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眼万年
这座城，叫长安
烟雨蒙蒙，红尘纷纷
“是朕错了……原来这段日子……你竟是这般恨我……”芳华宫内叶霖风抱着怀中的女子，喃喃自语。
怀中人的温度越来越低，这又如何呢，从她将匕首送入腹中的时候，周遭所有的温度与他来说都已失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
叶霖风紧紧箍着怀中的女子，眼中落下了泪，红色的……看呆了一旁的贴身隐卫。
他们的君王傲视九州，八岁即位，从深谙算计的左丞相手中夺回政权，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狼子野心的威武大将军手中的百万大军军权。亲贤臣，远小人，发展经济，兴修水利，开创了一代盛世王朝。期间诸多艰难，他们隐卫从来都是看在眼里的，多次历经生死关，可是，他从未惧过。
这次，怕是过不了了……
隐月站在叶霖风身旁，漫天的悲伤弥漫在这间房屋中，他自然感受到了，不忍出声，“君上，传太医吧！”
叶霖风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隐隐约约还有血色的泪流出，看向隐月，“传朕旨意，即日起，兰王宇墨风即位，你们，都跟他去吧！”
隐月诧异，这么多年，君上何曾放弃过他们，如今……那个女子当真有如此魔力，让他们的君王此刻如此落寞。
见隐月等人不动，“怎么，如今，朕使唤不动你们了。”
凄凉但又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才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们的君上真的放弃他们了，不，是放弃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众人知事情已定，再无更改的可能，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君上，说过的事情从不会变更。
一时间，整座芳华宫再无人影，静的让悲伤的氛围更加的浓厚。
叶霖风就这么呆呆的抱着怀中的人，双眸轻轻的闭着，仿若一尊雕像，动也不动，好久好久……
久到终于听到了一声利器划破衣衫的声音……
“清泪，就算是死又怎样，你……永远也不要想着逃开我……”
好似……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相爱，即便一瞬也是一世，如果不爱，就算一世也是枉然。
清泪，这一世，你用命换取了自由，而我，用命……换取了希望。
……
初相见，叶霖风被追杀受伤跌落清泪在山间搭建的小屋边，睁开眼的刹那，叶霖风的心就此被束缚再也挣脱不开了。
女子俏丽的容颜在自己眼前放大，指腹温柔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额上的伤口。见到叶霖风醒来，女子开心的笑了，那一笑，叶霖风觉得就算是用十座城换也是值得的，当真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你醒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明清泪。”
叶霖风只是盯着看她，并不言语。
女子又将手放在叶霖风的额头，很熟练的，好似做过很多次，“烧已经退了啊，怎么不说话，难道变傻子了。”
听着清泪的话，叶霖风突然就笑了，多久了，从八岁即位到现在，好像就再也没笑过了，今天听到这女子的话，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清泪听到笑声，赶紧将手从他的额上拿下，讪讪的，“呐，原来不是傻子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自己把人救傻了呢！”
叶霖风挣扎着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清泪赶紧过来扶住，“小心点啊，你伤的不轻，昏睡了大半天了，我的药草很有限的。”
大半天，隐卫应该很快便能查出自己的所在。
突然地，他很希望自己的属下办事效率能再低点，这样，他能与面前的人相处的时间再多点，因为，回去之后，他们便再无相见的可能。
宫内和宫外，虽然只隔了一堵墙，却是天上与地下的距离。
这一刻，他有一个自私的想法，何不将她带入宫中……
就在他这么想着，发现自己竟然在她的搀扶下离开了刚刚的客房，来到了主厅。
猛然间，就被这满目的红色灼伤了眼睛。
女子羞涩的点下头：“再过几日，就是我与师兄的大婚，所以……”
所以，这座小屋就是他们的新房……
叶霖风很快的压下内心的波动，淡淡的又“嗯”了一声。
原来要嫁作他人妇了……
突然，好想见见那个能娶到她的幸运的男子，她说她的师兄出门办事去了。
终究是错过，他没有见到那个人，隐卫便循着线索找来了。
看着眼前跪倒的一大片的人，还有那一声，“属下救驾来迟，请君上恕罪。”
明清泪才明白，原来自己救了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赶紧跪在一旁，“民女眼拙，请陛下恕罪。”
叶霖风扶起明清泪，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放入清泪的手中，“这个算是朕送给你的新婚大礼，如有事情，可拿它到宫中找朕，朕必满足你一个心愿。”
叶霖风始终没将那句“可愿意跟朕走”说出口。
原以为他们只是有缘无份，一次相见之后就会渐行渐远，她成为别人的妻子，而他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多希望，他们也真是有缘无份，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朝朝暮暮，最后生死别离，死生相依。
再相见，是宫门的守卫拿着那块玉佩面圣。
不过三天时间，她看他的眼眸中却多了一丝别样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可叶霖风知道，那再也不是自己初相见时的清澈了。
明清泪恭恭敬敬的给叶霖风行礼，“陛下说过，如果我拿着玉佩进宫，陛下可满足我一个心愿，不知现在还作不作数。”
“天子一诺，自当作数。”
“民女自请入宫，侍奉陛下。”明清泪说的不卑不亢，但眼神再也不看想叶霖风。
叶霖风诧异，走上前将她扶起，定定的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清泪，沉默着……
“你可知你这句话的意思……”
“成为陛下的女人。”
终于，他看清了她眼中的内容，那是一种决绝，一种坚定。
到底经历了什么，使得短短的几天时间变成了这样，她没有嫁人……
叶霖风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窃喜吧，毕竟这是她自愿来到身边的，无论什么，他总能护她周全。
“朕答应你。”
明清泪，你可知，从你踏入宫门的这刻，你注定没有了出路，那么，就一起跟我沉沦在这浮华的世里，糜烂的宫中吧！
明清泪自被安排在芳华宫起，叶霖风就日日过来，就连政务都搬到了芳华宫内，唯恐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做梦，唯恐哪一天醒来明清泪就不见了。
可是，就算自己这么日日呵护着，叶霖风也再没见着那价值十座城甚至百座城的笑容。
她……从进宫来，就再没笑过。眼神也从没在他身上停留过，始终都望向这宫墙之外。
于他，这是煎熬……可是怎么办呢，她是毒，沾染了就再也不想戒掉，是她自愿进宫，那么，也不要怨他不想放手……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世间万物只有想要的，没有得不到了，更遑论得到了还要放手，这……不可能……
他就这般日日守着，她就这般日日望着……
她的话不多，除了必要的礼节之外，叶霖风也没听到其余的话，可是这两天，她总是念念自语：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叶霖风听不懂，可他也没希望从她嘴里得到答案，因为她从不回他的话。
“来人，”叶霖风喊来了隐月，“去查查那日将朕从小屋中接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没有去查，没有去过问，为什么她没有嫁给师兄，为什么会突然进宫，他在逃避，本能的，他不希望知道那个答案。
可是现在，不容得他多想。
隐卫还没来得及带回消息，事情的发展就超出了叶霖风的控制。
芳华宫内，明清泪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叶霖风，不必查了，没有时间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吧！”
叶霖风怔怔的站在明清泪身前，他闭上眼睛，轻轻的摇头，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内心中不断的翻滚，他知道，他们之间要结束了。
明清泪的声音很平静，“我从小就爱慕着师兄，盼望着终有一天成为他的妻子，终于，梦想要成真了啊，你看，我连新房都布置好了，可是等来的却是他要另娶她人的消息，怎么可能呢，师兄怎么会不要我呢！可是，这是真的啊！我永远都记得师兄微笑着跟我说：恭喜你，另攀高枝。呵呵，多么讽刺，他居然恭喜我。你知道吗？叶霖风，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当初我没有遇见你该多好，遇见了不救你也好，可能命运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因为你，我的一切都改变了。”
她，竟如此的恨他，叶霖风踯躅着不敢上前，静静的听着她讲述遇见自己后的不幸。
原来这一切竟是失去大权深谙算计的左丞相林放一手策划，他知晓自己对明清泪日日的思念，竟拿他们师兄妹的性命相互制肘，而更戏剧的是那师兄林景瑞竟是左丞相的小儿子，为了有足够的筹码与自己抗衡，他让小儿子与大将军之女联姻，明清泪自是不愿，可奈何她根本无力与左丞相对抗，为了师兄，她答应左丞相入宫，将皇帝的行踪件件传出宫去，传入他的耳朵，可是她哪能忍受自己心爱之人另娶他人，今天，正是那师兄成婚的日子，那个本该成为她的丈夫的男子如今正红服加身，可新娘，不是她……
说到最后，明清泪竟是泪流满面，她说：“叶霖风，我们为什么要遇见呢，你们的那些权利与我何干呢，为什么快要到手的幸福我却还是得不到呢。”
一连三个问题，叶霖风竟一个也答不上来，是他拿走了他的幸福，她恨他！
可是，他也可以给她幸福的，只是他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林景瑞……
叶霖风沉默着，一时陷入沉思，他还在思考着那三个问题。
万万没想到，就那么一刹那，他听见了利器与皮骨摩擦的声音，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没有时间了是指的什么……
是了，林景瑞今日成亲，她，没有了活下去的支撑……
叶霖风冲上前将明清泪抱在怀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听见了她最后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叶霖风……我从没有……你和我一样，都是无辜的，可我……还是恨你……
呼吸渐止……
从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情况传给林放，他一直都知道。
抱着怀中的人，遣走了所有的人……
叶霖风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执着的人，轻易不动情，一爱便是一生。
血气弥漫在整个芳华宫……
那天，隐月再次步入芳华宫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男一女紧抱在一起的场面，真真应了那句：死生相依
在他们的君上身边放着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道圣旨，只有六个字
——杀林放，活景瑞
隐月偏过头，泪水便滴落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望着宫外的落叶，打着旋没入尘埃……
一切的爱恨情仇也都随风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