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4）
谁也不知道今天的两次暗杀意味着什么。
苏瑶瑶慢慢地回神，看着一脸担忧的水王子，所有的情绪突然爆发，抓着他的衣服，嚎啕大哭起来。
他妈的。
这一切也太玄幻了吧。
许是她哭得太过撕心裂肺，水王子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他笨拙地为她擦着眼泪，压低了声音轻轻安慰着：“人类的女孩，没事了，你不要哭。”
倾盆的大雨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水王子的身边慢慢地撑开一道屏障，将人类的女孩保护在内，隔绝了所有的雨水。
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声里，他第一次觉得这场雨是罪恶的。
他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来？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她难过，她笑起来是多么漂亮。
也不知哭了多久，哭声渐渐消失，怀中的女孩唯余啜泣。
揉了揉眼睛，她将他轻轻推开。
“水王子，多谢。”
她的声音有些哑，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委屈的小兔子。
水王子看着她。
她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刚刚的事一句也没提，倔强得让人心疼。
他垂下眸：“对不起，我来晚了。”
“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这不怪你。”
水王子看着她。她好像有些发冷，湿透了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她的皮肤已经褪去了原本美丽的血色，有些苍白。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不知为何，他开始痛恨这这个雨天。
“叶罗丽魔法，雨停。”
水的神明念出咒语，这场可怕的大雨才渐渐平息。
他用魔法将她衣服上的水全部抽干，拉着她靠近温暖的保安亭。
“对不起。”
他只是说。
“这真的不怪你呀……”
“可我会心疼。”
人类的女孩愣住了。水王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吓到了她，可这真的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女孩探究地看着他，对他笑了，由衷道：“王子，谢谢你。”
她笑起来，脸颊上有一个单边酒窝，好乖，也好甜。
见她的情绪好转了一点，水王子只觉得自己压抑着的心情也一下子明媚起来。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感到她的手有点冰凉，用魔法变出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
苏瑶瑶沉默了一会儿。
“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很温柔。
“有人想要杀我。”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也有可能，不是人。”
“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好吓人。”
水王子平静地看着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伸手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
“王子，我爸爸来了。”苏瑶瑶忽然说。
路边拐进来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是宋白的车牌号。车子缓缓地开来，在校门口停下。
水王子放下手，声音温柔：“去吧，别让家人等急了。”
苏瑶瑶向他告别，抱着彩练，上了那辆白色的小轿车。
水王子看着那辆白色轿车远去。
人类的女孩……遇到这种事情，真是坚强。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色，转身进入了校园。
保安亭内空无一人，当然也没有人拦着他，就算要拦，也拦不住。
他按照记忆找到高二一班所在的楼层，在走廊上徘徊了一阵，最终在栏杆旁边停了下来。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看着这块地方，弥漫着只有他才能看得见的黑气。
诅咒的气息。
他回到叶罗丽仙境，直接奔向密林深处，在魔爪密潭旁，郑重其事地呼唤：“海灵宴，你出来。”
整个密潭安静了片刻，一只巨大的鬼手才破泥而出，掌心间湛蓝的眼睛带着一点嘲讽，冷觑着他。
水王子并不废话，引出他保存的那一缕黑气，直截了当地问它：“这是什么？”
鬼手看他飘在空中，是那么的纤尘不染，和泥泞的沼泽格格不入。
他还是始终不肯落到地面。
鬼手慵懒地指了指地面，一只枯黑的手在地面上写着字：“诅咒之力。”
水王子很意外：“她怎么会沾染上诅咒之力？”
鬼手写道：“ta是谁？”
水王子移开眼睛，回避了这个问题：“没有谁。”
鬼手不存在的眉毛似乎向上扬了扬，眼睛里带了点戏谑。
“那天那个人类女孩？”
水王子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好像带着警告，可鬼手却懂了，因为看穿了他的内心，它眼中的戏谑更甚。
看吧。
它的话早晚有一天会灵验。
它指挥着小手，在地上写道：“诅咒之力是仙境的力量。”
“如若人类触犯了仙境的禁忌，诅咒之力就会如影随形地追随她，会吸干那人所有的气运，直到她因为气运不够倒霉至死。”
水王子看着地面上的字，不由得蹙眉：“可是今天，诅咒之力想杀了她。”
并不是因为倒霉……
鬼手顿了一下，写道：“为什么？”
水王子摇摇头。
鬼手写：“哈哈，有趣。”
水王子看了他一眼。
鬼手识趣地不写字了，只是那只眼睛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水灵泊，你开始沦陷了。
水王子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似忧虑也似沉思：“你是被诅咒之力束缚的仙子。这一股诅咒之力它来自哪里？”
鬼·工具·手却写道：“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水王子平静地看着地面。
反客为主，那就是知道来源了。
“你变得贪婪了。”
他并不给它讨价还价的机会。
“如你所见，一直如此。”
水王子懒得和它废话，自己去探找也是一样，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见它没有说的打算，在空中转了身，就要离开。
而黑色的藤蔓却围过来拦住他，水王子眼神发冷，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它。
鬼手写：“镜湖。”
嗯？
水王子有些诧异。
鬼手又迅速地把字擦掉，又写：“快滚。”
水王子：“……”
几乎是瞬间，他消失在鬼手面前。
空中飘下一句凉凉的“多谢”。
与那声谢一同飘下来的还有一场甘霖。
纯净的、蕴含着他纯净仙力的、圣洁的雨。
那一场雨下在魔爪密潭，与污浊的泥融为一体，无形中增强了它的力量。
这是水灵泊给海灵宴的谢礼。
鬼手用唯一一只眼睛看着天空，那么多年过去了，魔爪密潭无人问津，“海灵宴”这个名字已经让它感觉到了陌生。
那个人也与它渐渐陌生。
可明明很多年以前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它嘲讽地眨了眨眼，它告诉他来源，只是想看到他一点点万劫不复而已。
水的神明啊……你的湖面早就不平静了。
鬼手闭上眼，又沉回它的潭底。
海灵宴早就忘掉了自己为什么会被下这种诅咒，也早就忘掉了大部分作为仙子时的记忆。
只记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诅咒之力如同附骨之疽一样吸食着他的仙力。
先是他的记忆开始紊乱，脾气也开始越来越暴躁……后来他的皮肉一寸寸掉落，他的双手也渐渐变得干枯……为了遏制住诅咒之力的蔓延，他狠心斩下了自己干枯了的手；然后手再长出来，再枯萎，他再斩掉……
直到有一天，他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醒来时，他整个人也变成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