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二千年史(卷五 明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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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鸦片战争

自海禁开后,英国对华贸易岁有增加,为各国冠。乾、嘉时,屡赴京师,对商务有所请求,实为觇国。乾隆五十九年,马甘尼赴热河,归后著书,即有名之《马甘尼日记》,盛称征服中国,十万人足矣,惟人口众多,治理不易。是知英人武力侵略,其谋早定。鸦片战争之起,所谓商欠及烟价受损,不过藉口而已。

(1)清初之中西交通

(甲)天主教之盛行及禁止

明末,意大利人利玛窦来献方物,遂留居京师,其徒续至者益众,有以荐入历局者。天主教传播日广,两京、十三省皆设教堂。

明万历九年(一五八一年),有大西洋之意大利国人利玛窦,泛海……至粤东。又二十年,始至京师。中官马堂以其方物进献,内有所贡天主及天主母图。……帝以利玛窦慕义远来,假馆授餐,给赐优厚。……而公卿以下,咸重其人。利亦安之,遂久留不去,卒于京邸。自利玛窦东来,其徒先后至者日益众。时值历官推日食多舛,乃有五官正周子愚言:“大西洋归化人庞迪我、熊三拔等,深明历法,其所携历书,有中国载籍所未及者。请令仿洪武初设回回历科之例,许迪我等入局测验。”于是西人之入中国者,以推算为名,而阴行其天主教法。……士大夫翕然从之者,徐光启为之首,李之藻、李天经、冯应京、樊良枢等相与附和,且为之润色其文词,故其行日益广。又有西士汤若望者,进天主书像图说,朝士相与提唱援引。于是自畿辅开堂,蔓延各省,京师则宣武门之内、东华门之东、阜成门之西,山东则济南,江南则淮安、扬州、镇江、苏州、江宁、常熟、上海,浙江则杭州、金华、兰溪,闽则福州、建宁、延平、汀州,江右则南昌、建昌、赣州,东粤则广州,西粤则桂林,楚则武昌,秦则西安,蜀则重庆、保宁,晋则太原、绛州,豫则开封,凡十三省三十处,皆有天主堂。……万历以后,国初康熙以前,其教不胫而走矣。大秦之名,始见于范蔚宗《后汉书》传。……自利玛窦入中土,得与徐光启交,自谓渊源于东汉。继以艾儒略,得见《景教碑》,遂援以证天主,乃作《西学凡》一卷,考其时代源流。汤若望又述耶稣之神灵异迹,及其受刑十字架上代民赎罪之颠末,图写流布。于是耶稣及天主之名,遂大传于世(夏燮《中西纪事》卷二《猾夏之渐》)。

清初,汤若望以推历官钦天监,吴明烜、杨光先相继攻之,若望旋遭罢斥,且禁其教。后复以南怀仁治历。西人有测绘地图,有赞助《尼布楚条约》者,准其自相传习耶教,不得在各省开堂。

利玛窦既卒于京师,其徒皆久留不去。时则有阳玛诺、邓玉函、毕方济、艾儒略、龙华民诸人,皆喋喋言新法有验。而汤若望、罗雅谷方自西来,以崇祯二年用徐光启荐,令供事历局,于是西人新法日益显,而明祚旋移,卒不能用也。国朝顺治二年,汤若望再至京师,上书言新法。得旨:令……入钦天监,方依西人法,造《时宪书》颁行(夏燮《中西纪事》卷一《通番之始》)。

顺治十四年……四月,回回秋官正吴明烜疏言:“……汤若望……所推《七政书》,水星二、八月皆伏不见,今水星于二月二十九日仍见东方,又八月二十四日夕见。”……七月,又言汤若望推算天象舛谬三事:一漏紫、炁;一颠倒觜、参;一颠倒罗计。……命内大臣等公同测验,水星不见,议吴明烜诈妄之罪,援赦得免。……康熙四年,徽州府新安卫官生杨光先……言,汤若望新法十谬,及选择不用正五行之误。下议政王大臣等集议,将汤若望及所属各员罢黜治罪,于是废西洋新法,用《大统》旧法(《皇朝文献通考》卷二五六《象纬考一》)。

康熙三年十二月……初,杨光先告钦天监正汤若望传天主教,且其造《时宪书》有十谬:一、不用诸科校正之谬;二、一月有三节气之谬;三、二至二分长短之谬;四、夏至太阳行迟之谬;五、移寅宫箕三度入丑宫之谬;六、删除紫、炁之谬;七、颠倒觜、参之谬;八、颠倒罗计之谬;九、黄道算节气之谬;十、历止二百年之谬。礼科议驳不准。至是,又摘本年月日食交会之误,状告礼部,曰:“汤若望假修历之名,阴行邪教之实,散布邪党于济南、淮安、扬州、镇江、江宁、苏州、常熟、上海、杭州、金华、兰溪、福州、建宁、延平、汀州、南昌、赣州、广州、桂林、重庆、保宁、武昌、西安、太原、绛州、开封并京师共三十堂,每堂五十余会,每会收徒二三十人,各给金牌、绣袋、妖书、会单以为凭验。请照《大清律》左道、妖言二条治罪。”旨下礼部,会吏部同审,汤若望等及传教之历官李祖白,拟大辟,免死。其作序之给事中许之渐罢黜(王之春《中外通商始末记》卷二)。

顺治元年甲申(一六四四年)六月……壬午……修正历法。西洋人汤若望启言:“臣于明崇祯二年来京,曾用西洋新法,厘正旧历,制有测量日月星晷、定时考验诸器,尽进内廷,用以推测,屡屡密合。近闻诸器尽遭贼毁,臣拟另制进呈。今先将本年八月初一日日食,照西洋新法推步,京师所有日食限分秒,并起复方位、图象,与各省所见日食多寡先后不同诸数,开列呈览,乞敕该部,届期公同测验。”摄政睿亲王谕:“旧历岁久差讹,西洋新法屡屡密合,知道了。此本内日食分秒时刻起复方位,并直省见食,有多寡先后不同,具见推算详审。俟先期二日来说,以便遣官公同测验。其窥测诸器,速造进览。”……秋七月……甲午……修政历法,汤若望启言:“臣制就浑天星球一座,地平日晷、窥远镜各一具,并舆地屏图,恭进呈览。再照臣所修《西洋新法》,已蒙钦定为《时宪宝历》,所有应用诸历,从此永依新法推算。其颁行民历式样,俟完日进呈。”摄政睿亲王谕:“所进测天仪器,准留览应用。诸历一依新法推算,其颁行式样,作速催竣进呈。”……八月丙辰朔,日有食之。是日,令大学士冯铨,同汤若望携窥远镜等仪器,率局监官生,齐赴观象台测验。其初亏、食甚、复圆时刻分秒及方位等项,惟《西洋新法》一一吻合,《大统》《回回》两法,俱差时刻云(《清世祖实录》卷五)。

顺治元年甲申(一六四四年)十一月………己酉,修正历法汤若望奏:“臣等按《新法》推算月食时刻分秒,复定每年进呈历目,惟民历、七政经纬躔度,与中历、相距历、上吉、壬遁六种,依次虔造进呈,内与旧法重复者删去,以免溷淆。”得旨:礼部知道。钦天监印信,著汤若望掌管,所属该监官员,嗣后一切进历、占候、选择等项,悉听掌印官举行(《清世祖实录》卷十一)。

汤若望,初名约翰·亚当沙耳,姓方白耳氏,日耳曼国人。……顺治元年……六月,汤若望启言:“臣于明崇祯二年来京,用西法厘正旧历,制测量日月星晷、定时考验诸器。近遭贼毁,拟重制进呈。”……世祖定鼎京师,十一月,以汤若望掌钦天监事。汤若望疏辞,上不许。又疏请别给敕印,而以监印缴部,谓治历之责,学道之志,庶可并行不悖,上亦不许。并谕汤若望遵旨率属精修历法,整顿监规,如有怠玩侵紊,即行参奏。加太仆寺卿,寻改太常寺卿。十年三月,赐号通玄教师……旋复加通政使,进秩正一品。……康熙五年,新安卫官生杨光先叩阍进所著《摘谬论》《选择议》,斥汤若望新法十谬,并指选择荣亲王葬期误用《洪范》五行,下议政王等会同确议。议政王等议……汤若望……凌迟处死。……得旨:汤若望效力多年,又复衰老……免死,并令覆议。议政王等覆议,汤若望流徙。……得旨:汤若望等并免流徙。……自是废新法不用。圣祖既亲政,以南怀仁治理历法……复用新法。时汤若望已前卒,复通微教师封号,视原品赐恤(《清史稿》列传五十九《汤若望传》)。

南怀仁,初名佛迪南特斯,姓阜泌斯脱氏,比利时国人。康熙初,入中国。时汤若望方黜,杨光先为监正,吴明烜为监副,以《大统术》治历,节气不应。……乃召南怀仁,命治理历法。南怀仁劾光先、明烜而去之,遂授南怀仁监副。……九年……十二月……擢南怀仁监正……累加至工部侍郎。二十七年,卒,谥勤敏。自是钦天监用西洋人,累进为监正、监副,相继不绝。……道光间……时监官已深习西法,不必复用西洋人,奏奉宣宗谕,停西洋人入监。方圣祖用南怀仁,许奉天主教,仍其国俗,而禁各省立堂入教。是时各省天主堂已三十余所。雍正间,禁令严,尽毁去,但留京师一所,俾西洋人入监者居之。入内地传教,辄绳以法。迨停西洋人入监,未几海禁弛,传教入条约,新旧教堂遍内地矣(《清史稿》列传五十九《南怀仁传》)。

西洋人汤若望、南怀仁入为钦天监官,乃照西人新法造《时宪书》,颁行直省。……杨光先者,世习畴人之学,爰具呈礼科,谓《宪书》面上,不应用“依西洋新法”五字。不报。……旋于康熙三年,状造礼部。……遂黜汤若望等,授杨光先为监副,寻转监正。光先自以但明推步之理,不明推步之数,凡五请解职,不许。六年,以推闰失实,方请更正,则《宪书》业已颁行,遂下光先于狱,拟大辟,秋审缓决,乃议遣戍,遇赦归。……一时士大夫言天学者,无不右汤而左杨。光先自愤其先忧之隐,不白于天下后世,爰著《不得已》书,攻其教法。……自钦天监复用西洋人,遂为定例。……于是西洋人之相继入中国者,浸浸乎以推步入台,为开堂之捷径矣。……然其在官之人,则……有定制。凡西洋人愿入监当差者,准先赴澳门呈请,然后由督、抚咨送到部,部臣查验得实,留京效用。自后即遵用天朝服色,安置京师天主堂内……不准复还本国(夏燮《中西纪事》卷二《猾夏之渐》)。

康熙八年……八月,康亲王杰书等议覆,南怀仁、李光宏等呈告杨光先依附鳌拜,捏词陷人,将历代所用之《洪范》五行,称为《灭蛮经》,致李祖白等各官正法。且推历候气,茫然不知,解送仪器,虚糜钱粮,轻改神明将,吉凶颠倒,妄生事端,殃及无辜。援引吴明烜谎奏授官,捏造无影之事,诬告汤若望谋叛,情罪重大,应拟斩,妻子流徙宁古塔。至供奉天主,系沿伊国旧习,并无为恶实迹,汤若望复通微教师之名,照伊原品赐恤。还给建堂基地,许缵曾等复职,伊等聚会、散给《天学传概》及铜像等物,仍行禁止。西洋人栗安党等,该督、抚驿送来京,李祖白等照原官恩恤。流徙子弟取回,有职者复职。李光宏、黄昌、司尔珪、潘书孝原降革之职,仍行给还。得旨:杨光先理应论死,念其年老,姑从宽免,妻子亦免流徙。栗安党等二十五人,不必取来京城。其天主教,除南怀仁等照常自行外,恐直隶、各省复立堂入教,仍著严行晓谕禁止。余如议(《清圣祖实录》卷三十一)。

南怀仁等复以造炮、数理等学,为清帝所眷。

三藩之乱,上召南怀仁于养心殿,命依水法造炮以备边用。旋因明季以来,历法疏舛,乃荟萃中西之同异,取其借根方对数,及以量代算之法,御制为《数理精蕴》《历象考成》二书(夏燮《中西纪事》卷一《通番之始》)。

是后,各省以旧设之教堂未毁,私自传教者众,屡行严禁,华人入教者分别治罪有差,官吏失察者议处。

直省开堂之禁,始于康熙八年。是时,钦天监复用西洋人,又因南怀仁推闰得实……特旨许西洋人在京师者自行其教,惟不准传教于中国及直省,开堂者禁之。然明季至国初,各省私设之天主教堂,未奉追毁,而西人方以得行其教,恃为护符,互相容匿。于是开堂传教之风,久而愈炽(夏燮《中西纪事》卷二《猾夏之渐》)。

汤若望、南怀仁等,为钦天监官。……康熙八年……并许自行其教,余凡直隶、各省开堂设教者禁。……五十六年,广东碣石镇总兵官陈昂疏言:“天主一教,各省开堂聚众,在广州城内外者尤多。加以洋舶所汇,同类招引,恐滋事端。乞循康熙八年例,再行严禁,毋使滋蔓。”从之。五十七年,两广总督杨琳疏言:“西洋人开堂设教,其风未息。请循康熙五十六年例,再行禁止。”五十九年,西洋人德里格,以妄行陈奏获罪。得旨:从宽禁锢。雍正元年,恩诏释德里格于狱。时浙闽总督觉罗满保疏言:“西洋人于内地行教,闻见渐淆,请除送京效力人员外,俱安置澳门。其天主教堂,改为公廨。”奏入,得旨:西洋远夷,住居各省年久,今令其迁移,可给与半年之限,并委官照看。……二年十二月,两广总督孔毓珣疏言:“西洋人先后来广者……请令暂居广州城天主堂内。年壮愿回者,附洋舶归国。年老有疾不能归者听。惟不许妄自行走,衍倡教说。其外府之天主堂,悉撤为公廨。内地人民入其教者,出之。”……报可。……乾隆五十年十月,奉谕:“前因西洋人吧吔哩咉等,私入内地传教,经湖广省查拿,究出直隶、山东、山西、陕西、四川等省,俱有私自传教之犯,业据各该省陆续解到,交刑部审拟,定为永远监禁。第思此等犯人,不过意在传教,当无别项不法情事……俱著加恩释放。如有愿留京城者,即准其赴堂安分居住。如情愿回洋者,著该部派司员押送回粤。”(《皇朝文献通考》卷二九八《四裔考·意达里亚》)

嘉庆十六年……七月……谕:“西洋人居住京师,原因其谙习算法,可以推步天文,备钦天监职官之选。昨据管理西洋堂务大臣查明,在京者共十一人,除福文高、李拱辰、高守谦三人,见任钦天监监正、监副;南弥德在内阁充当翻绎差使;又毕学源一人,通晓算法,留备叙补;贺清泰、吉德明二人,均年老多病,不能归国;此外学艺未精之高临渊等四人,俱已饬令回国。见在西洋人之留京者,止有七人。此七人中,其有官职差使者,出入往来,俱有在官人役,随地稽查,不能与旗民人等私相交接。其老病者,不过听其终老,不准擅出西洋堂,外人亦不准擅入。管理大臣及官员弁兵,巡逻严密,谅不至有听其传教惑众之事。至外省地方,本无需用西洋人之处,即不应有西洋人在境潜住。从前外省拿获习教人犯,每称传播始于京师,今京师已按名稽核,彻底清厘,若外省再有传习此教者,必系另有西洋人在彼煽惑。……除广东省向有西洋人来往贸易,其居住之处,应留心管束,勿任私行传教。……其余各直省,著该督、抚等,饬属通行详查。……如地方办理不力,致令传教惑众,照新定条例,严参重处。若内地民人私习其教,复影射传惑者,著地方官一律查拿,按律治罪。将此通谕知之。”(《清仁宗实录》卷二四六)

嘉庆十六年,陕西道监察御史甘家斌,奏请定西洋人传教治罪条例。刑部遵旨,议定:西洋人有在内地传习天主教、私自刊刻经卷、倡立讲会、蛊惑多人,及旗民人等向西洋人转为传习,并私立名号,煽惑及众,确有实据,为首者拟绞立决。其传教煽惑,而人数不多,亦无名号者,拟绞监候。仅止听从入教,不知悛改者,发新疆给额鲁特为奴,旗人销除旗档。如有妄布邪言,关系重大,或符咒蛊惑、诱污妇女,并诳取病人目睛等情,仍临时酌量,各从其重者论。至被诱入教之人,如能悔悟赴官,首明出教者,概免治罪。若被获到官,始行悔悟者,于遣罪上减一等,杖二百,徒三年。并严禁西洋人不许在内地置买产业,其失察西洋人潜住境内并传教惑众之该管文武各官,交部议处,纂入律例通行(劳乃宣《各国约章纂要》附录《西教源流》)。

及道光辛丑和约成,始弛教禁,准许华人入教,并禁官吏拘捕。咸丰八年,续订和约,允外人在内地传教,且得买地建造教堂。自是四十余年间,教案叠出,丧权辱国,不可道矣。

道光二十二年,与英国议和于江宁,议内列有传教一款,言耶稣天主教,原系为善之道,自后有传教者来至中国,须一体保护等语,是为开禁之端。然但言传教之人加意保护,未尝许华人之习其教者,亦一律宽容也。二十五年,法商赴粤,诣总督衙门,呈称天主教劝人为善,并非邪教,请弛汉人习天主教之禁。总督耆英据以奏闻,奉旨交部议,准海口设立天主堂,华人入教者听之。二十六年正月二十五日,奉上谕:“前据耆英等奏,学习天主教为善之人,请免治罪。其设立供奉处所,会同礼拜供十字架图像、诵经讲说,毋庸查禁,均已依议行矣。天主教既系劝人为善,与别项邪教迥不相同,业已准免查禁。此次所请,亦应一体准行。所有康熙年间各省旧建之天主堂,除改为庙宇民居者毋庸查办外,其原旧房屋,各勘明确实,准其给还。该处奉教之人,至各省地方官接奉谕旨后,如将实在习学天主教而并不为匪者滥行查拿,即予以应得处分。其有藉教为恶,及招集远乡之人,勾结煽诱,或别教匪徒,假托天主教之名,藉端滋事,一切作奸犯科应得罪名,俱照定例办理。仍照现定章程,外国人概不准赴内地传教,以示区别。将此谕令知之。钦此。”是外国人犹不许赴内地传教也。咸丰八年,复与英、法、俄、美订约,法约第十三款有云:凡入内地传教之人,地方官务宜厚待保护。凡中国人愿信崇天主教而循规蹈矩者,毫无查禁,皆免惩治。向来所有或写或刻奉禁天主教各明文,无论何处,概行宽免。十年,又定续约,法续约第六款有云:应如道光二十六年正月二十五日上谕,即行颁示天下,任各省军民人等,传习天主教,会合讲道,建堂礼拜。且将滥行查拿者,予以应得处分。又将前充公之天主教堂、坟茔、田土等件,交还该处奉教之人,并任传教士在各省租买田土,建造自便等语。同治九年,刑部重修《律例》,将传教治罪旧例删去,续纂新例曰:凡奉天主教之人,其会同礼拜诵经等事,概听其便,皆免查禁。所有从前或刻或写奉禁天主教各明文,概行删除。旧禁乃尽弛矣(劳乃宣《各国约章纂要》附录《西教源流》)。

(乙)海外贸易

明嘉靖时,诸国互市于濠镜,葡萄牙人纳贿于吏,岁以五百金贳其地。荷兰继至,不得入澳,乃转据台湾。清初,郑氏逐之。荷兰藉广东官吏,请贡于清。康熙时,助清灭郑氏,求开海禁通市,许之。是为清代开海禁之始。

荷兰

和兰,《明史》作荷兰,欧罗巴滨海之国。清顺治十年,因广东巡抚请于朝,愿备外藩,修职贡。十三年,赍表请朝贡。部议五年一贡,诏改八年一贡,以示柔远。……康熙二年夏六月,和人始由广东入贡。……二十二年,和兰以助剿郑氏功,首请开海禁通市。许之(《清史稿·邦交志·和兰》)。

康熙二十二年,灭郑氏,台湾平。越二年,疆臣请开海禁,报可。于是设榷关四,在于粤东之澳门、福建之漳州府、浙江之宁波府、江南之云台山。时荷兰以助攻郑氏有功,首请通市。大西洋素称饶沃,又其人勤于贸易,多操海舶为生涯。自荷兰得请,则明以前之未通中国者,皆争趋之(夏燮《中西纪事》卷三《互市档案》)。

欧洲诸国,自古未通中国,惟东汉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献方物,载《后汉书》,为见于史册之始。考之西史,即罗马一统之世,其帝奥利留安敦也。至明正德间,法兰西(《明史》作佛郎机)使臣,自南洋满剌加入贡,乃复见焉。时法人已夺满剌加为市埠,驾大舶,通市广东,建城台于澳门。葡萄牙(《明史》作波尔都瓦)继之。言者以非制,请驱逐。法去而葡以贿留,挈家居之,遂长子孙。荷兰争澳不得,乃踞台湾。其后意大利、日耳曼诸人踵至,皆以澳门为东道主,入本朝。葡人居澳,仍其旧制。荷兰之在台湾者,已为郑氏所逐。康熙平台之后,荷兰首请通市,英吉利诸国相继而至,乃通商于广东。此海口通商之所由始也(劳乃宣《各国约章纂要》附录《立约缘起》)。

荷兰……不通中国,贸易之舟,仅至南洋而止。……明时,攻佛郎西、西班牙,皆胜之,遂由五印度夺葡萄亚市埠,泛舟入南洋,又取葛剌巴而据之。……当佛郎西之市于香山澳也,荷兰闻而慕之,乃于万历二十九年,驾大舰,携巨炮,直薄吕宋。吕宋人力拒之,则转薄香山澳,求通贡市。当事难之,不敢闻于朝,但召其酋入城羁縻之,方遣之归。而澳中人惧其登陆,力为防御,久之无所得,乃去之福建之漳州,直抵澎湖屿。……遂伐木筑舍,为久居计。……乞通澳不已,于是抚、按严禁,奸民下海者必诛,由是接济路穷,番人无所得食,始稍稍引去。而是时佛人方纵横海上,荷兰欲与之争雄,复泛舟东攻破美洛居国(即麻六甲),与佛人分地而守。寻又至福建之台湾,侵夺其地,筑室耕田,久留不去。……遂再至澎湖,以求澳为名,筑城而守。天启初,守臣以计毁其城,然其据台湾自若也。方守臣之毁城,许以移舟之后,当为代请通澳。既而事不行,番人怨,乃掠渔舟六百余艘,复至澎湖……将再筑城。又分兵犯厦门,滨海郡邑无不戒严。……四年正月,大发兵与荷兰战,屡败之……澎湖之警以息。……崇祯中,有郑芝龙者,泉州人。初……家于台湾。……芝龙以其众入海为盗,经巡抚沈犹龙招降之,屡以平海寇功,积官至都督同知。十年,败荷兰之众,徙沿海饥民数万实台湾,荷兰遂弱,然犹拥红毛二千踞城中,芝龙亦寻去。其子曰成功者……值明之季唐王、桂王监国,成功奉之以抗天兵。……顺治十六年,由海道寇镇江,至江宁,大兵击败之。……成功遁归,则闽中已无寓足地,乃谋逐荷兰,以取台湾。……荷兰……屡败……遂弃台湾走。先是,荷兰因广东巡抚请于朝,愿备外藩修职贡。十三年,遣使赍表京师,诏优答之。部议以五年一贡,贡道由广东入,诏改八年一贡。……康熙元年,郑成功卒。三年,大兵渡海克厦门。时荷兰请率舟师助剿……遂取浯屿、金门二岛。……十八年,福建总督姚启圣,厚集水师,复檄荷兰夹板船为助。……二十年……大兵乘胜,直攻台湾。泊海中……俟海中盛涨,乃掩其不意。由鹿耳门平行而入,郑氏……请降……台湾遂平。当大兵至鹿耳门时……荷兰已先献计,请俟潮涨而取之,以报郑氏也。……然荷兰始欲争澳门,不得已而去之台湾,遂与佛郎西边患相寻无已。而其窥觊澳中,则屡欲取之,而力未暇也(夏燮《中西纪事》卷一《通番之始》)。

嘉靖……巡抚林富上言:“粤中公私诸费,多资商税,番舶不至,则公私皆窘。”因言许佛郎西互市有四利焉,部议从之。自此佛人得入香山澳为市,而其徒又越境商于福建,往来不绝。……濠镜在香山县南虎跳门外。先是,暹罗、占城、爪哇、琉球、浡泥诸国互市,俱在广州,设市舶司领之。正德时,移于高州之电白县。嘉靖十四年,指挥黄庆,纳贿于上官,移之濠镜,岁输课二万金,佛郎西遂混入。高栋飞甍,栉比相望,闽、粤商人趋之若鹜。……初,诸番之互市于澳中也……大西洋人后至,而思垄断焉。……葡萄亚遂以嘉靖至,荷兰遂以万历年间至,然舟舶往来,岁取其税。……自濠镜之徙,则佛郎西首建城台,戍兵列炮,俨若敌国。……万历……何士晋督粤,令悉隳澳中城台,诸番始稍稍有所顾忌,而佛郎西亦因戒心,怀去志矣。……佛以求通贸易,屡窥边境,中朝疑之,故明季增兵戍澳门,专以防佛,佛亦以猜逼不敢久留,昔时兔窟之营,已为葡萄亚发其笥而剪其绺矣。……葡萄亚……乃纳贿于澳中官吏,请岁以五百金,贳其廛而居之。……佛郎西来去不常,又自万历、天启间,中国防之甚,遂不自安。而诸番之来者,辄藉葡人为东道主,又假其名号以入市,遂得以奇货居之,为资生之计。然红毛屡以兵船窥香、澳,胁夺市利,葡人惧,乃筑炮台……以御之。不得,则告急于粤中官吏,请备防兵。……佛郎西终明之世,窥澳不得。而葡萄亚以五百缗,寄居赁屋,遂得盘踞全岛。……沿至国朝,定制外洋之贸易于粤者,船货并税。惟葡人但限以二十五船之额,止输船钞,货则听入洋栈中,有买者为出税。又自乾隆定制,归并粤东,各洋卸货之后,悉回澳门住冬,向葡人赁屋栖止。……遂启英吉利窥觊之端矣(夏燮《中西纪事》卷一《通番之始》)。

葡萄牙,在欧罗巴极西。明正德年,初至中国舟山、宁波、泉州。隆庆初,至广东香山县濠境,请隙地建房,岁纳租银五百两。实为欧罗巴通市粤东之始(《清史稿·邦交志·葡萄牙》)。

英吉利

明代外舶麇集澳门,英之来也较后,而势则凌长诸国,贸易独盛,不甘追随各国之后,窥伺定海,久欲得之,以为停泊之地。乾隆末,遣其专使马甘尼,以贺万寿为名,至热河,有所进献,竟请常川驻使京师,开天津、宁波为商埠,并给舟山及广州附近地。清廷知其难制,故示优假,而实严备之。归时不得再经原道,以免多所窥觇,所请一无所予。嘉庆中,复来专使,再申前请。清廷故以跪拜礼难之,不得要领而去。然识者皆知其必将寻衅,以肆侵略矣。

英吉利者,大西洋之强国也。自明以来,拓地渐广,开通市埠,及于东南洋。当康熙之初,即谋通商于澳门,以海禁未开而止。九年,郑成功之子经,方踞台湾,英商来往于厦门、台湾等处,凡数岁。郑减其税而羁縻之,藉以控制荷兰。未几,耿、郑交兵,藩臣内乱,朝廷议先定沿海边界,防外洋之助郑为患者,于是英人以华商交易不便,复去之。及台湾隶入大清版图,英人又疑新拓之区,税则必重,乃舍闽赴粤东,又时来往于浙之舟山、宁波等处。而其时英吉利之名不著,但知其为红毛之番族而已。五十六年,总兵陈昂,始奏称粤东红毛,有英圭黎诸国最为奸宄。盖其时通市于广州、澳门等处,屡以粤关索费太重,纠洋商合词争之。雍正之初,又议增收礼物银两,乃于七年,合词控于大府,得稍稍裁减。未几,官吏又增出口之税,于是英人始有移市入浙之志矣。初,浙之海关,设于宁波,舟山尚未置县,商船出入宁波,往还百数十里,水急礁多,往往回帆径去。迨定海既设监督,张圣诏始请移海关于定海,部议从之。乃于定海城外道头街之西,特建红毛馆一区,以为番舶来往之逆旅。自是浙之定海商舶日多,英商以粤中不便,数来往舟山,见今昔情形之异,乃定计争之。乾隆二十年,英舟泊定海港,有总商喀喇生、通事洪任辉,请于浙之宁绍台道,愿在定海纳饷,许运货至宁波府。闽、粤两督闻之,以其利浙税之轻,而致关课之绌也。二十二年,闽粤总督上言:“浙关正税,请视粤关则例,酌加增一倍。”部议从之。奉旨:洋船向收广东口,由粤海关稽察征税,浙省宁波不过偶一至。今奸牙勾结渔利,至宁波者甚多,番舶云集,日久留住,又成一粤之澳门矣。今更定章,视粤稍重,俾洋商无所利而不来,以示限制,意初不在增税也。未几,部臣复议:外洋不准赴浙贸易,定制归并粤东一港,每年夏、秋之交,由虎门入口。是时方严丝斤绸缎出洋之禁,英吉利虽时时违制,潜赴宁波,无所得,仍遵新制,在粤通市。粤中初设洋商通事洋行,据为垄断之利,诛求不已,串通官吏,规费益增。于是英商洪任辉等仍赴浙,请在宁波开港。而浙抚已奉新令,悉毁英商旅廨,闻其舟泊舟山,遂发令驱逐,断其岸上接济之食物。洪任辉愤甚,乃由舟山泛海,直抵天津,仍乞通市宁波,并讦粤关积年规弊。奉旨诘责,饬将洪任辉由旱道押赴广东,遂于二十四年七月,奉命著福州将军以钦差赴粤,按验苛勒有状,将监督家人问罪。又因洪任辉不应违制,擅赴天津,押往澳门圈禁三年,始释之。自此诸番通市粤中,奉法惟谨。乃事越三十年,弊端复起,向之裁改归公者,又增其费而加重焉,各洋商皆以为不便,而惩洪任辉之往事未敢讼言。英国王雅治乃与其臣下谋议,以纯庙八旬万寿,入贡天津,乘间言之。五十八年,英国王遣其使臣马甘尼(一作马戛尔尼),由海道赴天津入贡,始通中国也。时上以远人向慕,诚款可嘉,特命理藩院导其入觐。嗣使臣以其国王表文进,仍请在浙开港,并通市天津;又欲援俄罗斯往例,遣使寄住京师。上以宁波、天津无通事洋行,交易未便;且俄罗斯自立恰克图后,久不在京寄寓,所请给舟山海岛并广东附近省城地,华洋参错,断不可行。因特颁敕谕前后二道,逐款指驳示以中外之防,使臣乃不敢言。……马甘尼回国,国王开读敕谕,自知所请与中国体制不符,事遂寝(夏燮《中西纪事》卷三《互市档案》)。

嘉庆二十一年,英吉利遣使入贡。初,英吉利迭修职贡,未如所望。举兵来澳门,又不得逞,思藉贡输忱,以希恩泽(《皇朝掌故汇编外编》卷八《英吉利国一》)。

自公司局之设也,大班来粤者,率寄寓洋行,行人事之惟谨,然所以朘削之者,无所不至。又与关吏因缘为奸,课税既增,则规费抽用亦增,有取之十倍、二十倍于前者。十五年,英之大班禀控粤抚,谓各洋贸易资本,皆自国帑借领,不堪亏折,请酌量裁减,以利远人。粤抚韩封檄饬布政司核议,久之,竟寝不行。当初行用时,每两奏抽三分,以作洋行辛费。继而军需出其中,贡价出其中,各商摊还西债亦出其中,遂分为内用外用名目,于是各洋利薄怨生,屡思藉贡输忱,以希恩泽。(嘉庆)二十一年,英国王复遣使臣分入粤东、京师。……是时,英之正贡使罗尔美、副贡使马礼逊,已乘贡舟达天津。夏六月,上遣大臣户部尚书和世泰等,赐宴使臣于天津,有司谕以谢宴时应行跪叩礼,不可。将入都,又告以乾隆五十八年该国使臣入觐仪注,不答。时上在圆明园,尚书和世泰等,先期导使臣自通州起行,一昼夜驰至御园,车马困顿,而使臣衣装辎重皆落后,盖恶其不肯循跪叩仪注,欲以计尼之。时使臣表未赍、礼服不备,仓皇失措,遂以病辞。而睿庙已诘朝御殿传呼,和世泰始以正使病闻,复召见副使,又不至。上怒其无礼,命却其贡不纳,即日遣理藩院押回通州。濒行,仍令援乾隆五十八年例,由内地行走。是役也,使臣失礼,实以衣车未至之故。上询之廷臣,始知当日理藩院迓接不如仪,乃遣和世泰酌收贡物数事,仍颁敕谕,赐其国王珍玩,以答远忱,驿交粤督蒋攸铦,令慰遣之。然英使本欲以粤东增规费事入告,竟不得达,怏怏而去(夏燮《中西纪事》卷三《互市档案》)。

嘉庆二十一年丙子(一八一六年)秋七月……乙卯,赐英吉利国王敕谕曰:“尔国远在重洋。……前于乾隆五十八年……曾遣使航海来庭。维时尔国使臣,恪恭成礼,不愆于仪,用能仰承恩宠,瞻觐筵宴,锡赉便蕃。本年尔国王复遣使赍奉表章,备进方物,朕……循考旧典,爰饬百司,俟尔使臣至日,瞻觐宴赉,悉仿先朝之礼举行。尔使臣始达天津,朕饬派官吏,在彼赐宴。讵尔使臣于谢宴时,即不遵礼节。朕以远国小臣……可从矜恕,特命大臣于尔使臣将次抵京之时,告以乾隆五十八年尔使臣行礼,悉跪叩如仪,此次岂容改异?尔使臣面告我大臣,以临期遵行跪叩,不至愆仪。我大臣据以入奏,朕乃降旨,于七月初七日,令尔使臣瞻觐。初八日,于正大光明殿赐宴颁赏,再于同乐园赐食。初九日陛辞,并于是日赐游万寿山。十一日在太和门颁赏,再赴礼部筵宴。十三日遣行,其行礼日期仪节,我大臣俱已告知尔使臣矣。初七日瞻觐之期,尔使臣已至宫门,朕将御殿,尔正使忽称急病不能动履,朕以正使猝病,事或有之,因止令副使入见,乃副使二人亦同称患病,其为无礼,莫此之甚。朕不加深责,即日遣令归国。……但念尔国数万里外,奉表纳赉。……尔国王恭顺之心,朕实鉴之,特将贡物内地理图、画像、山水人像收纳……即同全收,并赐尔国王白玉如意一柄、翡翠玉朝珠一盘……以示怀柔。……嗣后毋庸遣使远来。”(《清仁宗实录》卷三二○)

(2)禁烟始末

乾、嘉以后数十年间,英对华贸易以烟为首。初岁仅二百箱,渐增至二千箱,以至二万箱,每年入超银六百万两,未入口时先售于私贩者不与焉。旧例,通商仅广州一口,康熙时,渐往沿海私售。中国以沿海宁波等处时有粮荒,许其运米千石者免税,由是夹带无忌,鸦片行销内地,远逾粤关之额。道光时,几于无人不吸烟,而洋货充斥,衣服用具皆仰给焉。十八年,遂加重。嘉庆禁烟条款,贩者斩,吸者流,官吏内监同科。时恶钱充斥,银价陡涨,论者归咎于进口鸦片太多之故,咸主严禁,鸿胪卿黄爵滋一疏,即可代表当时舆论。林则徐亦力主禁烟,与宣宗意合,故派则徐赴粤,思绝鸦片之源。则徐诇知英与各国商人不甚睦,遽申烟禁,各国或赞成,或观望,而英则初允缴烟,嗣复桀骜索偿。

(甲)林则徐之焚烟

乾隆二十年,英吉利灭东印度之孟加剌,遂以侵并东、中、南三印度之地。东、南两印度,皆产鸦片烟土。……英人初踞其地,但以为药材之产,而岁收其税。其后流行入中国,吸食渐多,销数日畅。……其初至关口,亦照药材上税,每箱纳税银三两。自沿海居民,争传其法,辗转效尤,不数十年,遂流行于各省。乾隆之末,粤督始闻于朝。嘉庆初,奉诏申立严禁,裁其税额。自此入口之鸦片,率暗中偷售(夏燮《中西纪事》卷四《漏卮本末》)。

初,鸦片烟在康熙初,以药材纳税,乾隆三十年以前,每年多不过二百箱。及嘉庆元年,因嗜者日众,始禁其入口。嘉庆末,每年私鬻至三四千箱。始积澳门,继移黄埔,道光严禁,复移于零丁洋之趸船。零丁洋者,在老万山内,水路四达,为中外商船出入所必由。洋艘至,皆先以鸦片寄趸船,而后以货入口,凡闽、浙、江苏商船,即从外洋贩运,其粤商则皆在口内议价。而从口外运入,始趸船尚不过五艘,其烟至多不过四五千箱。……而总督阮元密奏,请暂事羁縻,徐图驱逐。于是因循日甚,其突增至二十五艘、烟二万箱者,则在道光六年两广总督李鸿宾设巡船之后。巡船每月受规银三万六千两,放私入口。……道光十二年,总督卢坤始裁巡船,而水师积习已不可挽。道光十七年,总督邓廷桢复设巡船,而水师副将韩肇庆专以护私渔利,与洋船约,每万箱许送数百箱,与水师报功,甚或以师船代运进口(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洋艘征抚记上》)。

洋药,道光初,英吉利大舶终岁停泊零丁洋、大屿山等处,名曰趸船。凡贩鸦片烟至粤者,先剥赴趸船,然后入口。省城包买户,谓之窑口,议定价值,同至夷船,兑价给单,即雇快艇至趸船,凭单取土。其快艇名快蟹,械炮毕具,行驶如飞,兵船追捕不及。灌输内地,愈禁愈多,各项货物,亦多从趸船私售,纹银之出洋,关税之偷漏,率由于此。叠经谕饬驱逐严拿,而趸船停泊、快蟹递私如故。十八年,鸿胪卿黄爵滋言:“自烟土入中国,粤奸商勾通巡海弁兵,运银出洋,运土入口。查道光初年,岁漏银数百万。十四年以前,岁漏二千余万。近年,岁漏三千余万。此外各海口合之,亦数千万。年复一年,伊于胡底?耗银之多,由于贩烟之盛;贩烟之盛,由于食烟之众。实力查禁,宜加重罪名。”上韪其言,特命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赴粤查办。明年,截获趸船烟土二万八百八十余箱,焚之。时定《禁烟章程》,凡开设窑口及烟馆,与兴贩吸食,无论华、洋,均拟极刑(《清史稿·食货志六》)。

近日十余载间,纹银每两由千钱至千有五六百钱,洋钱每元由八百钱而至千有三百钱,人始知鸦片内灌透银出洋之故,而其骤长尤在道光七年至十三年。此数年中,海疆节度之人,溃防决藩之故,粤人能言之,外人能言之,无俟谫谫之刍言矣(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洋艘征抚记上》)。

林则徐,福建侯官人。嘉庆十六年进士。……道光……十七年正月,擢湖广总督。……十八年……九月……先是,鸿胪寺卿黄爵滋,疏请严禁鸦片以塞漏卮,吸食者治以死罪。命下中外各大臣议奏,则徐奏言:“鸦片流毒已甚,非难于革瘾,而难于革心。欲革玩法之心,安得不立怵心之法?况行法在一年以后,议法在一年以前,转移之机,正系诸此。必直省诸臣,共矢一心,极力挽回,以期永绝浇风,此法乃不为赘设。”遂拟章程六条:一、收缴烟具,以绝馋根;一、各省于定议后出示,分一年为四限,递加罪名,以免观望;一、加重开馆兴贩,及制造烟具罪名,勒限自首,以截其流;一、失察处分,先严于所近;一、著令地保甲长查起烟土、烟膏、烟具,庇匿者罪同正犯;一、豫讲审断之法,以杜流弊。因缮呈戒烟经验药方数种。……十一月,入觐,赐紫禁城骑马,命颁钦差大臣关防,驰往广东查办海口事件,水师咸归节制(《清史列传》卷三十八《林则徐传》)。

臣窃思……吸鸦片烟者,每日除衣食外,至少亦须另费银一钱,是每人每年,即另费银三十六两。以户部历年所奏各直省民数计之,总不止四万万人,若一百分之中,仅有一分之人吸食鸦片,则一年之漏卮,即不止于万万两。……鸿胪寺卿黄爵滋原奏所云,岁漏银数千万两,尚系举其极少之数而言耳。内地膏脂,年年如此剥丧,岂堪设想?……是不得不严其法于吸食之人也。……吸食者果论死,则开馆与兴贩,即加至斩决、枭示亦不为过。……当鸦片未盛行之时,吸食者不过害及其身,故杖、徒已足蔽辜。迨流毒于天下,则为害甚巨,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兴思及此,能无股栗(王延熙《皇朝道咸同光奏议》卷三《林则徐〈钱票无甚关碍宜重禁吃烟以杜弊源片〉》)。

道光十七年(一八三七)中外贸易简表

续表

续表

道光十九年正月二十五日,林则徐驰驿抵粤,传洋商伍怡和,索历年贩烟之洋商查顿、颠地。时查顿已闻风先窜,惟颠地随英吉利公司领事义律,由澳门至省城洋馆。林则徐派兵役监守之,并于省河之猎德炮台,筏断来往,谕令将零丁洋二十五艘之烟土,勒限呈缴,免其治罪,否即断薪、水,停贸易。……义律……既被围省馆,不能回澳,始于二月十二日,具印禀遵缴,并将驶往东洋之烟船,尽驶回粤,共缴鸦片烟二万二百八十三箱,计每船大者千箱,次者数百箱,每箱百有二十斤,共二百三十七万六千余斤。林则徐会两广总督邓廷桢,亲驻虎门验收,以四月六日收毕,每箱约赏茶叶三斤,其烟土请解京师。诏即在海口销毁,毋庸解京,俾沿海民人共见共闻,咸知震詟。林则徐会同督、抚,于虎门监视销毁。……共烧毁资本银五六百万元,并利银共千余万元(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洋艘征抚记上》)。

经义律……呈明,共二万二百八十三箱。查向来拿获鸦片,如系外夷原来之箱,每一箱计装整土四十个,每个约重三斤,每箱应重百二十斤。……以现在报缴箱数核之,不下百数十万斤。……诚恐所报尚有不实不尽,访之在洋水师及商贾人等,佥称外夷高大趸船,每只所贮亦不越千箱之数,是趸船二十二只,核与所报箱数,不甚相悬(《鸦片奏案·会奏夷人趸船尽数呈缴烟土折》)。

于海滩高处,挑挖两池,轮流浸化。其池平铺石底,纵横各十五丈余尺,四旁栏桩钉板,不令少有渗漏。前面设一涵洞,后面通一水沟,池岸周围,广树栅栏,中设棚厂数座,为文武员弁查视之所。其浸化之法,先由沟道车水入池,撒盐成卤,所有箱内烟土,逐个切成四瓣,投入卤中,泡浸半日,再将整块烧透石灰,纷纷抛下,顷刻便如汤沸,不爨自燃。复雇人夫多名,各执铁锄木爬,立于跳板之上,往来翻截,务使颗粒悉化。俟至退潮时候,启放涵洞,随浪送出大洋,并用清水刷涤池底,不任涓滴留余。若甲日第一池尚未刷清,乙日便用第二池。……如此轮流替换。……至向晦停工,即将池岸四围栅栏全行封锁,派令文武员弁周历巡缉。粤东天气炎热,所用人夫仅穿短袴,上身下脚,向俱赤露。又于停工放出时,与执事工役一同搜检,不许稍有夹带。试行之初,每日才化三四百箱。数日后,手法渐熟,现在日可八九百箱至千箱不等(《林文忠公政书》)。

(乙)烟价之

凡夷人名下,缴出鸦片一箱者,酌赏茶叶五斤。……所需茶叶十余万斤,应由臣等捐办,不敢开销(《鸦片奏议·会奏夷人趸船尽数呈缴烟土折》)。

鸦片……其类有三:一曰公班……;一曰白皮……;一曰红皮……。近年每岁来二万余箱,公班约八千箱,每箱约八百元。白皮约一万三千箱,每箱约六百元。红皮约二千箱,每箱约四百元。计岁耗银一千五百万元(《蓉城闲话》)。

时英酋伯麦及义律,以五船赴天津投书,乃其国巴里满衙门寄大清国宰相之词:一、索货价(初次夷书尚不敢显言烟价,以货价为名,后乃显言索烟价。〔《番禺志》〕)。

义律……不受所赏茶叶。……七月……伯麦及义律以五艘驶赴天津投书……索货价。……十月,琦善至广东……偿洋商烟价银七百万元。……及逆党攻陷炮台,上震怒,于是有烟价一毫不许……之旨。……四月,敌船环攻城东、西、南三面。……诸帅……使广州余保纯出城讲款,义律立索军饷银六百万元,烟价在外。香港再议,限五日交银(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洋艘征抚记上》)。

(丙)外商之禁运

林则徐下令……进口之船,均应具结,有夹带鸦片者,船货没官,人即正法。……时西洋弥利坚诸国,皆遵具结,于是义律由省下澳,禀言趸船贩烟之弊,极须设法早除,如委员来澳会议章程,可冀常远除绝。并禀请准本国货船,泊卸澳门。……林则徐以澳门向例惟准设西洋额船二十有五艘,若英人援此例不入黄浦,则海关虚设,而私烟夹带何从稽察?严驳不许。义律言,不准泊澳,便无章程可议。因不受所赏茶叶,不肯具结。言必俟奉国王命定章程,方许货船入口。时义律已寄信附货船回国。……而五月内,复有尖沙嘴洋船水手,殴毙村民林维喜之事,谕义律交出人犯抵罪。义律拘讯黑夷五人,未获正犯,悬赏购告犯之人。……七月,林则徐与邓廷桢,遵例禁绝薪、蔬、食物入澳,并以澳门寓居洋人,原为经理贸易,今既不进口贸易,即不应逗留澳门。义律率其眷属及在澳英人五十七家,同迁出澳,寄居尖沙嘴货船。……暗招洋埠兵船二艘来粤,又择三大货船,配以炮械,赴九龙山,假索食为名,突开炮攻我水师营。……八月,义律遂托澳门西人,代为转圜,愿将趸船奸商,尽遣回国。其货船亦愿具结,如有夹私者,船货充公,惟不肯具“人即正法”四字。……林则徐以与各国结不画一,必令书“人即正法”之语,且责缴凶犯。旋有英国二货船遵式具结,于九月晦入口(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洋艘征抚记上》)。

先于收缴烟土之时,即经饬取生死甘结。该夷坚不肯具,盖以缴烟系一时之举,尚可藉以求生。而具结乃长远之事,适恐自陷于死也。……相持数月以来,直至逐出澳门,断其接济,且值炮击火烧之后,该夷始愿具结。惟结内但云“如有鸦片,将货物尽行没官”,而于“人即正法”字样,仍不肯写,所以臣等前折奏明,另颁结式,饬令遵照缮缴。当即令印委各员,率同洋商通事传谕去后,不但义律多方退缩,而且各船船主并为一谈,以为性命攸关,倘以水手私带些微,恐遭连累,抑或兵役栽赃诬指,难以辩冤。臣等复谕以水手等系夷商应管之人,本宜先自查搜,岂能容其私带?至查船有官作主,兵役焉敢栽赃?万一意外遭诬,定予讯明反坐,何庸过虑?总之,不带鸦片,则虽具结,不至加刑;若带鸦片,即不具结,亦必处死。多方开导,近日始有该国之喇、啷当等船,陆续遵式具结(《鸦片奏案·林则徐邓廷桢〈英国趸船现已驱逐并饬取切结情形折〉》)。

具甘结人弯喇,乃担麻土葛船之船主,今到天朝大宪台前具结:远商之船,带棉花、纱藤、胡椒货物,来广东贸易,远商同船上之伙长、水手,俱凛遵天朝新例,远商等并不敢夹带鸦片。若察验出有一小点鸦片在远商船上,远商即甘愿交出夹带之犯,必依天朝正法治死,连远商之船货亦皆充公。但若查验无鸦片在远商之船,即求大宪恩准远商之船进黄埔,如常贸易。如此良歹分明,远商甘愿诚服大宪。此结是实。天朝道光十九年九月初八日,船主弯喇,船名担麻土葛,伙长占土希尔墨,雇佣一百人(《信及录》)。

(3)战事之起

(甲)闽、粤之守备

林则徐虽以英未必敢于开衅,然力修战备不已。而兵勇多勾结洋商,受贿朦蔽不可用,筹划尤具苦心。幸闽浙总督邓廷桢与之一气,故主战初期,尚得有备无患。

林则徐自去岁至粤,日日使人刺探夷事,翻译夷书。又购其新闻纸,具知夷人极藐水师,而最畏沿海枭徒及渔艇蛋户,乃募渔船户壮丁五千,各给月费银六元,赡家银六元,其费则洋商、盐商及潮州客商分捐。又于虎门之横档屿,设铁链木筏,横亘中流。购西洋各国夷炮二百余位,增排两岸。并购旧洋艘为式,令水师演习攻首尾跃中舱之法。又雇同安米艇、红单船、柁尾船,共备战舰六十,又备火舟二十,小舟百余,以备攻剿。令必俟晦潮乘上风,为万全计、必胜计。林则徐亲赴狮子洋校阅水师,号令严明,声势壮盛。至是,又下令每杀一白夷者赏银百元,黑夷半之。斩首逆义律者,赏银二万元,其下领事夷目,以次递降。获兵舟者,除火药、器械缴官外,余尽充赏。于是夷船之汉奸,皆为英夷所疑,忌不敢留,尽遣去。其近珠江之内河,在澳门西、虎门东者,尽以重兵严守(盖粤洋中路要口,以虎门为最,澳门次之,尖沙嘴又次之)。其余海口,多浅水暗礁,非洋船所能入(《夷艘入寇记》)。

入粤,即会同广督邓廷桢,严劾历年庇私之督标副将韩某以徇。前督李鸿宾设巡船,专查烟土,委任韩弁,乃得重贿纵庇之,洋烟之横实出此。公特首纠之,籍其家累巨万,官民大服(金安清《林文忠公传》)。

(道光)十七年,(邓廷桢)覆奏:“广东积弊十条:一、凶盗充斥;一、营务废弛;一、讳盗作窃;一、纹银出洋不下千万;一、衙役小县数百,大县千余;一、差役滥押无辜;一、海滨沙滩开垦,有碍水道;一、奸徒放火;一、盗发坟墓;一、习尚侈靡:有业经惩办者,有见在查拿者。”……十九年正月,廷桢奏请于虎门海口创造木排铁链,添置炮台炮位。……调闽浙总督,即购洋炮十四门,由海道运赴闽省。……以闽省所建炮台,大不过十余丈,所安炮四五位,重不过千斤,难资捍御;且闽洋无内港可守,炮台必须建于海滩,沙性浮松,根基不固。爰易炮台为炮墩,用麻布袋实以沙土,层层堆积,沙墩外侧,竖旧小渔船,牢固拴缚,以为保护(《清史列传》卷三十八《邓廷桢传》)。

有英国二货船,遵式具结,于九月晦入口,而义律遣二兵船阻之,且禀请毋攻毁尖沙嘴之船,以俟国王之信。水师提督关天培,以凶犯未缴,掷还其禀。时我师船五艘,在洋弹压,彼见前禀不收,且我师船挂红旗,即发炮来攻。……关天培开炮应之,击断洋船头鼻,西兵多落海死。十月初,又回攻我尖沙嘴迤北之官涌山炮台,不克,恐我乘夜火攻,又水泉皆下毒,无可汲饮,遂宵遁外洋。……自封港以后,英商货船先后至者二三十艘,皆不得入口,人人怼怨。于是义律于十一月,复遣人禀言:“……自后请遵照大清律办理,而无违国王之法。乞仍许英人回居澳门,俟国王谕至,即开贸易。”……其国货船先后起椗扬帆,驶出老万山者十余艘,并续至之艘,多观望流连,寄泊外洋不肯去。而粤洋渔船、蛋艇亡命之徒,贪薪、蔬之厚值,并以鸦片与之交易,趋者如鹜。时……义律己回国请兵。时女王令国人会议,其文武官皆主战,其贸易商民皆不欲战,连日议不决。最后……始决计,国王命其外戚伯麦为统帅,率兵船十余,加以印度驻防兵舰二三十艘。二十年四月,林则徐奏闻。……五月……英国大小兵船十二,并车轮火船三,先后至粤,泊金星门,其余尽泊老万山外。林则徐又以火船十艘,每二艘以铁索,乘风潮攻之,洋船皆急驶避,仅焚其杉板小船二,而英人自是不敢驶近海口。……于虎门之横档屿,设铁链木筏,横亘中流。购西洋各国洋炮二百余位,增排两岸。又雇同安米艇、红单船、拖风船共六十,备战船,又备火舟二十,小舟百余,以备攻剿。……其近珠江之内河,在澳门西、虎门东者,尽以重兵严守。其余海口,多礁浅,非船艘所能入。洋船至粤旬月,无隙可乘,遂乘风窜赴各省(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夷艘征抚记上》)。

(乙)琦善之议和

战端既开,宣宗以兵、饷两难,主战之意渐摇,林、邓遂获咎,改任主和之琦善。琦善一反则徐所为,撤防弛兵。水师提督关天培请增兵,不许。英窥其无备,突陷虎门炮台,天培死之。琦善亟许偿银六百万元,并割香港,谓海外弹丸之地,无关紧要也。奏闻,宣宗怒,褫琦善职。

七月,琦善赴天津筹办防堵。八月,英船驶至天津海口,投递呈词,琦善为乞恩通商,并以听受晓谕,全行起椗回粤奏闻,得旨嘉悦之至,即命为钦差大臣,赴广东查办。九月,署两广总督。……二十一年正月,英人犯虎门,连陷沙角、大角炮台。奏入,谕曰:“英人到粤以来,日肆猖獗。叠经严谕,慎密周防,相机剿办,宜如何妥为布置。本日据奏,英人占夺炮台,并有戕伤将弁、抢夺师船之事,可见该署督于堵御事宜,全未预行筹备,著交部严加议处。”寻以英人愿献炮台,并缴还浙江定海县城,奏恳准其所请。……初,英人图在省城外香港寄居贸易,琦善奏称此地傥给与英人,势必屯兵聚粮,建台设炮,觊觎广东,流弊不可胜言。至是转申请。英人遂乘机窃据(《清史列传》卷四十《琦善传》)。

(道光)二十年(一八四○年)……六月,英船至厦门,为闽浙总督邓廷桢所拒。其犯浙者陷定海,掠宁波。(林)则徐上疏自请治罪,密陈兵事不可中止,略曰:“英夷所憾在粤而滋扰于浙,虽变动出于意外,其穷蹙实在意中。惟其虚㤭性成,愈穷蹙时,愈欲显其桀骜,试其恫喝,甚且别生秘计,冀售其奸;一切不得行,仍必帖耳俯伏。第恐议者以为内地船炮非外夷之敌,与其旷日持久,不如设法羁縻。抑知夷情无厌,得步进步,威不能克,患无已时。他国纷纷效尤,不可不虑。”因请戴罪赴浙,随营自效。七月,义律至天津,投书总督琦善,言广东烧烟之衅,起自林则徐、邓廷桢二人,索价不与,又遭诟逐,故越境呈诉。琦善据以上闻,上意始动。……九月,诏曰:“鸦片流毒内地,特遣林则徐会同邓廷桢查办。……乃自查办以来……沿海各省纷纷征调,糜饷劳师,皆林则徐等办理不善之所致。”下则徐等严议,饬即来京,以琦善代之。寻议革职,命仍回广东备查问差委。琦善至,义律要求赔偿烟价,厦门、福州开埠通商。上怒,复命备战。二十一年(一八四一年)春,予则徐四品卿衔,赴浙江镇海协防。时琦善虽以擅与香港逮治,和战仍无定局。五月,诏斥则徐在粤不能德威并用,褫卿衔,遣戍伊犁(《清史稿》列传一五六《林则徐传》)。

二十年五月,洋船三十一艘赴浙江。先以五艘攻福建厦门。……六月,全艘赴浙江,攻定海,陷之。……自定海失守后,浙江巡抚乌尔恭阿、提督祝廷彪束手无策,朝廷以定海孤悬海中,非海道舟师不能恢复,而水战又洋艘所长,且承平日久,沿海恐其冲突,已有蜚语上闻,言上年广东缴烟,先许价买,而后负约,以致激变者。又有言邓廷桢厦门军报不实者。七月,命两江总督伊里布为钦差大臣,赴浙江宁波视师。……洋酋伯麦及义律,以五艘驶赴天津投书,乃其国巴釐满衙门寄大清国宰相之词,多所要索:一、索货价;二、索广州、厦门、福州、定海、上海为市埠;三、欲共敌体平行;四、索犒军费;五、不得以外洋贩烟之船贻累岸商;六、欲尽裁洋商浮费。直隶总督琦善收书奏闻。……而任事者……于复书中,即言上年广东缴烟,其中必有多少曲折,将来钦差大臣前往查实,不难重治林则徐之罪。诏以琦善为钦差大臣,赴粤查办,革林则徐、邓廷桢之职,留粤听勘。并敕沿海各省,不得开炮。八月,洋船自天津起椗,以中国无决允之语,不肯归我定海,惟撤兵船之半赴广东。……九月,义律回浙,入见伊里布于镇海城,索俘酋安突德。……伊里布遣其奴张喜,赴洋船馈牛酒。……十月,琦善至广东。……一切力反前任所为,谓可得外洋欢心,而敌人则日夜增造……攻具。……水师提督关天培密请增兵,琦善惟恐其妨和议,固拒不许。偿洋商烟价银七百万元,而其心必欲索埠地。琦善前以厦门及香港二地商之……既据以奏闻,至是不能自背前奏,又无以拒义律之求,笔舌往反,终无成议。义律遂乘其无备,于十二月五日突攻沙角、大角炮台。……时提督关天培、总兵李廷钰、游击马辰等,尚分守镇远、威远、靖远各炮台。……琦善……惟连夜作书,令鲍鹏持送义律,再申和议,于烟价外,复以香港许之,并归浙江俘人,以易定海城。琦善与立契约,遂于(二十一年)正月赴虎门,宴义律于师子洋(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洋艘征抚记上》)。

(丙)三元里之杀敌

英人进扰沿海,且求定海,宣宗不许,复主战,命奕山为靖逆将军、杨芳、隆文为参赞,意在以战求和。奕山不知兵,战不利。英兵进攻广州,奕山与之私和,立偿六百万元。英兵肆淫掠,三元里居民大愤,聚众数万,围英兵千余,遭击毙者甚众。广东省团练士民歼夷公檄,钱江所草也,江竟以此得罪,发遣新疆。时义律亦被困,奕山亟遣吏翼之出。自是英人知粤民不可侮,不敢复窥广州。

既而(二十一年)正月杪,批折回,不允。于是事复中变。……及逆党攻陷炮台,大肆猖獗,上震怒,于是有烟价一毫不许、土地一寸不给之旨,并调四川、贵州、湖南、江西兵赴剿,命林则徐、邓廷桢随同办理洋务。……二十一年正月七日,下诏暴逆人罪恶,特命宗室奕山为靖逆将军、湖南提督杨芳、户部尚书隆文为参赞大臣,声罪致讨。命刑部尚书祁,赴江西总理兵饷。杨芳……二月十三日驰至广东,而英人已于二月五日,乘风潮连破横档炮台、虎门炮台,提督关天培死之矣。虎门各隘……皆为敌有。……时琦善己革去大学士……籍琦善家产,锁逮来京。英人见朝廷赫怒,局势大变,恐和议永绝,且洋船兵费浩大,急欲通商以济饷,各国商船罢市久,亦皆咎之,乃于二十六日,托弥利坚头目与洋商伍怡和调停,递书言如欲承平,不讨别情,但求照旧通商。……是时定海之洋船亦至广东,共五十大艘,半泊香港,半入虎门,舳舻相接,遍树出卖鸦片之帜。……三月二十三日,奕山、隆文及新任总督祁并抵广州。……是时,英人方据省河咽喉……杨芳不欲浪战,奕山初至,亦然之。既而惑于翼长随员等之言,以不战则军饷无可开销,功赏无由保奏,急欲侥幸一试,遂不谋于杨芳,即以四月朔夜半,三路突攻洋船。……其洋馆中货,为四川、湖南兵虏掠一空,并误伤弥利坚数人。甫黎明,而洋兵大集,反乘顺风,我兵退走。……越三日……敌船环攻城东、西、南三面。……于是天字炮台及泥城及四方炮台,一日皆失守。……第七日,洋兵遂并力专攻城东南隅。……诸帅避入巡抚署。……议使广州余保纯出城讲款。义律立索军饷银六百万元,烟价在外,香港再议,限五日内交银,且约将军及外省兵先出省城,洋船始退出虎门、将军等一切允之,城上改树白旗,先令洋商出二百万元,余于藩库、运库、海关库发给。会奏请罪,而烟价及香港亦未入奏云。十三日,四方炮台洋兵下山回船,义律即促将军、参赞离城。十六日,奕山、隆文退兵屯金山,离省河数十里。……及讲和次日,洋兵千余自四方炮台回,至泥城淫掠。于时三元里民愤起,倡义报复,四面设伏,截其归路,洋兵终日突围不出。……义律驰赴三元里救应,复被重围。……义律告急于知府余保纯。……诸帅……遣余保纯驰往,解劝竟日,始翼义律出围回船。十七日,洋船渐次退出。……是时南海、番禺二县团勇三万六千,昼夜演练。义律侦知内河已有备,竟不敢报复(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洋艘征抚记上》)。

当义律之请抚也,一索烟价,一欲得香港马头。琦相以事关割地,佯许之而未敢入奏。然英人自谋夺濠镜不得,屡思于附近粤东省城,乞一岛一地以为定居,盖早有窥香港矣。迨闻相国许其入奏,始则称兵以要之;继则请缴还浙之定海,及献出二角炮台以易之。相国方欲请旨定夺,而英人已在香港出示,起造房屋马头,视为己有。未几,将军、参赞至粤,遂以六百万及香港一岛,为城下之盟(夏燮《中西纪事》卷三《互市档案》)。

方议款时,夷兵以船泊泥城,登岸肆扰。……其据守耆定台者,兵千余。款成,尚迁延不遽退。伯麦……率领余众,自台下闯至泥城、西村、萧冈诸村落,大肆淫掠,奸及老妇,村民大哗。举人何玉成,即柬传东北、南海、番禺、增城、连路诸村,各备丁壮出护,附郭西北之三元里,九十余乡,率先齐出拒堵,对岸之三山等村,亦闻声而起,老弱馈食,壮丁赴战,一时义愤同赴,不呼而集者数万人。夷目毕霞领其兵与村民战,村民稍却,被追深入牛栏岗,所至居民大至,转瞬民多夷少,急匿丛薄间,放枪自卫,村民但遥围之。入夜则脱衣悬树杪,迎风摇扬,作疑兵,民不敢前。及天明,入林内搜杀几尽,逃者不识途径,亦多被截击,有叩首流血得免者,伯麦、毕霞同时殒命,收其调兵符券、防身铁剑、小枪之属。夷兵方舍命突围出,无奈人如山积,围开复合,各弃其鸟枪,徒手延颈待戮。……其留耆定台余夷尚众,一人不敢下,村民但环立山麓,相约听其饿毙。……越日,义律驰至,亦被围。密遣人间道求救于(余)保纯,闻报请于(祁)。……令南海令梁星源、番禺令张熙宇,随保纯出,步向三元里绅民揖劝,代夷乞免。越数时许,绅士潜避,民以官故,不复谁何。遂亲翼义律下,群夷继之。……夷自是始知粤人之不可犯(梁廷枏《夷氛闻记》卷三)。

夷出泥城,遇三元里民,鸣金号召,一百三村男妇数万人,执梃而集,围之数里。夷兵千余突围奔溃,死者八九十。又杀死夷官二人,击伤者无数。时我兵皆立城堞作壁上观。义律闻信,责大帅,大帅责广守。百姓惧罪解体,夷亦狼狈回船(黄钧宰《金壶七墨》附《羊城日报七则·广勇》)。

(丁)浙、苏之战事

英人既受创于三元里,奕山复不敢以私款上闻。于是英人不餍所欲,乃以璞鼎查为统帅,侵沿海各省,陷厦门、定海,总兵王锡朋、郑国鸿、葛云飞战死。进攻镇海,督师裕谦自杀。陷宁波、慈溪、余姚,浙西大震。九月,清派奕经为扬威将军,文蔚、特依顺佐之,牛鉴为两江总督。奕经瞢于兵,欲复宁波,战不利。英陷乍浦,都统长喜死之。进攻吴淞口,提督陈化成死之。陷镇江府,副都统海龄死之。江宁大震。

道光二十一年四月,英人之受款于广东也,在我师则以救一时之危,在敌亦急欲得银以济兵饷,故通商章程,彼此皆未暇议。及洋兵大困于三元里,自知已结粤民之怨……不敢复入内河贸易,欲洋商赴香港。而香港隔海风浪,洋商无肯往者,遂欲以香港易尖沙嘴及九龙山。将军、总督以香港尚未奏允,何况二地?约其仍来黄浦,敌遂不许我修复虎门炮台。……彼此相持,虽有通商之名,无通商之实。又余保纯与义律议,先送军饷六百万元,其烟价在外。将军止以军饷改称商欠奏闻,其余情未上达也。及洋船退出内河后,填塞要害,增修炮台,守备日固,不能如向日之闯突。敌众皆咎义律议款时,不别索他埠,遂扬言英吉利国王谴义律无能,改命璞鼎查为兵帅,欲复往沿海各省,必如上年在天津所索各款。……六月……洋船数十艘,已全赴福建,攻厦门。……七月……厦门遂为敌据。然洋人得厦门,亦不守。不数日,全队驶赴浙江,惟留数艘泊据鼓浪屿。……初,裕谦自正月赴浙江,代伊里布为钦差大臣,时洋船已去定海,总兵王锡朋、郑国鸿、葛云飞,以兵五千驻定海。……八月初,洋船先犯石浦,以礁险不利而退。……进攻定海……乘我守兵力疲,遂分五奎山、东港浦、晓峰岭三路进攻……冒死登山入城,三总兵相继战死……定海复陷。……其镇海防兵四千,裕谦以千余兵守城内外,余步云(提督)率千余守招宝山,总兵谢朝恩率千余守隔江之金鸡岭。……二十六日,洋船攻镇海,分犯金鸡山及招宝山。……而余步云不许士卒开炮,且两次上城,请退守宁波,裕谦不许。敌甫由招宝山麓攀援登岸,余步云即率兵西走。敌踞招宝山,俯攻镇海,其隔江之金鸡山亦溃。裕谦知事不可为……自沉泮池死之。……二十九日,洋兵船……进至宁波,余步云复弃城走上虞。……敌小船驶至慈溪、余姚,于是二城亦逃走一空。土匪四起,讹言传播,浙西大震。……九月……命宗室大学士奕经为扬威将军、侍郎文蔚、副都统特依顺为参赞,以河南巡抚牛鉴总督两江;授怡良钦差大臣,驰赴福建。……十月,奕经至苏,幕下……所至索供应……揽威福,流言四起,远播京师,于是奕经移营嘉兴。十二月……有洋人运械上船之信,于是将军、参赞锐意进兵。明年(道光廿二年)元旦赴杭,留参赞特依顺守杭州,而奕经、文蔚渡江……抵绍兴……进兵,恢复三城。……约城中汉奸内应。……于是奕经以兵勇三千,营绍兴之东关,使文蔚以兵勇四千,半屯慈溪……长溪岭,半屯……大宝山,以图镇海。提督段永福以兵勇四千,半伏宁波城外,屯大隐山以图宁波,而副将谢天贵率兵千余,屯骆驼桥,以扼镇海、宁波适中之路。及期,官兵……进至城……前后受敌……且战且走。……段永福督后队至,闻风反走。……余步云驻宁波之奉化,中途闻败,折窜。……此宁波之师也。其慈溪大宝山之兵……镇海之师……亦……败……溃。……奕经即与文蔚弃绍兴,走西兴。奕经旋渡江回杭州。……三月……刘韵珂……以奏请伊里布来浙主款。上复令宗室尚书耆英为钦差大臣,署杭州将军,与参赞齐慎赴浙。……英人是月遂弃浙北,窥松江,窥长江。……四月……犯乍浦……小船登岸攻东门……转攻南门。驻防旗兵平日凌辱汉人,至是动斥为汉奸,由是福建水勇积愤,纵火内应。敌遂逾南城入,尽焚满营,都统长喜……死之。……杭州、嘉兴俱戒严。原任大学士伊里布至乍浦洋船议款,英邀挟甚侈,不能成议……洋船弃乍浦而北。五月初三日,洋船至吴淞口。……宝山城在吴淞口外……总兵王志元率徐州兵……望风西走,提督陈化成中炮死。……牛鉴走嘉定……敌遂陷宝山……上海大震。参将继伦,率兵先弃城走松江,上海兵备道巫宜禊……从之。……洋船七八艘,驶入上海,城中已空无人。洋人……驶入松江……寿春镇总兵尤漱……守之……故松江得无恙。……二十日,洋艘退出吴淞口,图入长江。……探……诸要险,皆无备,始连樯深入。六月八日,薄瓜州……城已空。遂窥镇江……驻防副都统海龄……相持二三日。英佯攻北门,而潜师梯西南入城……守兵皆溃……海龄为乱兵所杀,镇江陷(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洋艘征抚记下》)。

(4)江宁议和

英陷镇江,进逼江宁。宣宗不得已,命伊里布、耆英便宜从事。英索偿银二千一百万元(合银一千四百七十万两),开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口互市,割香港,用敌国礼,皆许之。是役,清以和战不定、武器不精、战备不充而败。约中许不惩汉奸,开外人干涉内政之端。是后,田兴恕案、天津教案、马嘉理案、刘秉璋案、李秉衡案,以及《庚子和约》,亲贵大臣或诛或窜,皆此约阶之。且于附约令条改《律例》,弛烟禁,综其损失,逾于赔款者多矣。

(甲)英舰之逼南京

(道光二十二年)六月二十八日,遂逼江宁,东南大震。朝廷廑念漕运重地,敕耆英便宜从事。……至是,伊里布遣张喜等至洋船,洋酋言:一索洋银二千一百万元,分三年分付;一索香港为市埠,并往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贸易;一洋官欲与中国官员敌体,与上年同。……而诸大吏不速覆,张喜往返传语。越二日,张喜还,则敌听汉奸言,闻增调寿春兵之信,谓我借款缓敌,如今日不定议者,诘朝交战。……而诸帅已胆裂,即夜覆书,一切惟命,其《禁约鸦片章程》一语不及,英喜出望外。诸帅会奏,言敌设炮钟山之顶,全城命在呼吸……其实绝无其事。……七月初九日,款议成,耆英、伊里布、牛鉴亲赴敌人璞鼎查之舟。越二日,璞鼎查、马礼逊,亦入城,会于正觉寺。连日分提江宁、苏州、安徽藩库、扬州运库银数百万馈之。……九月初旬,洋艘尽回定海。诏以不守江口,逮总督牛鉴治罪,以耆英代之。而伊里布以钦差大臣,由浙至广东,议互市章程。褫逮领兵之奕山、奕经、文蔚、余步云交刑部治罪。惟余步云于是冬伏法,其沿海失守城池之道、府、县及领兵将官失事者,以次惩处,分别豁免沿海被寇州、县钱粮(魏源《圣武记》卷十《道光洋艘征抚记下》)。

时巡抚刘韵珂意在羁縻,奏请仍命伊里布至浙主款,勿杀零夷,违者罪之。……伊里布诣乍浦夷舟,晤商受款退兵事……议不成而返。韵珂意夷重得前俘,还之,仇当立解,从此可与销兵矣。随奏出所获白、黑夷于狱,载乍浦以归之夷。……镇江既陷……马理逊……言燕京漕运,以江宁为咽喉,今但盘踞江面,阻绝南北,即可要挟,所求当无不如志。……(六月)二十八日,集船八十五,直逼江宁城,势益凶暴。先既奉有设法招抚、许便宜行事之谕,伊里布已遣武举张振龙、家仆张喜等,冒险赴夷船,以候款开导,夷果停不复攻,而责覆款议殊亟。(七月)初六日,耆英至丹徒,复遣佐领塔芬布、陈志刚等,与喜再诣夷船,切实议论。……先索三千万元,稍减为二千一百万,中以六百万为补偿烟价,三百万为续还旧商欠,千二百万为军费。……复求赏香港,为彼来商侨居地,听在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四省五地通商贸易。……于是鉴、伊里布、耆英会奏……兴立《和约》十三条、《善后事宜》八款(梁廷枏《夷氛闻记》卷四)。

(乙)江宁和约

第二条……准大英国人民带同所属家眷,寄居大清沿海之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处港口,贸易通商无碍。且大英君主派设领事、管事等官,住该五处城邑,专理商贾事宜。

第三条……准将香港一岛,给予大英君主暨嗣后世袭王位者,长远据守主掌,任便立法治理。

第四条……准以洋银六百万元,偿补原(鸦片)价。

第五条……在粤贸易,向例全归额设行商亦称公行者承办。……嗣后不必仍照向例。……额设行商等内,有累欠英商甚多,无措清还者,今酌定洋银三百万还作为商欠之数。

第六条……军费银一千二百万元,大皇帝准为偿补。

第九条,凡俘中国人,前在英人所据之邑,其居民或与英人有来往者,或有跟随及伺候英国官人者,均由大皇帝俯降御旨,誊录天下,恩准全然免罪。且凡系中国人为英国事被拿监禁受难者,亦加恩释放。

第十三条第八类,一、耶稣圣教暨天主教,原系为善之道,待人如己。自后凡有传授习学者,一体保护。

方五口之通商也,外洋出入之货,多定以税则,载入条议中。惟雅片以新例初颁,衅端遂启。因之三帅(两江总督牛鉴、钦差大臣耆英、前两江总督伊里布)掩耳盗铃,既不敢申明前禁,又未便擅定税章,遂置此款于不议,于是各洋历年进口之货,反以此不入税者为大宗,而吸贩之徒,不禁张胆明目,以趋慕膻之市。旧例,洋商以货易货,不准交易纹银。……自五口通商,外洋独专鸦片之利,乃有易货不敷,补给外洋纹银者。近则洋商定议,专收元宝,带回本国,更易番洋,漏卮之弊,莫此为甚。英人自五口通市以来,印度鸦片之税,岁增至八千余万(见西人新闻纸中),则中国进口之销数可想也(夏燮《中西纪事》卷四《漏卮本末》)。

(5)广州入城交涉

《和约》既订,英人欲援上海、福州例,入广州居住。民情不可,总督耆英不得已,姑期以两年。及期,英人责如约,徐广缙督粤,登英舟反复辩论,执不可。粤民十数万人,聚省河两岸,呼声震天,英人气沮,乃罢入城之议。叶名琛继任,屡令洋商与英人推宕,以为英决不能战。咸丰六年,以往英船缉捕,英领事藉口用兵,遂陷黄埔炮台,名琛自若。时人谓为“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英竟进陷广州,执名琛以去。自是广州被占者三年。

(甲)粤民之拒英入城

道光二十二年,与英吉利议和。……原定和约五年而一易。……二十七年,英吉利照会两广总督耆英易约。既列款要求,且请援福建、上海成事,入城来往。此议兴,粤民大哗,振臂一呼,汹汹聚数万人。时……甫达入城之议,船已薄虎门,进泊十三行,尽逐沿海炮台守兵,毁炮以去。总督耆英……惧激民变,不敢许。惧启边衅,不敢不许。……次日,耆英复出城,则凡所要求事悉许之,而缓入城之约。二十九年,英吉利以照会来,责两年后入城之约。巡抚徐广缙,方任两广总督。夷酋延总督至虎门,面议入城事。总督……登夷舟……夷酋敦迫再三,总督执不可,夷酋无如何,议亦不决。……粤民已忿,激发大众,绅士许祥光等,约城内外居民,家出一丁,或二三丁,附城村坊同之,号召不下十余万人。……夷酋既以官不受胁,且众怒难犯,因罢入城之议,则遍张告示,言不必再议入城,两国永远和好(《英吉利广东入城始末》)。

壬寅(道光二十二年)之役……所议通商各款,内有省城设立栈房,及外洋领事入城之约。于是宁波、上海等处,出入自便。……福州为通商马头……大府与之修往来晋接之仪。粤人闻之,谓洋人向不准入城。……爰合词诉于大府,请申洋人入城之禁。不省,乃大集南海、番禺之绅士耆老,传递义民公檄,议令富者助饷,贫者出力,举行团练。……自是众议汹汹……骎骎乎与官为仇矣。……二十五年……维时广州人益自得,遇洋人登岸,辄多方辱之。洋人不堪,反以为大吏之发纵指示也。……伊相在广州以忧死,耆相旋密谋于首揆,得旨内召。……二十六年……及相国内召,洋人以其管辖五口,又为原议抚事之大臣,固请定入城之约而后去。于是相国谩语英官,期以二年之后,当践前约。英官复要以据情入告,许之。……二十九年……英舟至粤,复请入城,与制府(徐广缙)议事,制府辞之,即乘舟出虎门外,亲诸洋舟。洋官……申二年入城之约,制府不答。……越二日,洋舟闯入省河,连樯相接。……制府复单舸前往,谕以众怒不可犯。洋官谋质制府,以要入城之请。俄而省河两岸,义勇呼声震天,洋官大惧,乃以罢兵修好请,自此不言入城事。制府……复温言抚之,遂开舱互市如初。……英人在粤者稍稍敛戢,相与休息者数年(夏燮《中西纪事》卷十三《粤民义师》)。

道光二十七年丁未(一八四七年)三月……丙戌,耆英等奏:“英人藉词被华民欺陵嫌怨,辄带领兵船,突入省河,在十三行湾泊。并令洋兵潜上炮台,钉塞炮眼。先经委员探询,复前往面见。据称欲往佛山,与华民较论,并坚请即行进城,见在严防酌办。”……己丑,耆英奏:“此次英人突入省河,其坚求不已者,尤在究办佛山殴逐洋人之华民,及准伊等进城二事。见已委员驰往佛山,将当日在场哄闹之匪徒关亚言等,拿获惩办,释其嫌怨。其进城一节,亦经委员反复开导,宽其日期。其余所请租地、建房等事,均经按照条约,次第妥办。见在洋船陆续退出。”(《清宣宗实录》卷四四○)

道光二十九年己酉(一八四九年)夏四月……丁未,徐广缙、叶名琛奏:“英人因省城防卫森严,并经绅士公函劝导,深知众怒难犯。又因洋商停止贸易,大受牵制,不敢进城,其计已决。”得旨:所办可嘉之至。……又奏呈广东绅士致文翰信稿,批:“远胜十万之师。皆卿胸中之锦绣,干国之良谋。”(《清宣宗实录》卷四六六)

越数年,番禺许星台太守(应)同官江右,询之,则当日主持其间者,实太守之老阮也。越日,持其世父廉访公行状示予,则此事之颠末,悉具焉。其略云:先是,耆相国(耆英)因英酋固请入城,曾有二年之约。未几,相国内召,中丞徐公(广缙)膺制阃,方伯叶公(名琛)晋抚军。己酉春,英酋文翰申前议请如约,公力言夷情贪得无厌,不宜曲徇所请。粤省虽五方杂处,然民知向义,可以鼓舞振兴,使之互为保卫。制府然之。公乃亲谐各乡,申行团练,严定章程,不阅月而得十万之众。又倡捐集资数十万,军声大振。方欲乘此为先发之制,禁其互市,羁其沙文,而公以为未可。乃倡率诸绅,先驰尺一之书,布告夷酋,导以大义,其略曰:“……前年贵国德公使,坚请入城之议。耆相国定约两年之期,此安知非相国深知其难,而姑缓其期,以为一时权宜之计乎?又安知非德公使明知回国,预存卸责之见,而欲诿其过于后来受代之人乎?不然,则入城之事,无待再计而决,何难即日举行,而必待至两年之后耶?或谓粤省通商二百余年,各国远人,皆在十三行居住。城外既无间华夷,则入城又何分畛域?不知省会之地,民居稠密,良莠不齐,往往倚主陵客,遇事兴波。……民情习俗,均非上海、福建之可比。此贵国人所共知也。今贵使胶执前,而不深思远虑者,不过欲以贵国体面,夸耀于人,以为入城则荣,不入城则辱耳。不知无端而招众怨,举足而蹈危机,是慕虚名而贾实祸,求荣反辱,智者必有所不为也。或又谓不许贵公使入城者,乃素不安分之徒,藉以蛊惑众心,赖官绅有以弹压而开导之,抑知民情之真伪,非可徒托空言也。即如贵国所与交易之匹头棉花等行户,皆安分营生之良民,彼以巨万之血本而谋利,若歇一日之业,即亏一日之资,何以一闻入城之议,遽停贸易,不约而同,谁使之然耶?今城厢内外,家家团勇,户户出丁,合计不下十余万人,而且按铺捐资,储备经费,合计不下数十万金。……此皆民惟一心,众怒难犯之明证,固非官吏所能强而齐之,又岂刑法所能禁而止之也。乃外洋纷纷传说,有谓贵使如不能入城,必将兴兵构怨,以图一逞,此尤不可信。何者?……今为此小节轻动干戈,若只以现在香港二三千之众,而抗全城数百万之人,则众寡不敌;若遽调各港之兵,且科众商之饷,则因小失大,愚者亦不屑为。……万一酿成焚烧洋楼之事,殃及各国远人,玉石不分,咎将谁诿?黄竹歧、赤柱之事,其前车也(原状前段有黄竹歧杀毙夷人六命之事)。若以为他处滋扰,可以挟制广东,俾罢入城之禁,不知省会之区,聚流所汇,设有缓急,彼此相援,此又同仇敌忾之可信者。……总之,作事贵循天理,尤贵顺人心。……且贵国来粤通商……全靠地利人和,方能获利。近年生意冷淡,亦由民遭兵燹,财穷力竭使然。亟宜培养元气,充裕财源。贵使为国干城,各国航海而来,无不同深仰望,正当图远大之计,为外洋各商兴利于无穷,更不宜以此无益有损之举,而蕲蕲于荣辱计也。若能体察民情,相安无事,则我粤贤士大夫,必将敬礼有加。即乡曲愚民,亦必颂扬无已,荣莫大焉,固远胜于入城万万矣。……我等绅士,世居省城,因见停贸易者不乐其业,谋捍卫者不安其居,民情汹汹,势将激变,于贵国既为不利,于粤民亦不聊生,两败俱伤,隐忧殊切。特将实在情形,明白布告。贵使如翻然省悟,中止不行,我等绅士,必当开诚布公,劝谕各行户,照旧贸易,务使中外商民,共敦和好。……若仍固执己见,不听良言,必将专恃威力,妄启衅端,是不顾礼义、不讲情理,则非我等绅士所敢知者耳。”(夏燮《中西纪事》卷十三《粤民义师》)

(乙)广州之陷落

壬寅(道光二十二年),抚事之局,法、弥(美)皆不与,后卒援英人例,同在五口通商,而俄罗斯亦以二十八年附英、弥船舶来粤。……咸丰六年……九月,英人称兵犯粤,其起衅起于来粤之划艇。……是月初十日,有自外洋来粤之划艇,张英国旗帜,泊于粤河。粤之水师武弁,见舟中所载皆华民,将治以通番之罪,遂执舟子十二人械系入省。船主(英人)以诉领事巴夏里。……巴乃照会粤督,以武弁应移取,不应擅执,且明舟子无罪,请释之。时叶相国名琛任两广总督,不许。又因在粤之包公使以请,许之。英有水师提督某者,闻其事,欲起衅端。相国遣送舟子于领事廨中,而领事以事关水师,弗受也。二十六日,西水师兴兵,攻我黄埔炮台。相国遣知府蒋某……诘其起衅之由。……答曰:“……当入城而议之。”盖水师领事,意不在舟子,欲藉面议为入城地也。……二十九日,英人兴师攻粤城,粤人率团练入保,不克。英人复请释甲入见,相国不许。……十月,洋之水师,移兵攻我虎门、横档等处炮台。越日,又毁我大角头炮台及亚西娘二炮台。维时沿河炮台,皆有官兵义勇协力防守,凡英师经其侧,即开炮击之,英之师船亦放炮,相持遂无虚日。十七日,有花旗船只自澳门来,经沿河炮台,兵勇不辨,误击其货船二。花之领事致书粤督,不省,遂与弥人有隙。十一月,英师进攻近城炮台,克之。是月中旬,英行之在粤者凡六,同时毁于火,民火之也。英人之在粤者不胜其愤,驰告本国主。……于是简其二等伯爵额罗金至粤,由粤入都,一面调派火轮兵船,分泊澳门、香港,以俟进止;又遣人告法兰西,约以连兵合从。法人听命,额罗金入粤,和议不成,而粤民反唇,大吏充耳。……七年冬十二月,洋艘在粤……纠合法兰西、弥利坚、俄罗斯三国之人,合从称兵。适法国兵船已先赴约来粤,遂与英师合攻粤省,陷焉(夏燮《中西纪事》卷十二《四国合纵》)。

叶名琛……素性沉毅刚强,待外人不好挑衅,亦少恩抚。每周诸国照会,或略覆数语,或竟不答。……九月,水师营千总梁国定,在划艇上获逃匪十三名。……英人滋不悦,照会总督……索还所获。叶相即令将审明未认案之五人,先行送回,告以其余七人实是真匪。乃该酋不受,坚索并还,叶相亦如其请。……该酋仍不受,并不启阅照会,谓须梁国定亲往伊船,由彼讯明定案。……叶相置之不理,犯仍收回。二十三日,通事来,述该酋言,谓以明日午刻为限,如逾期不允所请,即进兵攻城,叶相亦置之。二十五日……敌船驶入,将猎德及中流沙各炮台兵丁驱散,枪毙二名。……二十六日,炮声大震,轰击河南凤凰冈炮台。……二十七日……踞海珠炮台。……十月初一日……入新城。……七年十月十三日……连珠炮声如千万爆竹,接续不断。……敌炮五六处齐发,一面轰击督署,一面驱兵由东边上岸直扑。……十四日……城破。……二十一日,敌人分数队……寻觅,初至将军署,强将军同至抚署。柏抚宪(贵)出与相见,即挟令同往观音山。……叶相家,有劝令他避者,叶相坚不肯避。转瞬,敌人复至,拥之而去。……九年……劳崇光调补广东巡抚。……六月十二日,抵省接印视事,外人甚悦服。于是文武官弁、绅商士庶,始陆续旋省,人烟辐辏,货币翔集,不似从前之萧条矣。……同治元年九月,和议成,洋人乃退出省垣。英国留一领事官踞将军署,法国留一领事官踞藩署,以为办公之所(华廷杰《触藩始末》)。

(6)英法联军

英陷广州,联俄、美、法诸国,致书清廷议和,以进迫天津相挟,遂率舰陷大沽,京师戒严。派桂良、花沙纳赴津,与定和约:许外人赴内地游历传教,增开牛庄、登州、台湾、潮州、琼州五口通商,外船得驶内河,案件由英官自理。

咸丰八年戊午(一八五八年)正月……己卯……谕军机大臣等:“穆克德纳等奏,续陈夷务情形各折片,此次英夷显背成约,称兵犯顺,陷我省会,劫我大臣,以情理而论,即当绝其贸易,调兵剿办,方足伸天讨而快人心。……今据奏称,该夷欲俟议定章程,方肯退出省城。……日内传闻,该夷欲于河南地方建立夷馆,又欲于海口抽厘,柏贵等均欲应允。朕意柏贵久在粤东,熟悉夷情,未必如此迁就。……岂因叶名琛在彼,故存投鼠忌器之心耶?叶名琛辱国殃民,生不如死,况已革职,有何顾忌?……前英夷欲入省城,因粤民公愤禁止,柏贵岂不知之?今省城失守而粤民并不纠众援救,谅亦叶名琛刚愎自用,以致人心涣散。今柏贵等既不能抽身出城带兵决战,尚不思激励绅团,助威致讨,自取坐困。……其畏葸无能,殊出意外。此次该夷背约,夺我省城,并非中国先行开衅,傥粤东绅民,激于义愤,集团讨罪,柏贵等毋许禁止。……至该夷欲来天津,自有办法,毋庸过虑。”(《清文宗实录》卷二四三)

咸丰八年戊午(一八五八年)三月……庚辰,署直隶总督谭廷襄奏:探闻俄船抵入天津海口。得旨:已有旨令汝赴津矣。惟现调京兵二千,不日亦可抵津,统率无人,著全数归汝调遣,俟国瑞等抵营,将此朱批谕伊等知悉(《清文宗实录》卷二四七)。

咸丰八年(一八五八年)春,英、法、弥、俄四国,在粤各遣其属官一员,前至江苏,投递书信,即求江苏制、抚,转寄都中相臣。寻准照覆,令其分别前往粤东及黑龙江,听候钦使查办。……时四国人等,已至沪中,而英公使额罗金及水师提督,并法郎西兵船,先后踵至,阻之不可,遂驶驾火轮兵船,由海道往窥天津。三月,四国舟泊海口,遣人前赴大沽港口,投书照会直隶总督谭廷襄,请转达都中相臣。直督据以奏闻,奉旨命户部侍郎宗伦、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乌尔棍泰,驰驿赴天津,与直隶总督谭廷襄,商办洋务。……制使以方议款,弗之禁,亦不设备。……夏四月,弥、俄讲款船泊口内。英、法不俟命,遂于初八日,二国同驾小火轮船及杉板数十号,闯入大沽口内。官兵开炮,相持不克,前路炮台陷,守台之游击以下死者八人。……守后路之炮台,猝闻前军失利,兵勇惊溃,所有京营炮位,全行遗失,亦相继陷焉。……奉旨授托明阿为直隶提督,寻颁给钦差大臣关防,著僧王格林沁驰驿督兵赴天津,京师戒严。……英人挟兵要抚,既踞炮台,旋欲修好,而花、俄二国居其间,仍以款议请。当宗、乌二侍郎之至津也,英人谓其非相臣,不足以当全权之任。……奉上谕,著派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等,驰驿赴天津,查办事件。……直隶总督已行文照会花、俄二国使臣,同至天津商办一切。是月二十六日,西使至津,与桂相、花尚书相见,定抚议。桂相罢兵议抚之奏至,并呈送天津新议五十六款。上谓税则事宜,必须亲历海口,相度地宜,爰降旨饬令洋艘起椗回上海,一面派遣钦使驰驿至江苏,商定税则事宜。六月初六日,奉上谕:“著派桂良、花沙纳、基溥、明善携带钦差大臣关防,驰驿前往江苏,会同何桂清妥议通商税则事宜。”……时四国闻抚事已成,于五月二十五日自天津海口起椗去矣。秋八月二十六日,钦差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等,抵江苏之上海。时何桂清任两江总督,亦至焉。……法、弥、俄三国使臣,及英之参赞、领事人等,皆先后来沪。……税则更定之大略,已具天津新议各款中,此但载明出口、进口之货,及洋药一款,不在此额,亦不准十年一修改。约凡十条,四国所定大略相同,名曰《通商税则善后条约》。额罗金至沪,遂于十月日,钦差大臣与该四国使臣,彼此画押,由该使臣赍回守候国书,前至天津呈请换约。桂相等据以奏闻,奉旨依议(夏燮《中西纪事》卷十四《大沽前后之役》)。

(甲)换约之波折

咸丰九年,各国遣使赴津换约。清以大沽设防,使由北塘入。英人诺之,既而突入大沽,禁之不可,遂开炮,沉其舟数艘,直隶提督史荣椿亦殉焉。

(咸丰)九年夏,各国人等驶赴天津换约。寻桂相沪中原议,告以天津大沽港口现在设防,令四国换约之舟,改由北塘海口行走,各洋人唯唯。是时四国分帮入都,英舟先抵天津,俄罗斯继之,突背前约,闯入大沽口。直隶总督恒福闻之,遣员持约前往,趣令改道,不省。五月二十四日,英人驾舟驶至滩心,将截港之铁用炮炸裂。时僧邸已饬官兵严防,俟其进口击之。越日,有小火轮、杉板等共十三艘,皆竖红旗挑战,遂将港口铁枪拉倒十余架,逼近炮台,开炮轰击。我军亦放炮相持,沉毁其船只数号,余亦被炮击损,不能行走,逃出拦江沙外者一艘而已。英人见舟师失利,复以步队接战,经官军轰毙数百名。……直隶提督及大沽协副将,亦受伤阵亡。……适弥利坚之舟后至,恪遵沪约,改道行走,呈递国书,由天津总督具奏,上亦优答之(夏燮《中西纪事》卷十四《大沽前后之役》)。

咸丰九年己未(一八五九年)五月……辛卯……谕军机大臣等:“僧格林沁等奏,夷船陆续驶进海口,遵旨晓谕情形。……此次该夷等为换约而来,虽陆续驶进海口,经派员晓谕后,尚未闯进铁戗。……惟当加意严防,不值与之用武,致令藉口挑衅。……僧格林沁等,当告以桂良等回京消息,令移泊北塘口外,静待经手人到,互换和约。如坚执不听,著妥为开导。专令伊国换约之官员,由北塘到津静候。并著恒福、文煜与其约明,不准随带多人、执持军械,惊扰人民,方合和好之意。……所有该国提督及带来兵船,均不可登岸,彼此均可信心。……僧格林沁仍饬弁兵,严守大沽海口,勿遽开枪炮,以顾大局。”……丙申,谕内阁:“僧格林沁等奏,查明接仗各情形一折,英夷船只不遵理谕,闯入内河,于本月二十五日,先行开炮,官军亦开炮回击。该夷船只受伤,仍未肯退出,并以步队搦战,经官军击毙数百名,生擒二名,余俱逃窜回船。入内河者共十三只,惟一船逃出拦江沙外,余悉被炮击伤,不能驾驶。该夷兵头赫姓,亦被炮伤腿,不能转动。英人狂妄无理,经此次痛加惩创,自应知中国兵威,未容干犯。该将弁等协力齐心,大获胜仗,实属异常奋勇,所有在事出力将弁兵勇,著僧格林沁即行查明保奏。……予直隶天津阵亡提督史荣椿、副将龙汝元、都司奇车布、护军校塔克慎、千总王世敭、把总张文炳,祭葬世职。”(《清文宗实录》卷二八四)

(乙)北京之陷落

翌年,英法联军来犯,由北塘登岸,炮台陷,提督乐善中炮死。清命桂良赴津议和,不成,联军陷津,入通州,败僧格林沁、瑞麒、胜保诸军。文宗遂自圆明园奔热河,恭王留守,英人焚圆明园、畅春园及三山。既而在礼部定约,以邻俄馆,可备缓急也。约中增口岸及赔款,割九龙南端于英。

(咸丰)十年(一八六○年)六月,英、法、俄、美四国兵百余艘复来犯,知大沽防御严固,别于北塘登岸,我军失利。敌以马步万人,分扑新河、军粮城,进陷唐儿沽。僧格林沁力扼大沽两岸,文宗手谕曰:“天下根本在京师,当迅守津郡,万不可寄身命于炮台。若不念大局,只了一身之计,有负朕心。”盖知其忠愤,虑以身殉也。寻于右岸迎战失利,炮台被陷,提督乐善死之。僧格林沁退守通州。……迭命大臣议和,不就。敌兵日进,迎击,获英人巴夏礼送京师。战于通州八里桥,败绩。瑞麟又败于安定门外,联军遂入京。文宗先幸热河,圆明园被毁。诏褫僧格林沁爵职,仍留钦差大臣(《清史稿》列传一九一《僧格林沁传》)。

咸丰十年庚申夏六月,英吉利、法兰西连兵由海道至天津,修上年换约之怨也。方上年洋人之败于天津也,泛洋回粤东,招募潮勇数千人。……是月,英、法二国以火轮兵船再泊天津海口。时上方命僧王严防大沽口,凡南北岸炮台,皆设重兵守之。……二十六日,洋舟……闯入大沽口内,旋分兵自北塘后路袭我。……洋兵自北塘进,官兵拒战,不利,全营陷焉。于是洋人进占新河。二十八日进占唐儿沽。时王督师守大沽之北炮台,上闻津事日棘,爰命大学士瑞麒,调带京兵一万前赴通州,相为犄角。七月五日,洋兵自后路袭我大沽之北岸炮台,提督乐善拒战,不克,中炮死。时僧邸坚守南炮台未动,寻奉旨,饬令退守通州,于是郑亲王端华、宗室尚书肃顺等,奏请罢兵议抚,并请召回僧邸以戢洋兵。……王不得已退师,次于距通州廿里之张家湾。天津不守,洋兵长驱而入,初七日,陷焉。初,上命侍郎文俊、前粤海关监督恒祺,入津议抚,洋人以其官卑,不足当全权之任,弗见也。寻奉旨改命大学士桂良往。是月十五日,桂相抵津,行文照会该洋商定和约。英之全权公使曰额罗金、其参赞之官曰巴夏里,以书照覆,请增军费,准在天津通商,并请各国公使酌带散洋人数十人入京换约。……桂相据以奏闻,上大怒,严旨拒绝。一面仍饬僧邸、瑞相坚守通州,以防内犯,于是京师戒严。二十一、二等日,英、法闻和议不就,遂自津门派兵北上,扰及河西务,畿辅大震。……八月初一日,夷兵自河西务,径薄张家湾,遂逼通州。时上命怡亲王载垣,续赴通州议款,桂相及军机大臣穆荫皆在焉。英酋额罗金既得照会,乃遣其参赞巴夏里,督带散夷数十人,入城议和。初二日,怡王等与巴夏里相见,曲意开导,巴请仍循天津原议,并须邀法国使臣同来会商。初三日,怡邸宴英、法使臣于通州之东岳庙。……酒数巡,巴夏里攘袂而起曰:“今日之约,须面见大皇帝以昭诚信。……且宾主之礼不可无,以肃观瞻,请以军容入。”穆荫问人数几何,答曰:“每国须二千人。”……穆以告王,王见其语不逊,姑答以此事须请旨定夺,未敢专许也。巴艴然,久之,语恒祺曰:“我倦矣。”……恒不得已,为之设榻。……黎明,有驰告王者,曰:“夷人有异志,难将作矣。”……王亟遣恒祺侦视,额罗金则衷甲将袭我。王知事已决裂,密知会僧邸,设法捦巴夏里,解送京师……兵端自此起矣。……密谕胜保等,谓据怡亲王载垣奏称,逆夷猖獗……朕意与之决战,该副都统即日简练精兵,带赴通州以西驻扎。……英、法兵已入通州,僧、瑞二军拒战,失利。……于八里桥……夷人枪炮……中胜保而颠。……时僧、瑞二军退守齐化门,上在圆明园,闻寇薄都城……遂定北狩之计。初八日寅、卯间,乘舆启跸,六宫及诸王从焉。于是郑亲王端华、宗室尚书肃顺、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皆奉传旨扈跸。时夷人侦知翠华在外,径率番兵潮勇,绕城三匝,禁城内外隔绝凡半日,不知上之所之,京师大震。有间,始奉到巡幸滦阳之旨,人心稍定。寻奉朱谕:“著恭亲王奕䜣留守,仍督僧、瑞二军驻师海淀。”越日,又颁给全权大臣官衔,从洋志也,于是抚议复起。……是时恭王、桂相皆驻城外,城中无主。英人声言攻城,又索巴夏里甚急,恒祺请释之,以平洋人怒。……二十日,洋人声言攻海淀,僧邸自朝阳门移师北守,恭王、桂相皆在园中。……二日,洋兵自朝阳门移师过德胜门,北攻海淀,禁兵不战而溃,僧、瑞二军亦溃焉。……巴既出,洋人益无顾忌。时海淀民房先后被焚,火光烛天。巴怒未已,请毁御园宫殿,洋兵潮勇纵掠园中,回师驻安定门外。上驻跸滦阳,留京之王大臣等合词奏请,饬恭王入城速定抚议。王既奉钦差全权大臣之命,洋官照会,趣之入城。……英人既入,巴夏里首定条约,除八年五十六款照行外,续增九条。法人之约,除八年四十二条照行外,续增十条。大意在加索赂款,多占马头,及天津通商、京师寄住之事。王不能难,许其奏请圣裁,俟奉到批回,即行订期换约,洋人唯唯听从。……十一日,与英人交换和约。恭王率大学士贾桢、周祖培、尚书赵光、陈孚恩、侍郎潘曾莹、宋晋等,各带护卫入城……宴洋官于礼部大堂。……礼成,换约而去。十二日,王大臣等与法人换约,法使噶啰随带通事散众入城……宴于礼部大堂。礼成,换约如英官相见之仪。和议既成,英、法使臣请将前后条约颁行各省大吏,按照办理。王据以奏闻,奉上谕:“恭亲王奕䜣等奏互换和约一折,本月十一、二等日,业经恭亲王将八年所定和约,及本年续约,与英、法两国互约,所有和约内所定条款,均著逐款允准,行诸久远。从此永息干戈,共敦和好,彼此相安以信,各无猜疑。其约内应行各事宜,即著通行各省督、抚大吏,一体按照办理。钦此。”(夏燮《中西纪事》卷十五《庚申换约之役》)

辛丑、庚申两次和约,中国丧失权利极多。而东北对俄界约,失地亦不少。

咸丰五年(一八五五年),俄帝尼哥拉斯一世,始命木喇福岳福等来画界。先是,木喇福岳福……以为欲开西伯利亚富源,必利用黑龙江航路;欲得黑龙江航路,则江口及附近海岸,必使为俄领。……俄帝遂遣海军中将尼伯尔斯克为贝加尔号舰长,使视察堪察加、鄂霍次克海,兼黑龙江探险之任,与木喇福岳福乘船入黑龙江,由松花江下驶,即请在松花江会议。八月开议,以三款要求既指地图语我,谓格尔毕齐河起,至兴安岭阳面各河止,俱属俄界;而请将黑龙江、松花江左岸及海口,分给俄。又以防备英、法为辞,且登岸设炮,逼迁屯户。迭由奕山、景淳与之争议,迄不能决。……七年(一八五七年)……英法联军与中国开衅,俄人乘英国请求,遣布恬廷为公使,来议国境……中国拒之。……寻遣使告黑龙江将军奕山,在爱珲议界。奕山遂迎木喇福岳福至爱珲会议,木喇福岳福要求以黑龙江为两国国境,提出条件。明年(一八五八年)四月,遂定《爱珲条约》。先划分中俄东界,将黑龙江、松花江左岸,由额尔古讷河至松花江海口,为俄界;右岸顺江流至乌苏里河,为中国界;由乌苏里河至海之地,有接连两国界者,两国共管之。于是绘图作记,以满、汉、俄三体字,刊立界碑(《清史稿·邦交志一》)。

咸丰九年(一八五九年),五月,俄遣伊格那提业福为驻北京公使。十年(一八六○年)秋,中国与英、法再开战,联军陷北京。……命恭亲王议和。伊格那提业福出任调停,恭亲王乃与英、法订《北京和约》。伊格那提业福要中国政府将两国共管之乌苏里河以东至海之地域让与俄以为报。十月,与订《北京续约》。其重要者:一,两国沿乌苏里河、松阿察河、兴凯湖、白琳河、湖布图河、珲春河、图门江为界,以东为俄领,以西为中国领(《清史稿·邦交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