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丧身赔偿
可这种马后炮的希冀是多么无能为力与可笑。
我喜欢风风火火,憎恶多愁善感,却无法自拔地变得多愁善感,行动迟缓起来。
我终是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对我情有独钟的奶奶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
一串咸腥的泪水滑入心底,一直驻留在我心尖上。
我很沮丧,很多话,我只能深埋心里,以后恐怕也只能去坟头跟奶奶诉说。
现在这个时候是不适合说话的,萧条的梨木树下太聒噪,不远处河水湍急的声音都被淹没了。
他们在为奶奶事故的原因,探讨赔偿事宜,各抒己见,议论纷纷,喧嚣闹腾。
奶奶的死因说来很讽刺,我甚至不愿提及。
因为有人总是为这些事情披上宿命的外衣,总说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命中早就注定好的。
五年前组里宋老头去逝时,道师说我们组消停了,要五年后才有白事,这白事一旦开头,后续几年可就不太平了。
这话题一直在村里经久不息,虽然我从不在意,但也听过几回。
没想到开头的是我的奶奶。
道师又说我爷爷三年后有一个劫,如果能挺过去一切会很好。
其他有几个人也说得神乎其神。
宋聪值说奶奶知道自己要离开,所以才急着去集市的裁缝店里拿寿衣。
周远行说奶奶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梦见我们家里到处都是人,热热闹闹地坐了好几桌。
今天一大早起来,就觉着不对劲,预想我家肯定有事发生。
村里通常只有谁家办红白喜事时,大家才会齐聚一家,所以周远行认为他的梦寓意我家有人要走了。
既然命中注定,命该如此,即便那辆中巴车没有吞噬我奶奶,我奶奶同样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因而中巴车车主理应少赔偿,罗中庭的亲戚如是辩解。
我们家族亦不乏能言善辩的人,李德贵李十爷就是一个拔尖的人物,他说车祸终归是车祸,如果没有这场车祸,奶奶怎么离开是奶奶的事,退一万步说,即便要离开,也会少遭很多罪。
都是本村的人,等到血红的太阳隐没了它最后一丝残红,悄然消失在大山深处时,大家终是达成了协议,赔了2万元作为丧葬费用。
父亲与罗中庭一样,两人都只说了一句话。
罗中庭说:“不该载她的。”
父亲说:“没想到这样走了。”
然后各自沉默起来,任由热心的家族与亲戚处理后面的事情。
这么多年,父亲一直把自己当成了金花村的外人,就像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自己当作是奶奶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检来的孩子一样。
而母亲在李晔晔走时,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
那个天赋异禀,她投注最多心血的孩子,似乎带走了她的理智。
对于任何世事,她都看作纷扰,更何况这次是真正的纷扰,通常只会对着家人抱怨宣泄一通,对外人,她不想理智地多说一言半语。
陈素然一言不发,愣愣地看着哭泣的姑姑。
我厌恶周远行,我痛恨这场意外,却无法怨恨陈素然夫妇,我知道他们比谁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
我不知道周远行真做了那梦还是编的,但他的话肯定不合逻辑。
是非过错,赔偿是否合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清楚。
多年以后,我再次打开日记看,或者给我生命中重要的人看,那时的我,跟未知的他,才好有一个相对公正的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