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滇藏线
“弟兄们,这下我们就是同一条贼船上的啦!”年轻的上尉在车上开心不停地唠叨着,彼此作了介绍——他叫赵严,来自空军某部的地勤部队,高个的男大学生李昭则是趁着暑假圆自己的旅行梦想。李昭个头高大,性格随和,说起话来常常“呵呵”傻笑;赵严或许是一路从丽江过来皆是单身,或许也是被安子传染了“傻高”,自打一包饼干下肚后,话闸子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般地涌出,小到家常琐事,大到世界和平统统在他的话题火力之内,小飞、安子也非等闲之辈,连素来话少的林也惨和进来,车内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满耳全是伙伴们近乎于放肆的说笑声,置身其中,我总觉得耳膜隐隐有些发胀。
路,确实险恶难行。愉快的相处并未能感动上天,走了两个多小时后,道路越来越烂,连日的降雨加剧了这段全线翻修的公路的泥泞程度,一路上极少遇到对开过来的车,只有少数施工货车在泥浆中吭哧前行。我们的面包车由于底盘底,时常被伴着泥浆的塌方落石所卡着,松软的路基几乎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雨水的浸泡和大型施工车辆的碾压,曲折的道路满眼望去,坑洼得惨不忍睹。接连下车搬塌方的石头、推了几次车以后,我们的面包车终于在一个泥泞的转弯处被石头卡住了底盘,陷在泥浆当中动弹不得。
●盐井往芒康的道路
“下车下车,干活!”赵严大嚷着,危难时刻方显军人本色,此话一点不假!尽管地上满是泥浆,尽管上尉的鞋子很白,但这个家伙从不会顾及,带着大家一起拼命似的推着这辆昌河微型面包车。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上尉、小李和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没能够把车推出泥潭,平措猛踩着油门倒是送了我们满脚的泥浆。看着越陷越深的车轮子,天色也暗淡下来,我开始担心要在这里落寇过夜了,吩咐着彼此去找木板树枝垫到轮子下,以增加摩擦力,接连试了几次,车子只是在原地打滑,根本冲不出泥坑,整个车子的后轮已经被架空了,根本使不上劲。
“后面来了辆越野车!”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果然有一辆越野车跟了上来,下来了四五个小伙子过来查看路况。
“有没有绞盘,帮忙拖我们一把?”
“绞盘?哎呀,还真没有,卡住了?”
“整个给卡着了,推不动!”
“没关系,我们大家一起推!”
西藏道路上最常见的一幕让我亲身体验了一次:在道路上,只要车坏了或者是陷了,路过的司机乘客等都会毫无犹豫地上来帮忙。几个壮汉三下两下地便与我们一道把这辆车给推出困境。感激的答谢与告别后,大家继续上路前行,没走多远,一辆拉萨牌照的大货车坏在了路边,平措倒是没什么犹豫,直接停车让我们在路边歇息,自己则跑去帮忙修理。
时间已经是下午七点多,平措的举动反让我们觉得正常,毕竟在这样的道路上行驶的人们,总是需要彼此多些帮助,苍天似乎也眷顾善良的人——就在平措帮忙修车的时候,远远的天边第一次向我们展现了高原晚霞的美丽。远山在逆光的背景下,原本褐色的山体呈现出幽蓝色,冰冷的色温与火红的天空云彩相映成趣,恰巧落在两山间的夕阳尤其的壮观,抬头望去,似是天堂的篝火盛宴,绝美景色面前,大家都已不再嬉闹,贪婪地观赏着,记录着初进西藏的第一次震撼!半个小时过后,天全黑了下来,之前亮丽的晚霞过眼间便存在了我们的记忆里,我不知道往后的路上是否还有更绝美的晚霞,知足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回味着幸福。货车在平措的帮忙下,终于吐着黑烟“轰轰”地发动起来了。
“今天是七夕节哦!”上了车,小飞忽然冒出了一句,若不是她的提醒,恐怕没有谁会记得,大家都无甚反应,我也觉得今天是“推车节”还差不多。数学成绩自小学起就一直徘徊在及格边缘的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今天推车的次数:六次。坦白地说,倒不是因为推车累而让我忘记这样的节日,而是我实在是记不起了。我一直记得上大学时,古代文学史的一位老教授曾经感叹传统文化失守于泊来的玫瑰,甚至把七夕与情人节上升到保护传统文化的高度去分析,此刻已连续颠簸了十一个小时的我,再也不能去揣摩更深层次的原因,我只知道,时代的变迁已经使得当代的年轻人更坦白、更直接,对于恋爱中的人所专属的西方情人节,似乎在表达情感上更适合年轻人的心态:一枝玫瑰花再配送一句“爱老虎油”,便可告知对方你的爱意,成本低,效果显著又时髦。含蓄的七夕典故蕴涵着丰厚的古典传统文化,想必是不太为讲求效率的年轻人所推崇。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关系,真爱他(她),你就直白猛烈地说出口或含蓄委婉地表白,但一定要对方明白!起码不能让你喜欢的人忽视你、误会你,甚至是疏远你。
临近午夜,我们依然坐在平措的车里摇晃着、期盼着、昏睡着。每当看见前方依稀的灯光,大家总说着:“那是芒康吧?”可连续几次的否定后,全车人都沉默着,迷糊着。小李毕竟是个作息规律的学生,星夜兼程的日子已经让小伙子再也扛不住了,坐在我的旁边点着头打瞌睡,小小的脑袋瓜子似木鱼般不时地砸着我的肩膀,前面的安子和林不知何时已睡得死沉死沉的,只有小飞还在强打着精神和平措聊天,我一直交代她要多和司机说话,免得在这样险恶的路段司机犯困而有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