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懂与不懂之间

今天是母亲节，一个很特殊的日子，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记录一个与母亲无关的心情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呢，大概是吧。

与母亲无关，但却与母亲节有关。今日这份心情，源于父亲的这样一条朋友圈：

今天是母亲节，天下没有了母亲的人母亲节快乐。

我的父亲是个酷爱发朋友圈的人，在我看来，父亲的缺点多过优点，他的优点是闪光的，但缺点也同样明显到闪着光。至于都有哪些呢，也不用细数，人无完人，他不是个完美的人，但他却是个优秀的父亲，于我来说，这就足够。

以前父亲无论发多无聊，多让我不能理解的自拍、图片和视频，我都还是会在下面点个赞，他喜欢他发的东西被很多人点赞，他喜欢被关注。给他点赞这个习惯大概是许久以前形成的吧，记得有一天他在电话中无意间抱怨“我天天给你点赞，你怎么不给我点赞呢？”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在父亲看来一个赞也是很重要的。

只是今天这条朋友圈，我该拿它怎么办呢？这一刻，我觉得微信真是个让人烦恼的东西，如今我有的选择只有三个，要么点赞，要么写个评论，要么置之不理。置之不理吗？我爱我的父亲，我也希望我能深切理解他这份没了母亲的痛苦和悲伤，让我如何做到置之不理。可是剩下的呢？点赞很显然是下下策，那就剩下写评论了。写什么呢？关心父亲这样庄重的行为我却要这样随意地通过网络敷衍了事吗？我盯着那条朋友圈许久，又打开输入评论的文本框，输入，又删除。

奶奶也会快乐。

奶奶希望你也快乐。

我希望爸爸也快乐。

爸爸也节日快乐。

爸，你今天一定很难过吧，在全世界都在说母亲节快乐的时候，你能做的却只是发一条朋友圈。我想说，我懂你，如果你不开心，可以跟我说。你难过的时候也可以跟我说，即使是作为父亲，也有示弱的权利，我长大了，你也不用硬撑着，我可以依靠，虽然我也很想念奶奶。

最终我觉得这些或许都不适合用作写给父亲的评论。

我常常想，我到底懂不懂父亲呢？我的性格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父亲，所以或许我大概也是懂父亲的吧，可是自认为懂父亲的我，如今却不知道此时父亲需要什么样的回应。

还记得我读小学五年级那一年，那个春节是父亲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奶奶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那一天晚上忘记了是哪一档电视节目，有人唱了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一家人都在看电视，父亲躺在我身后的位置，突然来了一句“别人都在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却没有妈妈了。”母亲当时还说父亲矫情，母亲说“世上没有妈妈的人多了去了，你突然矫情什么大过年的。”那晚很奇怪，暴脾气的父亲居然没有回嘴，而是悄悄地不说话了。

那时我还小，我不懂一向善解人意的母亲为何突然因为父亲的一句话就那样生气，我也不懂父亲那句“没有妈妈了”到底承载了多少伤痛，那时我只是在害怕父母是不是又要吵架了。但是没有，那两句对话以后，父亲沉默，母亲也沉默，沉默了许久，然后大家就像忘了这件事一样，谁也不提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后来我长大了，我慢慢理解了死亡，认识了离别，我觉得我慢慢能读懂父亲当年那句话了。

也正是因为我读懂了那一年的父亲，所以如今才会因为这样一条朋友圈变得烦恼踌躇，可是我真的懂父亲了吗？如果真的懂，为何如今我会这般不知所措？这懂与不懂之间究竟隔着些什么呢？

我琢磨了许久，然后在父亲的那条朋友圈下面写了一句：

爸爸，自己也要过得快乐（一个拥抱的表情）

仅仅过了一分钟，我看到了父亲的回复：

好！

我想，我懂不懂父亲呢，大概懂吧，大概也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