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年相逢

沧夷阁内

高大的柳树下，置一席檀木案几，案几上仅放着一盏紫砂壶和几个茶盏，和煦的阳光从叶隙间洒落，光影斑驳，点点微光闪动，案几前一白衣男子单腿屈起而坐，似墨长发高挽垂于腰间，几缕发丝懒懒散散的随微风拂动，一双如墨眼眸深邃迷人，清俊的眉宇间难掩清冷孤傲，男子微微靠着树干，手执茶盏轻抿着，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散漫。

“师兄……师兄……不好了……不好了……”不远处琉亦高喊着往此处疾奔。

听闻到呼喊声的冥炎却未抬起头，而是低下头拿起桌上的茶盏砌了杯新茶，待琉亦跑到跟前也未曾抬起头来。冥炎伸手将新砌的茶放到琉亦身前，又转首为自己续上了半盏茶，慢慢品茗起来，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的神情。

“这次又是什么事？”过了半晌冥炎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望向已经涨红脸，大口喘着粗气的琉亦问道。清冷的慵懒之声伴随着和暖的清风别样的动听。

琉亦扶着双膝深深地吸了口气，拿起案几上的茶盏，‘咕咚’一声饮了下去，好不容易缓下来才急急开口道：“师兄，那个坏女人派人来了，她们还要对你……”

“我又没做什么，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琉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跟过来的心烟儿隐含笑意的声音给打断了。

琉亦猛地转过身，瞪大眼望着走过来的心烟儿，抬手指着心烟儿颤道：“你……你……你……”可还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呢，心烟儿就已经径直走到案几旁，冲着琉亦微微一笑，又转首低头望向正在把玩茶盏的冥炎，依旧的素衣容颜，依旧的懒散淡然，十年前的点滴仿若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旋转。

洁白的玉手隐于袖中，双手紧握，白皙的指节似要滴出血来，但表面却看不出丝毫紧张，嘴角始终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而此时冥炎也抬起头审视着心烟儿，四目相对，望向那双澄澈的眼眸，一丝熟悉感自心间划过，似时隔千年的等待，又似久别的重逢，目光扫过，瞥见心烟儿发间那支晶莹剔透的碧玉簪，冥炎微微一怔，却转瞬即逝，不易察觉，转而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不明所以的笑意。

“师兄，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坏女人派来的。”琉亦并未察觉到冥炎眼中的变化，一个激灵便跳到冥炎身侧指着心烟儿大叫道。

冥炎对琉亦的话并未理睬，只是淡淡望了眼面前的人，又低下头，为自己续了半盏茶，轻抿着，过了半晌，才轻轻转动着杯盏，低眸望着杯中慢慢浮动的茗，缓缓开口道：“不知姑娘，来我沧夷阁所谓何事？”

心烟儿面对冥炎的淡漠，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定睛望着冥炎，渐渐将笑意隐了去，正色道：“还债”。清亮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院中，普通无奇的两个字却隐含着太多的意义。

“还债？你欠我师兄钱了？欠多少？多吗？多的话……”琉亦一听钱，两眼便开始放光，忙将头从冥炎身侧探出来，可话还未说完，便被冥炎伸手挡了回去。

冥炎放下手中的杯盏，微微抬起头，指节分明的手支撑着下颌，定睛望着面前的心烟儿，淡漠的目光中含着不明的意味。清风自两人之间吹过，两人四目相对，久别的过往缓缓拨动着心中的那一汪碧水，泛起轻轻地涟漪。

许久，冥炎开口对身后的琉亦道：“亦儿，带她去客房。”

琉亦一怔，不解的看向冥炎，此时冥炎已恢复了平时淡然的常态，低下头继续饮起自己的香茗。琉亦虽然对心烟儿的身份还是很怀疑，但在钱与师兄命令的双重压力下，纵有千般不解，万般不愿，还是乖乖听从吩咐。

琉亦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冥炎身侧走出来，对着心烟儿长叹了一声：“走吧”。

心烟儿轻轻一笑，微微扶了身：“有劳小师弟了。”

“喂，谁是你师弟，不要乱叫。”琉亦睁大眼瞪着心烟儿，不满道。

心烟儿眨了眨眼睛，茫然的问道：“不叫你小师弟，那叫你什么？”

“叫我琉亦大爷”琉亦边往前走，傲慢道。

心烟儿怔了怔，转而笑着问道。“……大爷？你知道什么是大爷么？”

“比你大的爷”琉亦鄙视的转头望了一眼紧跟其后的心烟儿，无奈的撇嘴道。

‘噗嗤’一声，心烟儿不禁掩嘴笑了出来，笑着点了点头，了然道：“……好吧，琉亦小师弟”

“说了不要叫我师弟了”琉亦转身瞠目看着心烟儿大吼道。

“好好，以后不叫你师弟了”心烟儿笑着附和着哄道。

琉亦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心烟儿，转身便大步向前走去。心烟儿笑了笑，亦跟了上去。

冥炎望着渐渐消失于视野之外的二人，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接住了飘落在眼前的飞絮，一阵清风吹过，轻絮又脱离掌心飞向远处，冥炎黯然幽远的目光望着渐行渐远的飞絮，低声轻叹：“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