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铁匠
此时,晚霞初绽,红彤彤如花绚烂燃烧整个天边,映照着远山仿佛铺满宝石,金光璀璨,鲜艳夺目。
外婆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离暮色苍茫还早,垂下头继续忙碌着。
天光渐渐暗了,眼前模糊起来,外婆忙不迭把东西收拾妥当,带着农具往回走,不一会儿,天色大变,夜幕四合,看不清远方,近出一片迷蒙。
外婆摸黑在一条干田龚上慢慢移步,忽然,耳边听得前方传来“咣当……,咣当……”不绝于耳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山谷深深回荡。
听到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外婆一阵欣喜。
起初,外婆狐疑以为是多年在外闯荡的打铁匠生意难做不得不回家重操旧业,转念又纳闷下午出门路过打铁匠的门前,依然是一副离家前紧锁多年依旧空无一人的老屋;诧异的想到,难道是铁匠下午突然回来急不可耐的打铁不成?
想到这里,外婆更激动,心想,这下好了,家里那把当年从铁匠手里购买使用旧了的好刀,一直没拿到镇上给铁匠铺重新铸新刀,怕被掺和假的铁,现在好了,良心铁匠回来,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刀的了。
一路带着焦急和紧张的心情,轻移步伐,直奔铁匠的家的方向赶去。
离铁匠的家越近,那响声越大,外婆喜不自胜的认为铁匠一定是回家了,迫不及待的加快脚步。
当走到打铁匠的老屋门口,带着期望的眼神看向铁匠老屋,所到之处黑洞洞,寂静无声,门前杂草林立如站立的孤魂野鬼,随风飘荡,“呼呼”冷风的足以让人一惊一乍;看到此情此景,顿时,外婆沮丧又绝望,像霜打茄子病恹恹的;耳旁“咣当……,咣当……”个没完没了。
铁匠门口有一口荒废的池塘,杂草丛生,外婆就站在池塘边的路上。
那“咣当咣当……”声就是从她脚下池塘里传出来的,许久,外婆才恍然大悟,那声音并不是铁匠回来了,虽然听起来像打铁的声音,其实是生活在干旱田地里的一种类似青蛙的小动物发出的叫声。
当地叫“干蛤蟆。”叫声响亮,与两颗跳棋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相似。
假如你是第一次听到,又是在黑夜的野外,保准吓的神色慌张,花容失色,转身夺路而逃。
听外婆说,假如当年铁匠不贪婪自私,践踏生灵,或许他还在老家当生意红火的打铁匠。
那年,我还小,不知道市面上哪里传来一股谣言,说青蛙能卖钱。
空穴来风的消息如潮水瞬间涌入大街小巷,然后大到城镇小到乡村,到处沸沸扬扬,人们听了交头接耳,纷纷出门争先恐后的捕捉青蛙卖钱。
特别在晚上,一人一只手电筒在黑夜的田里来来往往,翻弄得野草“稀里哗啦,”像搅扰野草的清梦发出不耐烦的吼叫,又像田地长出一只只超强聚光灯般的眼睛;一到天黑,几乎每晚,农家的狗叫整夜不休,纠缠的居民睡不安宁。
在老家的乡村,铁匠是最勤劳的一个,白天刚刚落幕,带着手电,背着有盖子的大桶匆忙出门,精力充沛行走整夜,到处捕捉青蛙。
那晚,幸好铁匠福大命大,及时醒悟并悬崖勒马,没有酿成大祸,否则,性命不保。
那晚,没有星光,天上只有一勾假象的弯月,行到林深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掌。
在熟悉的大路上,铁匠为了节约手电,茂密浓荫的楠竹林中,宁愿借着浅浅地光亮,在齐腰的野草丛里高一脚矮一脸艰难的走着。
大路的尽头,是一条通往山上的蜿蜒曲折的小路。
铁匠刚走到小路,路边的一棵有五米高柏树上突然冒出一团不到两米宽,圆滚滚的巨火,仿佛是柏树生长的一个带火状的熟透的果实,眼看就要掉下来;火球在树梢头熊熊燃烧,映照得周围如白昼光明,一切事物清晰可辨。
铁匠被眼前的一幕惊悸得动弹不得,张口傻傻的望着;最要命的是,树下停着一个估计三个才能抱住的大青蛙,一鼓一鼓的,令人不寒而栗;眼如铜铃,如寒冰,射出森冷的目光,仿佛瞬间能把他冻成冰块;如利剑,活生生的凌迟着他;嘴大到能张口把他生吞活剥;脚掌大的如簸箕,如铁石,仿佛一踏就能把他踩成肉饼,或者一片轻飘飘的树叶。
铁匠看得眼睛发直,吓的脊背发寒,心脏差点狂跳出胸腔,浑身像个筛子,哆嗦抖个不停;瞪圆惊恐的眼睛不停的后退,顾不得喘气,一阵风似的沿着来时的路夺命的逃。
待他到家时,紧绷的神经才放松懈怠,瘫倒在地,整个人不忍直视,一身狼狈相;脸被无名枝条划伤,满脸血痕;衣服破烂不堪,大洞套小洞,被荆棘藤蔓割成丝纽成条;跌撞倒下多次,到处沾满污泥;鞋子不知何时掉了一只,一只脚被树枝刮擦的血淋淋的;浑身已被冷汗浸透,衣服湿嗒嗒的,每走一步,好似从水里刚刚起来,一路的水印子,随便用手一拧就能滴出瓢泼大雨来。
自那晚见到庞然大物的青蛙,铁匠再也无心捕捉,每每说起来都胆颤心惊,全身心的一阵阵后怕。
那晚,是他罪孽深重的警告,万幸他获得了自我救赎,因祸得福。
从那晚后,铁匠再也不是铁匠,关闭了铁匠铺,带着家人背着行囊周游世界,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