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待潮归》宋笙离

这样优秀的少年，把一辈子都花在了勾心斗角上。

大概也只有师父才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知道他要什么，不要什么。

二十岁那天，师父亲自为宋笙离取字“寻清”，他明明生在最喧闹的京都，交往的是最复杂的权贵。想要寻一片清幽地，安然余生，多么奢侈啊。

凌家的灭亡让宋家站到了权力顶峰，他明白父亲在这之后的步步为营只是为了保住此时此刻的辉煌。他明白原本所有人都无心江山，所有人的努力和付出都不过是想要维持现状，只是，这些都做到之后，他们还想要的多一点，再多一点点。

就这一点，葬送了后辈的人生。

那日，宋瑛儿行过及笄礼，宋笙离眼睁睁地看着还未过天真烂漫年龄的姐姐披上红装，在众民朝贺声中步入深宫。这意味着什么……

曾经最宠爱姐姐的父亲眼底没有半分不舍，表面上，嫁给大周国最尊贵的男儿定是一名女子最好的归宿。可事实上，没有人比宋笙离更清楚，父亲亲手把姐姐当作一枚稳固的棋子，安插进大周后宫。后宫有女儿，那么前朝，必须要有他这个儿子。

宋笙离喜诗词歌赋，闲来也愿意舞剑消遣。但偏偏在他十岁那年，书房里的古书辞赋被换作一摞又一摞的兵书剑谱。

宋连城是文臣，所以宋笙离就得让自己成为优秀的武将，哪怕他志不在此。天才到底是天才，就算那些兵书不是他爱读的，他也能过目不忘，短短三年，所有兵法烂熟于心后，他又被父亲亲手送上了战场。

南境之战，一战成名，往后几年战功无数。二十岁之前，宋笙离已经是轩辕成惜亲封的辅国大将军，手握大周半数兵权。他把自己的锋芒展露在皇权之下，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只有宋家足够强，才没有人敢动摇他们今日的地位。他的父亲，才能放心，才会真正为这个儿子骄傲。

外界传闻，宋笙离喜男风。

初入幽澜坊，只是为了完成某一笔见不得光的交易，他是那个时候认识莫锦岚的。这个比女人还媚的男人，出身低贱，但偏偏成了他一生的知己。

“高高在上的宋将军，咱们的国舅爷，您这活法，未免太累了些。”

大多数时候，莫锦岚就这么嘲笑他，也只有他有这胆子去嘲笑宋笙离吧。宋笙离知道，莫锦岚对自己如今的活法是很不满意的，如他所言，宋笙离有足够的金银财宝，位极人臣，他到底还在努力争取什么？

他问他是不是要谋反。

他说不是。

这下莫锦岚笑话他笑话得更加肆意了。

“富贵公子哥儿，总是不识好歹的。您该见见真正的苦命人是怎样一个活法，到时候您定会同奴家一般，觉着自己是个笑话。”

他命不苦，但活得太累了，累在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翼翼，累在入目所及，全是怀疑猜忌。

莫锦岚是靠脸生存的人，被凌鸢毁去脸的时候，宋笙离在他充满仇恨的眼底看见了解脱。后来他看着这位知己死在面前，才发现自己真是欠了他许多。

遇见凌未允之前，宋笙离从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想到情爱二字。他对她的感情过于复杂，有爱慕，有猜忌，有利用，有提防。她是凌家的女人，是凌鸢亲手带出来的，会单纯吗？可她的眼睛，真的干净得让人上瘾……他渴望这份纯粹，又在害怕这些都是假象，是装出来的……

长期的纠结，让他眼睁睁看着她踏上和自己姐姐同样的命途。凭什么，凭什么他此生最爱的两个女人都要毁在轩辕成惜手上……

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打击系数砸过之后，京城之中，迎来一场恶战。手握兵权的少年将军宋笙离已于悄然无声间打下大周半壁江山，此时轩辕成惜才后知后觉地想要开始反攻……却什么都来不及了。

凌未允的死讯大概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年大雪，他输得彻彻底底。归汐剑到底是沉寂了太久，而凌鸢的听潮剑却日日打磨，朝朝见血，怎么敌得过呢。凌鸢的剑涂了他最常解的毒，可他那日偏偏没有带上解药，难道，这还不是命吗。

这就是命。

生命结束之前，他看着自己偷偷爱了许久的女人朝自己飞奔过来，他看她哭得几乎要没了气息……这是梦吧。梦里，允儿还活着……

“终于进看到你了，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