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间的温度
这天的坐诊全部结束，已是晚上9点，周子衿得了师父的允诺，今夜可以回去桃林休息，明日一早再回来，高飞就没那么幸运，因为早课偷懒打瞌睡，已被罚去打扫祠堂，且还有章节课程罚抄，周子衿得了嘉奖，虽说表面毫无波澜般，心底也是极高兴的，只怕高飞知道这事后又要大闹一番，便躲着他简单收拾了下，与师父师娘道了别，这才悄悄动身离开雪庐
刚迈出雪庐那高高的门槛，见了立在门口的续断，他一手提着纸包，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转过了身，见到子衿出来温柔的笑起来
“七哥？”周子衿提着裙摆下来台阶，走至他身前，续断温声说道
“十一，走吧，我送你到村外”
周子衿连忙推脱
“七哥你今日也忙了一天，不用送我，再说，不远”
“无碍的，我正好坐了一日，顺带活动下筋骨”
知一村的夜很安静，人们休息的都很早，和她们桃花村一样，到夜晚时都闭户较早。静悄悄的夜里，那之前规整的灰灰菜长高了不少
“落藜”周子衿小声说，这些种植的很是规整的还被她之前认为是灰灰菜的草，实则名为落藜，是一味草药。
“嗯”续断轻轻回应一声表示正确，迈出的步子朝她又靠近了几分，沉静的落藜小道上，偶尔蟋蟀的声响应夜而来，周子衿与续断并肩走在一起
“十一”
“嗯？”
“桃林该是结果子的时候了吧？”突然提到她的桃花林，这让周子衿有些吃惊，惊的是再雪庐很少提到桃林的事，更不曾和七哥说过？
“是啊，不过七哥如何知道桃花林的事”也不至于会扬名到外村来吧？
“我呢，天生五感敏锐，十一你一身桃花香气，我也大概猜的到想必是终日与这些桃树为伍才会如此，况且…”续断欲言又止
“况且什么？”周子衿难得来了丝好奇，侧过头来望着身旁的续断
“没什么，只是想那桃林一定美丽极了”续断一声感叹
“嗯，等到来年桃花节时，师父师娘还有你和六姐他们可以去看看”周子衿声音平静的仿佛在与认识许久的人般说话，并未觉得有多的疏离感。
“也好”
那弯弯的月亮照亮了前方的小道，再过这片林子就到村外了，周子衿原以为这林子会很黑，可是这一路上七哥都在身边，虽说七哥常是儒雅安静，可今夜这一路周子衿也并未有半点陌生不安，现在瞧着透过那些枝叶撒下的丝丝光亮，虽是朦胧，却也带来了间隙余光温暖！
送走周子衿的续断来到中药局时，碰上常山正在整理中药材
“二哥”
“来了，吃了饭吗？”常山问道
“还没”
“快去吃饭，你这忙了一天，别饿坏了”
“师娘已经在准备了”
“那就好”说完便继续整理手上的药材
二哥常山对于续断来说是长辈，他是师父的二徒弟，比续断他们这些小辈们年长20多岁，辈分上也要是叔叔辈的才算得体，只是同为师父的徒弟，便叫了声师哥。二哥为人淳朴正直，他熟知通晓各种中草药，能将这中药房打理的井井有条，与二嫂也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让人好生羡慕。对于续断来说，常山是亦师亦友般的存在。
续断走进匣柜中，拿起放在上面的金称，又回身从斗柜中取出些药材出来净称。常山看了看认真比对克数的续断便开口询问道
“要抓什么药开个方子过来二哥给你抓就好”
“二哥二嫂也都辛苦一天了，我自己来就行”说完又抬手从斗柜最上层取出些鲜桃花来
“那边有阴干封好的桃花，我帮你取些来？”
“不用，这个需要用鲜桃花”常山见他在那堆鲜桃花挑挑拣拣，终于挑拣好一整瓣桃花，将它拿到灯光下左瞧右瞧了一番
“什么症状？”
“不是病人的方子，是十一，我见她去哪都喜欢带着香烛，说是已经对它产生依赖了，可是也找不到合适的香味，我就想着若是将这一整瓣桃花镶嵌在里面再用些有溢于安眠的草药的香烛，倒格外适合她，这里面的这瓣不会凋谢的桃花应该很好看吧”
“十一已经回去了吗？”
“嗯，来药局你不在，便和二嫂打了招呼离开了”
常山看着此时无比小心细致的续断，缓缓道
“十一应该会很喜欢”
续断斟酌着用量，听了这话却像是定了心般，极其温柔开了口
“是嘛？那就好”
“续断，你……”常山欲言又止
“怎么了二哥”眉目有笑，续断从那药堆中抬起头来
“没事，还需要什么吗？”瞧见二哥的目光跟着他打转，续断温声慰道
“二哥就不必管我了，只是这次藏室中那沉香木以后可要多用些了”毕竟若是这次调配成功的话，以后便会给十一做上许多。
“也好”常山点点头，不再多问，再抬头便望见手中端着餐盘走进来的灵芝，招呼一声
“灵芝来了”
灵芝朝着常山欠了欠身子
“二哥”转而又对正俯身认真核对药材的续断说
“我去你房间发现你不在，想着你可能在这就过来了，快过来吃饭吧，师娘刚做好的”说完便将将餐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续断未抬头，那闪烁着星辰般的眸子仔细盯着金称上的克数，生怕有些差池，回答的也极其轻微
“好”
常山将系在腰间的围裙摘下挂在一旁，来回看了二人一眼后，嘱咐一句
“我回房了，你们忙完也快早些歇息”
“嗯”灵芝点点头
常山走到门口时，脚下的步子顿顿，回头见到续断依旧认真配药，而灵芝已将饭菜摆放好拿着餐盘立在一边静静的等在他，常山微微嘘了口气来，如今年轻人的世界，或许他这个年岁懂不了！
过了许久，续断抬起头才发现一直立在匣柜外望着自己的灵芝，再去看了眼桌上的饭食，挠了挠头，满脸歉疚的笑了笑
“对不起，我忘了”
“没关系，快些过来吃吧！”灵芝望向他的眼神满是理解
“好”拍怕手走出匣柜
“你吃了没有”续断关切的问她
灵芝取出一只空碗去给他盛汤，脸上夹着层温柔的笑意
“嗯，吃了，师娘，今日在这汤中放了少许人参，这次石奎他们采购回的人参口感和外形都不错，是佳选”
“哦，是嘛，那我可要好好尝尝”续断笑了笑，接过灵芝递过的汤，吹了吹，喝下一口，夸赞着
“嗯，小八这次没有二哥的指导，做的也如此好，是可以出师了”
“是啊”
“还有刚才十一来了电话，说是安全到家了”灵芝继续说道
“嗯”眼睛中含着晶莹的笑意，续断应声点了点头
“……”
将那些饭菜吃的干净，这个时间里，灵芝只是一动不动的守在一旁等着，续断还未将手中的碗放下，灵芝便探过身来去收拾，续断出手阻止
“灵芝，你早些回屋歇息吧，今日也忙碌一天，剩下的我来就好”丝毫未听进去续断的话，将他手中的筷子取了过来
“还是我来，你的手别受伤了”
“哪有那么夸张，还不是你们对我太好了，搞得我想做就像个四肢不健全的人，小心我恃宠而骄哦”续断白净的脸上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嘲笑之意
“在学校时，还有师父可都是说过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你们这劳动这项也得让我沾上不是”
“就是想对你好”灵芝垂下头，声音蚊若
“说什么”续断将那碗整理到餐盘内，似乎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
“你奶奶怎么样了，上次开的药吃的如何了？”
“很好，她还说要亲自过来谢谢你”
“这本是我该做的，谢什么，下次有什么事情可别再藏着不说了”续断将脸凑近她，对她皱了皱鼻子，责备道，起身将那包配好的药放入自己外衫口袋，便端着那餐盘向门外走去
“嗯”灵芝点点头，见他端着托盘走出药房，便颠着步子跟了上去
“干嘛老跟在我后面”续断回过身来朝她歪了下头，示意让她快些跟上来，灵芝笑了，像个天真的孩子，轻步跑去他身边，与他并肩走出了中药局。
回到桃林的周子衿，爷爷奶奶早已睡下，打开卧房的门将自己重重甩进沙发里，困意便袭来
真的很久没这么累过了，只是这一身浓浓的中药味道，还有这一天的尘土气息，她决定还是要去泡个澡
再找出手机，才发现又是将它冷落的这么些天，屏幕亮了起来，是七哥发来的消息
“十一，安全到家了吧”
“嗯，到了”
“车后面，放了人参，可别忘记取下”
“好，我知道了
“早些休息，明日见”
“好，明日见”
再打开消息框便是师娘的消息
“十一，让续断给你拿去的人参，莫忘记取出放好”
是啊，如今，好似一下她的生活凭添出许多东西来，说不清的暖意环绕在她心间慢慢晕染来..
即使夜晚乏累，第二日周子衿依旧起了个早，在桃林中走了几圈，查了查桃树枝有没有被被虫害，才发现并无什么异常，今年应该会有个好收成，到老槐树下去温了会医书，林中那伴着晨露的湿气，让她更加清醒回来，与爷爷奶奶简单吃了早饭，便要出发回雪庐了，奶奶送她走的时候说：总算是见了孙女活络起来的模样。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了！
到了知一村，将车子停靠好，周子衿整理了自己的衣襟，摸了摸头上的梨花玉簪，这才推门下了车。
一小人儿在距离她车门不到一米的地方，环抱着双手立在那里，见她从车上走了下来，那机灵的眼神中带着小小的怨怒，是第一次来雪庐时，为她指路的女孩，周子衿唤了她一句
“丫头？”
这丫头却并未搭理她，转了个身，朝着那桥上走了去，重重的一屁股坐到了那桥墩上，双臂环过膝盖，头颅也深深的埋了下去，那模样像是受了委屈，她好似生自己的气了？！
其实来雪庐的这些日子她也奇怪，在这村口的桥上并未再见到这孩子，想着便跟了上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桥下的河水急速流过，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周子衿小心翼翼的问道
“丫头，你这是生气了？”
“哼”撅起了小嘴，将头狠狠的扭去一边，周子衿摸了摸鼻尖，从衣服口袋掏出一颗棒棒糖递了过去，丫头这才勉强将头颅转了回来。
“你现在进雪庐了”丫头闷声问她
周子衿点点头
“嗯”
“是第十位弟子”她继续发问
“不是，第十一位”
“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村走亲戚去了呢？”那语气之中尽是自责之意，瞟了周子衿两眼后，才将那颗糖接了过去
意识到丫头是为何生气，周子衿便问道
“丫头也想进雪庐？”
“谁不想进雪庐，我做梦都想进”丫头悻悻道，只怪自己偏偏时运不济，也总没那么好的福气罢了
“所以你才生我气了，因为我进了雪庐”丫头看了她一眼，与她相视的那一刻，那蹙起的眉头便舒展开来，说
“也不是，如今想想楚老头收你必定有他自己的斟酌”
“嗯，你倒是很了解师父，可是也有可能……”周子衿子衿双手撑在身侧，晃着双腿，看着桥下滚滚远去的流水，琉璃的眸子带了丝迷离。
“你可别瞎想，也别听村中的人说，你只是你罢了”子衿回首看她，想不到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番安慰人的话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周子衿问她，这丫头竟有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着就连看事情都能如此透彻
“我可是知一村的小百事通”
丫头将那颗棒棒糖拆开，放到了嘴里，也随着她晃悠起双脚来
“你可要学出七先生那样的本事来，不然日后我进雪庐可要超过你了”
“好”周子衿笑着点点头
“十一姐姐”
“嗯？”
“我可以看看你的梨花簪吗？”丫头问道
“当然”周子衿答应着，便从发间将那玉簪取了下来，递到她眼前
丫头拿着那根玉簪仔细瞧着，半响才出声说了一句
“真好看”
“十一姐姐，总有一天，我也会进去雪庐的，到时我会成为你的十二师妹，雪庐第十二位徒弟的”
那天的最后丫头是如此信誓旦旦的对周子衿这样说的，那双眼睛里是对自己的未来的笃定，那一刻周子衿觉得自己竟不如一个孩子活得通透！明白！
进了林子，周子衿便加快脚步走去雪庐
师娘站在那门口朝她这里张望着，见她走过来，便急忙冲下台阶，攥着那锦帕，迈着小而急切的步伐朝她奔来，似乎等了她许久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