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扬与责备:剑桥大学的沟通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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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评判的常见问题

一些哲学家和心理学家相信,评判不过是我们因喜恶做出选择,然后添油加醋地加上诸多解释与理由。被我们称为评判的反应难道真是简单而主观的喜或恶吗?他们究竟是预置的、不变的,还是有理有据的评估?它们在婴儿期就显露的雏形,是否证明它们印刻在我们基因之中、是不可改变的?

评判既是主观的,也是可评估的,而且充满了感情和概念上的意义。当我们赞扬或责备时,当我们欣赏或谴责时,我们记录的情感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远不是下一餐要选择椒盐卷饼还是甜甜圈,室内设计要自然派还是前卫派,假期是睡大觉还是进行刺激挑战等小事可比。我们的评判所表达的是我们心中根深蒂固的、从儿时就开始记录的关于爱与接纳、信任与焦虑、恐惧与被拒绝的经历。当有人反对我们,认为我们讨厌或可怕时,我们也许会努力安慰自己,说这个看法不过是他们的个人喜恶,然而,尤其当我们在乎对方时,他们的评判会让我们觉得自己因不够好而受了责备。来自他人的评判,无论多么歪曲或过分,都会塑造我们的人际关系网。

关于评判的情绪及直觉本性,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Stern Business School)的道德领导学教授乔纳森·海特(Jonathan Haidt)有个十分有趣的观点。很多人认为海特是我们这一代的世界级思想家。他说,人类思想是由一套“道德机器”(moral machinery)建造的。正如我们的思想能与生俱来地“制造语言、性欲、音乐及许多其他事”,它也与生俱来地带有评判性。我们制造的评判是直觉性的,而不是理性的。通过我们对人际关系与社区的依赖,它也随着社会大脑一起进化。

为了解释我们评判的直觉和情绪性,海特用骑象人进行比喻:骑在大象身上的人以为自己完全控制了大象的行动。不过,大象远比骑手的力气更大,而骑手(除非他小心并持续地保持他的控制力)其实没有太多力量来干涉这只动物非理性、充满直觉而且力大无穷的行动。在骑手指引大象做花样表演时,他会错误地以为自己能全权控制它。在普通的评判范畴之中,海特认为,人们总以为自己的评判是有理有据的,而事实上,我们的信念其实会被浅薄而且往往带有偏见的直觉所左右。我们如果认为自己的评判是基于理性的,那就跟以为控制了大象的骑手一样自欺欺人。毕竟,有研究表明,两个人在看到相同的证据时,会依据各自的直觉判断来分析这些证据。证据无论多么强,总强不过我们的感受。

太多时候,由于我们在判断中暴露出情感,我们会以为做决定时应该避免情绪化。然而,日常评判的感情本质并不会让我们的评判非理性化,也不会让它们永远地脱离那些仔细用理性论证过的看法。这些能探测“好”或“坏”的“情感(或情绪)回应”,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能表达我们内心深处的价值观,并引导人际关系的走向。我们的评判历史悠久,贯穿了我们全部的情感历史,从最依恋父母时就开始感受的欲望与恐惧、未满足的需求、最惨痛的损失,一直到我们曾感受过的内疚与缺陷、因希望或失望而塑造的预期值。它们记录了我们最个人的兴趣、激情和眼界。它们正是我们熟悉、了解他人,并与它们建立亲和力的工具。

与此同时,它们也极容易受到偏见和歪曲的影响,虽然我们渴望公正与平衡,我们的评判却可能是严酷、粗鲁、盲目的。很多人都清楚地了解自己的这一弱点,因此他们在学习做人的同时,也学习如何反问、测试并修正自己的评判。我们会通过询问家人、朋友及同事的观点来拓宽自己的理解,检查并修改我们最初施予的赞扬或评判。当我们读小说、看舞台剧或电视剧时,当我们听政客辩论或看电视新闻时,都会反复修改自己的评判。我们得出结论的时候,智慧程度时多时少,体谅程度时多时少,偏见程度时多时少,但正如本书所述,不论怎样,我们大多数人仍会持续不断地“制造评判”——无论是集中分析道德问题,还是广义地评估,我们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会不停地思考。也正是这个原因,理解我们心中那张评判表是如何工作的,以及我们能如何通过努力,让评判去定义而非挑战我们的价值观,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