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树林里有两条路
这句话引起陈恒大大的不满，他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赵筱筱：
“你是不是膨胀了，几千块是小钱？还记得大学的时候为了几百块熬夜帮别人整理资料吗，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这是小钱？对，你现在是无忧了，可别人不一样，这个城市到处都是为了几千块钱奔波的人，包括我在内。”
赵筱筱知道陈恒是在纠正她轻易失言的毛病，小小检讨了一下，但心里仍止不住地烦闷——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并不是生活在现实里，而是身处一个想象出来的世界，要不怎么会活得那么累呢？
明明学生时代那种无忧无虑和充满憧憬的生活才是惯性和常态啊，而现在每天睁开眼，却要面对时时上演的吵闹和争斗。
自从海鲜大餐之后，陈恒也愈来愈沮丧，现在听到赵筱筱这么看不起这份工作，连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赵筱筱问他怎么了，陈恒像失了魂似的答非所问，说：
“以前我总觉得才华特指知识，比如作家的写作天赋，音乐人的作曲功力，导演的编导功夫，等等。现在我觉得懂应酬会说话也是一种才华，譬如有些人光靠嘴上功夫就恭维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何尝不是才华呢？”
“会说话，就是口才好嘛，这当然是一种才华，但你不要把它和拍马屁混淆了。”
“可我说的就是拍马屁。”
“你怎么突然变得庸俗了？以前你对这可是不屑一顾的。”
“其实，我觉得那天云苏说的话有点道理。以前那些看似丢文化人面子的事是我不愿意去做，现在我觉得愿意去做的人也是付出了很多努力的。各人努力的途径不同，自以为清高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已经成功的人呢？”
赵筱筱本想批评陈恒“你这是低配版的笑贫不笑娼”，但意识到正是他思想混乱的时候，还是要慢慢引导，便说道：
“也是，无非就是选择如何过自己人生的问题。但是，他们现在走在前头不代表你的选择就是错的啊。可能，你只是需要稍微调整一下。你说呢？”
“嗯，也对，可能就是调整的度的问题……”
其实，陈恒说完“自以为清高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已经成功的人呢”后，内心也非常不好受，毕竟前十几年坚持的东西发生了动摇。
回想这些天围观学弟学妹们的精彩生活，陈恒在心里自责道：
“你真是越来越没骨气了，有些人年轻无畏，有些人关心所有人的利益，有些人去环球旅行……而你却在忙碌的生活中为自己原来所讨厌的东西做辩解，明目张胆背叛自己的过去，谎称与人间和解，实在是太可悲了。”
看着陈恒陷入沉思，赵筱筱不再打扰他，扭头望向窗外。
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这座被戏称拥有全国最多电动车的城市涌动着疾驰的车流。人们戴着各种各样的头盔，包着五颜六色的口罩，穿着奇形怪状的遮阳服，目光或坚定或疲惫或迷茫，只是为了自己口中所谓的几千块钱，风里来雨里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工资永远也赶不上的房价。
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习惯了，有些人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好生活即将来临——而这部分人又分为两种，一种有严谨的计划和坚定的执行力，另一种习惯于空想，空有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寄希望于动动脑就把钱赚了。
N市的发展速度太快了，赵筱筱感觉自己能力的更新已经跟不上这个城市的步伐，某些变化甚至让她这个土著也有点惊讶。
比如，小区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一座豪华庄园风格的高档小区，山上面的摩天轮悄无声息亮起了灯，而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小学门口那个五块钱一份的自助炖菜竟然消失了。
总之，赵筱筱因为宅在家里而错过了太多的消息，能赶上的只有那些网剧和网综，其余都是道听途说。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陈恒，都应该有所改变了。
……
自从见识过了赵筱筱的发飙，三人帮消停了许多，赵筱筱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据说费莉那天被孙铭留下来批了一顿，理由是她身为活动负责人却没能处理好组员之间的关系，还疑似排挤同事——这得到了某些同事的盖章认定。
赵筱筱刚开始还有几分得意，到后面就觉得特别没有意思，因为她一点也不想跟她有什么瓜葛，只想平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赵筱筱下了班就躲回房间躺尸。
楼下广场舞的音乐从阳台溜进来，其中夹杂着姨妈夸张的笑声。赵筱筱猜姨妈一定又是在跟对楼的那个韩叔跳舞，这些日子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十岁。
据说韩叔也是孤身一人，子女都已成家，平时就爱写写书法拉拉小提琴，自从跟姨妈跳了一支舞之后，就被姨妈的乐观开朗所折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赵筱筱听邻居张阿姨说韩叔的家人对姨妈特别满意，有意无意撮合两个人，只是姨妈一直扭扭捏捏不肯再进一步，但明明跳起舞来开心得不得了。
赵筱筱当然迫切希望姨妈快点过上有人陪伴的生活，不然整天围着她这个单身姑娘转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平时姨妈提前一周制定菜谱，早上准备丰盛的早餐，晚上熬一锅浓浓的汤，晚上还有甜点，不把她养胖是绝不罢休的。
即便是外出旅游或者回趟老家，也不忘打电话回来提醒她吃饭，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宠物……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是傅斌打来的。
“筱筱，在干什么呢？”
“看会书啊，学长，有事请吩咐。”
“有空出来不？请你喝东西，顺便跟你聊聊方案。”
“没问题，几点，在哪里见呢？”
“我现在就在你家附近，准备忙完了，给你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怎么样？”
“哪用那么久，给我二十分钟就够了，我整理一下就出门。”
“好咧，你们小区门口见，微信联系。”
“好。”
傅斌笑着挂上电话，此刻他已出现在赵筱筱家小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