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王斐要走了

虽说“时光荏苒”这个词真的被用得有点滥了，但是它的确是人们恍惚一回神看匆匆走过的时间时，最贴切的感慨。

又一个夏天来临的时候，曾言言毕业两年了。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个性和能力，居然在ZR，在锐翔部留了下来。中间不是没有想过放弃，毕竟好几个月摇摇晃晃的业绩，几乎让她在当月只能赚到一些车钱饭钱，压力大到简直要崩溃。她始终没有告诉过家人自己的收入是不能得到保证的，在工作了半年之后，每个月还要交1500的生活费给妈妈，以证明自己已经“经济独立”。所以工资卡里只到账几百块的那些日子里，她坐2块钱的公交然后走一个小时的路，在全家买一个5块钱的饭团充当午餐，尽可能压缩生活成本，靠业绩好的几个月存下来的钱，咬牙坚持交着那笔生活费。那一两个月，躲在被窝里偷偷哭的曾言言无数次地想再去找一份工作，然后告诉陆慷砺她熬不下去了。可最终，她在等待“下个月那张单子进来就有钱了”的无数次循环中，渐渐有了一点点谈客户的心得，更是拥有了几个下属，增加了收入的可能。

毕业不到三年，有人喊自己“经理”，平均月收入6000元以上，至少曾言言的职业生涯，走得不算太差。

公司门口的便利店，大约是这个时间点最热闹的地方了。去买了一瓶饮料，然后走向地铁口。曾言言看到一个排在自己前面的女生，在盒饭的架子前迟疑了半分钟，手里拿着两个便当反复比较，最终才选择了其中一个，突然有些心酸。那真的有点像曾经的自己。

曾言言永远也不会忘记她人生中最穷困的一个月。

银行卡里只剩1900块，交完这个月的生活费，每天她能用来吃饭、乘车的钱，不到20块了。

今天陆慷砺和王斐都不在公司，曾言言心里有点庆幸，也有些委屈。从上个月考核结算日起，王斐就和她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曾言言不好意思啊，我这个月也业绩不好，勉强过了考核拿到底薪。要是我能有多余的单子一定分给你，能让你多拿一千多块也好的。你现在怎么办啊，下个月底薪拿不到，应该佣金没几百块的吧。你钱不够用和我说，我借给你啊，等你出了大单子再还给我……”

陆慷砺不会和她多说这些肉麻的话，更不会提要借钱给她了。他只是尽量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都留在公司，叫上她和王斐两个人——永远都是他买单。曾言言知道，这是陆慷砺想办法让她能省下自己吃饭的钱。

到了吃午餐的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得空落落了，有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曾言言笑着摇摇头。的确是饿了。刚才她吃了一包从家里拿的饼干，是充当早饭的，当时没吃完，在11点不到的时候又把剩下的小半包一口气全吃干净了。可现在已经差不多快1点，曾言言感觉胃里所有的存货都被消耗得一干二净，整个肚子里都是空的。总不能真的熬到回家吃晚饭吧。

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曾言言突然有点难过得想哭。为什么找了份这样的工作，为什么不肯好好和家人说实话，上个月为什么没死皮赖脸地把几张单子做下来……为什么她曾言言，居然就好像活不下去要饿死了似的！！！

把自己填饱的钱，还是有的！曾言言站起来，适应了一下有些低血糖的状态，慢慢朝楼下的小店走去。盖浇饭和面条都要11块以上，太贵了。早餐没有卖完的包子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丑得无人问津，1.8块的肉包，1.5块的菜包，曾言言想了想，突然颇为感动自己地决定了——

“老板，给我一个菜包和一个肉包。”

想起这段往事，曾言言微微笑着。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慢慢长大的吧。工作之后，如果想要自己负责起自己的生活，那么很多时候，之前的决定和努力，就会毫不留情地作为拿工资时候的依据，半点作弊不得。这和大学时候的考试，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了。在那以后，她突然发觉其实自己一直都是被保护得特别好的，从来没受过什么大的委屈，也没有经历过需要自己去扛下来的事情。这阵子的困窘，倒成了人生难得的体会和提醒。

幸运的是，她至少从来都不是孤立无援。

在父母面前撒的谎，挣的面子，是需要自己付出代价去做出成绩来的，可面对再难对付的客户和没钱没希望的发薪日，她可不像电视剧里那些走投无路的主角，孤苦无依得让人忍不住陪着流泪，然后才等贵人从天而降。她一直是运气不错的人，无论如何有个不错的主管，一个热心的伙伴，始终没走到过绝境。

相比其他团队里同一时间进入公司的小伙伴，到了后来颇有些暗自竞争甚至勾心斗角的味道，她和王斐的关系算得上是非常融洽。或许因为王斐真的只不过想做一份让自己感觉开心的工作，他去谈客户也好，招来新人也好，都不会太在意陆慷砺有没有一碗水端平，甚至很多时候，有意识地会把资源多让渡一些给自己。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做这份工作，颇有点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所以不想让自己过得太辛苦吧。

只可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曾言言怎么也没有想到，王斐居然要离开团队，离开ZR了。她原本以为，陆慷砺团队假如有人要走，估计第一个应该也会是自己，因为实在是混得不怎么样。好在，王斐的离开，是潇洒地道别，是有了更好的机会。

这可能也算是属于王斐的一份缘分。他的某个客户因为觉得王斐性格、韧劲还有其他各方面的表现都不错，在卖保险给他的时候，还显得相当聪明，便从半年之前就向他抛出橄榄枝，希望王斐去他的公司工作。这件事王斐从来也没和大家提起过，曾言言心想，或许他觉得和大家一起工作也挺开心的，没想过要走吧。一般来说，随口一提的工作机会不了了之，对方也不会那么执着。这客户见王斐没有反应，的确并没有像小说写的那样，非他不可，也就这么笑笑过去了。巧就巧在，这客户公司的一个员工，因为住院要王斐进行理赔，手续办完之后，客户又顺便问了一嘴。那是个稍有些争议的情况，最终究竟赔5000块还是6500块，涉及到一些资料的收集，陆慷砺是需要参与其中的。

该签的名，该盖的章，一切搞定之后，陆慷砺和王斐向客户道别，他又顺口一问：“上次和你说来我公司上班，你都考虑这么久了，我们马上就要上市了，福利更好，你快点决定啊……”这才让大家知道，原来有个相当不错的工作机会来到了王斐面前。

说来奇怪，那一刻陆慷砺和曾言言完全都没有想到团队的事情，第一反应便是，这机会真的好啊！如果不是同事，而不过是没有任何工作交集的朋友、同学，大概曾言言会力劝王斐赶紧去那家公司，可毕竟王斐是陆慷砺团队非常重要的成员，而她自己也习惯了与王斐共事，终于没有多说什么。相信陆慷砺也纠结了很久吧。所以直到前天，陆慷砺告诉她，他和王斐聊了很久，最终还是建议王斐去试试那个机会。

曾言言没有问，王斐走了你的团队架构怎么办。也没有问，那王斐下属的新人，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也想走啊。她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消化，接下来自己的工作内容和状态，一定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而今天，王斐终于亲自来到公司，办理离职的手续了。

可恶的是这家伙大概自己还没想通，不好意思见她，专门趁着她去开会的时候“溜”进办公室。想到这里，曾言言腹诽了一下，随即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看了看这两天的工作安排，然后把笔记本一合，掏出手机拨通了王斐的电话。

“兄弟，你这样就很不够意思了。明天还是后天，约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