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天火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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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疼痛的诚意

玉都外三十里,一处荒凉驿站里,被遣往北境五郡的昊龙军正在此地饮茶休息。

此时,天黄昏。夕阳透过疏林透下金色光芒,树影被拉的很长,在这一道道黑色的长线里,闯入了一个着黑衣骑黑马的人,他整张脸都被黑纱蒙着,马停在驿站前,黑衣人朝着那几个昊龙军丢去一个木盒,几人打开木盒一看,足足千金。

“阁下是谁?为何施千金?”昊龙军的首领问。

“主子要我告诉你们,此次离开玉都,好好的做督军,好好的剿匪,若匪徒归顺,大可编入军中来。”

“我们是当今圣上的将士,恕不能受阁下好意!”首领又将这个木盒丢给了黑衣人,黑衣人那手臂一档,木盒落在地上,千金散落。

黑衣人将马掉头对几个昊龙军将士说:“你们怎么知道,让我送千金的不是当今圣上呢?”

马蹄声远去,那首领迟疑了一会儿将木盒拾了起来,在木盒底有一封黄色丝帛……

将士看了一眼,心底震动,继而平静的黄色丝帛放在了盒底,收千金以掩之。

驿站的老板背出几个水葫芦,放在桌上:“各位军爷,水给各位灌好了。”

几位将士即刻拿水上马赶路,走的坚定决绝。

那片疏林里有条小河,小河边坐着一个正在擦拭琴弦的男人,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我们还回去吗?”女人问道。

“我听你的。”男人语气平和,心境淡然。

“可是,我第一次就失败了……”

“那就回去,你千辛万苦来,总不能留着遗憾折磨余生吧。”

女人侧过头看着他:“你为什么一直这样平静?”

“因为你在我身边啊,我别无所求,你说什么,依你就是了。”

两个背影混着小河流水,偶尔琴弦响起一两声……此时那个黑衣人策马而过……女人惊异的想回头去看,却被男人的手捧住了脸:“别回头……”他轻轻的抚摸着女人脸上的伤口,满是心疼的样子……

元卿离开得意楼时,顺了两坛酒,又去了城北的点心铺,买了顶好的点心。

他㩕着沉甸甸的两手东西,踢开了赫十方的大门。

“将军赎罪,我实在没手开门了。”他一进门就喊了一句。没想象到这荒废已久的宅子让他住了几日竟然……毫无改变……夜黑,连个灯都不点,元卿都担心,他是不是根本没有在这个地方住。

他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他便毫不客气的闯入前厅,依然没有人……顺着走廊他去了后院寻人,只见后院点着一个昏黄的灯笼,赫十方正看着一群人像泥塑发呆……

“将军!”元卿喊了一声,赫十方就像个雕塑一样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

元卿刚想喊第二声,只听赫十方嘴里念叨着什么:“天下为棋,化之方寸……”他竟然凭空的捏起一个泥塑,指尖稍一用力便将泥塑捏碎……紧接着,赫十方好似悟通了什么道理,他闭上眼睛,手在空气中画着什么东西,地上的人像泥塑突然移动起来……它们井然有序的被安排成一个军阵的模样……

元卿见之,内心惊叹:震元十八军阵,确如仙人布阵一般……原来……他真的会……那我是不是该讨好一下他?这个人若控制不好,岂不成了绊脚石了?

正在他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应对时,手中的一坛酒突然碎裂,自己的半条裤子都浸湿了……

他清醒过来一看,那赫十方正冷漠的看着自己:“九殿下是顺腿走错路了吗?”

见他先开口,元卿便笑着走了过去接茬道:“哪有,我是专门来看你的。”说着他便把自己的礼物㩕起来给赫十方看。

赫十方只是转身把自己的泥塑收起来,全然不在意他的样子。

“将军几日后便是我的上司了,我从皇城已经搬出来了。”

“还不到新兵训练的时候,我还不是殿下的上司。”

“早晚都是。来,我帮你收。”元卿殷勤的蹲下身帮赫十方收泥塑,他抱着一堆泥塑兴冲冲的说:“放哪啊?”

赫十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元卿瞬间心虚起来:“我只是来看将军的,我没有献殷勤!”

赫十方仍旧“面不改色”。

元卿立刻将泥塑摆去后院卧房的窗台上……一个个认真的摆好:“你觉得放在这怎么样?”

赫十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说:“殿下还有事吗?”

元卿的笑僵在脸上,虽说是从小到大有不少尴尬境地,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尴尬……

“有……有事!”

“说。”

元卿将手背去身后,难为情的搓着:“那个……你已经知道震元军覆灭真相了。你……想怎么报仇?”

赫十方轻轻笑了笑说道:“我果然是低估殿下了,殿下的耳目,可真多啊。”

“你想怎么报仇?”元卿认真道。

“总之,我会留下九殿下的命。”

“为什么?”

“一场好戏是要挑一个知音的。我失去了全部,你也失去了全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是同路人,甚至,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元卿褪去一脸的平和骤然变得阴冷:“你查我?”

“殿下应该比我明白,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了无痕迹……你做了什么,都会留下痕迹,有的深,有的浅罢了。”

元卿握紧拳头,胸中沉重起伏:“你……你……”突然他扑向前去搂住了赫十方的脖子,“既然这样,我们就是朋友了!那就别讲究什么礼仪廉耻了!来,坐下喝酒!”

他把赫十方拽去石凳上坐下,自己则打开了另一坛完好无损的酒,他抱起酒坛猛喝两口后又将酒坛举给赫十方:“喝了这口酒,我们就是兄弟!”

赫十方看着半疯癫的他,低语一声:“无聊。”便起身要走。谁知元卿喝了酒来了兴致,抱着酒坛竟拦到了赫十方面前:“必须喝!由不得你!”元卿猝不及防的绊了赫十方一下,赫十方根本知觉便倒在了地上,还没得他反应过来,半坛酒就已经浇在了他的脸上,赫十方气愤起身,谁知元卿不依不饶的伏在了他的身上,假意关切的说:“哎呀,我真是不小心,将军没事吧?你衣服湿了,我帮你脱下来换洗吧……”元卿此刻非常冷静,他的目标很明确,他想知道他身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谁知赫十方突然狠狠的推开了他:“胡闹!”

赫十方没知觉,下手没轻没重的,可元卿有,他被狠狠推倒在地,捂着腰疼的在地上打滚……而赫十方此时如铁石心肠般推开卧房的门便走了进去,一点也不管元卿的死活。

赫十方的卧房还是满是灰尘气味,他只是有一张干净的床。他从来不认为这里是自己的家,只把它当作一个荒了的驿站,小小歇脚罢了。

赫十方擦干自己头发上的酒水,若发现有人在门缝里观察他,赫十方隔空一掌,门被他击碎,元卿却捂着腰扶着门框尴尬的站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赫十方气愤的问。

元卿捂着腰缓缓向赫十方身边挪着:“我把将军弄成这样,心有愧疚,不是想来帮帮将军嘛。”

“我不需要,殿下可以走了。”

“将军的衣服湿透了不换换吗?”

赫十方冷冷的看着元卿:“我没有知觉,衣服湿与否有区别吗?”

元卿尴尬的笑笑说:“是啊……没区别……那,那你就先别穿了!”元卿手疾眼快扯开了他的上衣,与此同时赫十方一掌将元卿打倒在地,摔的他后背后背生疼,一口血涌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胸口沉重的压迫,只见赫十方狠狠的踩着元卿的胸口,他的大手握紧了元卿的喉咙:“找死……”

元卿顾不得身上之痛,他出神的看着赫十方胸口的符文,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着母亲留给自己的那张纸……竟然有几分相似……

“这……这是谁给你的……”

赫十方放开元卿将自己的衣着整好:“与你无关。”

元卿无力的躺在地上,月光照进来,才看到了他眼含泪光:“母亲含恨而终……只留下一个沉重的包袱。还有几个我怎么也破解不了的谜题……将军身上的东西,与那谜题相似……”

“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元卿不甘道。

赫十方走到他身旁冷漠的说了一句:“你想要解开的相似谜题恰好也是我的秘密,我怎知,你是敌是友?”

元卿艰难的站起身来,他擦去嘴边的血迹,艰难的向赫十方靠近,赫十方没有躲,他看得出,元卿眼中有足够的诚意……

他的头无力的搭在赫十方的肩头悄悄地说了一句话……而后便滑下了下去倒地昏厥。

赫十方站在原地,惊异不已。

第二天日上三竿,光透过窗子将元卿照醒,他醒来才发觉自己趴在软软的床榻上,他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自己睡在得意楼里。

他脖子微微一动,浑身便像散架似的疼。此时门吱呀一响,相春秋人未进,苦药的味道却先飞了进来,元卿把头埋进枕头里,他不愿闻这味道。

“赫十方下手可真狠,明知道你有伤,还把你打成这样。”

“你不是说他不会武功吗?”元卿抱怨道。

“我也难料到他竟然会突然觉醒。”

“狡辩!”

“他身上的符文确与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有几分相似,好像,你母亲留下的符文只是他身上的符文一部分……”

元卿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相春秋:“你,你你你知道他身上的东西!”

“知道啊。”相春秋一副无辜的样子。

“那你那日为何说你没见过!”

“那日恰好我忘记了。”

“你,你若要告诉我,我何苦挨一顿打!”元卿气冲冲的趴在床上砸着被褥。

相春秋只是笑笑叮嘱他把药喝了。

元卿脾气耍的厉害:“我不喝!你已不与我一心,谁知道会不会毒死我!”

“你连示弱都不会,我可知道你百毒不侵。”

元卿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相春秋笑着问他:“身上不疼了?”

“托您的福~”元卿盘起胳膊阴阳怪气的说。

“你还在为符文的事生气?”

元卿只是看着窗外不理他。

“你若不亲自去,他不会知晓你的诚意,而且,他只会觉得你阴险狡诈,只会处处提防,那样,你在军营里只会举步维艰。”

元卿跳下床,抱拳向相春秋行礼后就跑了出去。

相春秋只是笑着看着他跑开的方向。

他走去窗边,低头看着自己腕间一抹金色的光亮,小心翼翼用长袖掩盖。他笑的安然满足。

“先生!”小厮叩门。

“何事?”

“典当行里来了贵客。”

相春秋的笑容骤然消失,变成一副冰冷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