人？”苍辰旭想了下问她，但是又觉得不对，“灵族总共九个女后裔，我都见过，不曾见过你啊。”
“我不是灵族的，我就只是仅仅长得小而已。”夏露娜回答的时候非常平静，连拿筷子的动作都显得些许优雅了。
穆文墨将这些尽收眼底，然后看着走廊略显惊讶地说：“烤鸭来了！”
“啊！这么快！”夏露娜开心地双手合十，等待着小厮把烤鸭端上来，但是等了一弹指的时间也没等来端烤鸭的小厮，倒是等来穆文墨的一句，“骗你的。”看着夏露娜气呼呼的小脸，他又接着说：“你至多十五岁。”
“谁说的！我十七了！马上就十八了！”夏露娜生气地对穆文墨说，但是却没有一点攻击性，因为他们二人都笑了。夏露娜反应过来，又接着说：“我都十八了，离二十还远么？”
她这结论惹得他们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苍辰旭捂着肚子笑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女人谎增年纪的，哈哈，别人都是少说几岁，你怎么还多报呢？”夏露娜沉着脸，瞪着他，没说话，然后又撇过去瞪着穆文墨，看他憋不住笑得阳光明媚的俊美模样，她也没有减少一丝怒气！然后哼一声，拿起筷子吃菜去了，一口接一口，夹完一盘又接着另一盘，直到小小的嘴巴里再也塞不下了，才开始大口嚼起来，鼻子里还发出气呼呼的声音。这时小厮来了，手中端着一大盘切开摆好的烤鸭，烤鸭的底部用了绿色的叶子周围用了应季的红色梅花做点缀。夏露娜的眼睛又瞪圆了，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厮手中的盘子，露出天真的笑容。苍辰旭笑得前俯后仰，憋住了一会儿，将小厮摆在桌子中央的烤鸭搬到了夏露娜的面前，告诉她：“这一盘都是你的，尽管放开了吃。”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开始笑了起来。此时夏露娜已经不跟他们置气了，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多不好意思啊。”不过她的手并没有像她的嘴说的那么不好意思：拿起一只烤鸭腿就咬了起来。一边嚼一边对着这烤鸭和聚贤轩，甚至是苍龙城都赞不绝口起来。穆文墨笑得差不多了说：“看来这只烤鸭没辜负你此行啊。”
“何止！得此烤鸭，不枉此生！”
“一只烤鸭就能让你不枉此生了吗？那你可得活久些，这冀城的美食可多得很呐，你还没去过金品阁吧？金品阁那才是苍龙城的顶级美食所在。”苍辰旭看着夏露娜稚嫩的脸配着豪迈的吃相，不禁忍俊不禁地笑说：“有机会我带你去逛逛，顺便带你尝遍这冀城各式各样的正宗美食。”
“那多不好意思啊，而且我也没那么多银子。”夏露娜用袖子擦擦嘴巴又继续吃起来，“此次来苍龙城的盘缠还是我之前赚的十两赏金玩剩下的四两。”说完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绿底白云纹的钱袋来，放在桌上，“好像还剩二三两吧。”
“二三两？是你全部的盘缠吗？”苍辰旭惊讶地盯着那个钱袋，同穆文墨一样都感到不可思议。
“对啊，一只烤鸭肯定用不了二两银子吧？虽然这里看着是挺贵的！”
苍辰旭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说：“这只烤鸭确实是二两。”
“我草，这也太娘的贵了吧！抢钱呢？”不可置信地说完之后，愤怒地把吃了一半的鸭腿扔进碗里——本来想摔桌上的，但又舍不得。
“你出门没带盘缠吗？”穆文墨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话语里贴了丝关切。苍辰旭也是同样的疑问，问她出门家里没给盘缠吗？还是用完了？
“我是跑出来的，她们不让我下山。我师傅又说我功夫还不到家，遇上高手肯定打不过，而我又是一个女儿家。但是我打不过我不会跑吗？”
“所以你就靠捉拿罪犯赚钱？”苍辰旭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对啊，我没想到还真能抓得到呢。”说完嘻嘻地笑了。
“下山？”穆文墨察觉到夏露娜说的话中透露的信息，遂向她发出疑问。
“嗯！我是在道观长大的，刚生出来就被扔在寺庙门口，被道观的两位法师发现养大的，她们出家前的名字里，一个名字里带个露，一个名字带娜，刚好她们都姓夏，所以我就叫夏露娜。这也是为什么这名字听起来怪，但是我也没改的原因。不过我师傅倒是觉得挺好听的，说什么新颖不腐旧，独特别具一格，然后我现在听久了也不觉得难听了，还觉得挺好的，至少不重名，这天下就我一个叫夏露娜的，我牛不牛？”说着用大拇指指着自己，一副很是高傲自豪的模样。
“看来她们不放你下山是对的。”穆文墨看了她一眼，将酒杯里剩余的酒全部喝完，在夏露娜瞪着眼睛瞥他时，又说：“因为她们清楚你若下山肯定不是被骗就是被拐。”苍辰旭笑着表示赞同。
“切，怎么可能？我可不会被骗！而且她们之所以不放我下山，是因为她们觉得尘世太过肮脏，要我一辈子待在那山灵水秀的山顶之上，伴青灯古佛老去！哼，我才不可能一直待在那里跟那群老婆娘直到死去呢！静心法师总说江湖多恩怨，不让我染指，无心法师说切不可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但是我觉着都挺好的，虽有极个别令人不舒服，讨厌的人，但是我并不与他们多做接触。而且佛祖脚下我也没觉得有多干净！”夏露娜说这段话的时候既气氛又委屈，心里头有什么全在脸上显露出来了。
苍辰旭看她的样子，心软了：“看来这道观里的其他法师对你并不太好啊？”
“嗯，虽然我是道观里长大的，但是真正对我好的只有无心法师和静心法师，主持也还不错。其他人就总是跟着修明排挤我，骂我。”夏露娜说这些话时回忆起了以往，伤心的神情不禁自然流露出来。引得当听众的二人都心底为她同情又心生怜悯时，接下来她却眉飞色舞地说：“但是她们打不过我，哈哈哈！”
苍辰旭笑着跟她打趣道：“我看你啊，定是你闹得她们鸡犬不宁，所以她们才会排挤你的！”
“谁说的?我可是位温柔贤淑，贤良淑德，蕙质兰心，举止端庄又善解人意的良家淑女好不好？”
“这些词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穆文墨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劣质的谎言。苍辰旭也笑着表示赞同，说没见过哪家的淑女会用手拿起鸭腿直接上嘴就啃的，还离家出走，只身闯天涯，这可不是淑女能干出来的事。夏露娜反驳他，那是因为他见识少！苍辰旭和穆文墨听后都忍不住笑了。
桌上的菜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了，但是大都是进了夏露娜的肚子，因为其他两人就只顾着大笑和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