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人崛起
放下李家兄弟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提,让我们再把目光从四川转回到中原,继续看司马家族那场无聊但很残酷的战争。
公元304年,八王之乱进入白热化阶段。
此时,东海王司马越占领江淮,司马腾则占据山东;司马颖、司马颙以及那个傻孩子司马衷控制着洛阳以西以及关中地区;刘渊则控制着山西大部和河南的一部分。
这一年总体的局势,就一个字,乱。
不过,所谓乱世,没有最乱,只有更乱——
这不,听说李雄在成都称制,众司马们又开始折腾了。
星爷《西游降魔篇》中有句台词:“同行如敌国”。这句话用在这儿也是恰如其分——
司马越蹲在江淮一带舔伤口,处心积虑准备西讨洛阳、长安;而他的对手颙颖组合则开始闹内讧,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由于之前司马颖被乌桓骑兵打了一败涂地,实力严重削弱,自然在朝堂上也就逐渐丧失了话语权,没多久就被司马颙给挤兑走了,后者大权独揽,一时风光无两。
但是,这货也没神气几天,司马越便找上门儿来了;要说清楚这事儿,还得往前倒敕几句——
还是在司马颖被乌桓骑兵打得满地找牙之后,颙颖组合一商量,乌桓骑兵火力太猛,暂且避其锋芒,于是便裹胁着傻皇帝司马衷和群臣离开了洛阳,来到了长安。
此时北方大乱,皇权式微,团结才有力量,因此群臣们好说歹说说服了司马颙,以司马衷的名义下诏,封司马越为太傅,与司马颙共同辅政;同时又封了高密王司马略任镇南将军,兼任司隶校尉,镇守洛阳;东中郎将司马模担任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守邺城。要说明的是,这两位司马都是司马越的兄弟。
大臣们一番好意,希望这些任命能够让司马氏的子孙们能够从此摒弃成见,达成和解,再造晋室。但是大臣们忽略了一点,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接到诏命,司马越来劲了,本来这哥们儿就打算西进关中,这会儿正是时机。
公元306年,司马越遣部将祁弘率领率兵西进,击败了司马颙,攻入长安;大肆烧杀一番之后,祁弘便带着司马衷东返洛阳。
所谓‘生逢乱世,人不如狗’,其实即便是皇帝亦是如此。傻皇帝司马衷回到洛阳后不久便被司马越毒死,后者立武帝炎哥幼子司马炽为帝,史称晋怀帝。
司马越的想法其实明眼人都清楚,先立个傀儡,然后找个机会玩儿一把禅让,自己临朝坐殿,门槛不可谓不精。
但是这位“八王之乱”的最终胜利者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
此时的西晋王朝内耗连连,已经陷入风雨飘摇之中,虽说此时离建国不过40年时间,但帝国已经变成了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最关键的是,由于中央政府实力大减,无法对四周的外族构成威慑和威胁,因此才会有刘渊建汉、李雄建成的事儿发生。
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头。
紧跟着匈奴、巴氐之后,又一个崛起的外族,唤作羯族。
这个民族是个外来户,起源众说纷纭;有的史料说他们是大月氏的后人,还有人说他们康居人;近些年比较雷人的说法儿,说他们是犹太人。最终也没个定论。
不过史书上记载了这些人的长相,身材魁梧、鼻梁挺拔,眼窝深陷,满脸大胡子(“高鼻深目多须”)。原谅哥们儿笑场了,乍一看这段描述,哥们儿的第一反应是——拉灯。
在记载中比较共同的地方是,这个民族来自中亚,就是今天那几个斯坦一带,长期臣服于匈奴,并且跟着匈奴逐步东迁来到中原,东汉末年南匈奴内附,成了大汉的二等公民;于是二等公民的二等公民羯族,也跟着定居下来。
少数民族武功虽强但文化一般都不发达,曾经只识弯弓射大雕的匈奴横绝一世,却连个文字都没有,就可见一斑;那作为匈奴治下的羯族人的文明程度基本上就是负数了。
因此由于实在没啥文化,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所以从东汉到西晋,政权更迭,羯族人的职业没变,依旧干着他们那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奴隶。
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匈奴人,还是汉族人(汉人中的大户),都是爷;反过来也一样,不论匈奴人,还是汉人(同前),也都很喜欢使唤这些羯族人。无他,性价比高。
而就在八王之乱如火如荼的进行时,有一群羯族奴隶由山西被卖到山东,这里边儿有一个奴隶;羯族人的故事,就从他开始。
《全唐诗》中收录的一首诗,作者有的说是司空图,也有的说是胡曾。内容如下——
“石勒童年有战机,洛阳长啸倚门时;晋朝不是王夷甫,大智何由得预知。”
大意是说,在洛阳有个叫石勒的娃子,莫名其妙的靠在门边儿嚎了一嗓子,这一嗓子嚎完,被一位官员王衍(王夷甫)听到了,这位官员认定有这副音道的人一定不简单,并且预见到这人肯定对晋朝不利。
诗写的一般,表达的意思更是扯淡。不过诗中那个叫石勒的娃子却实有其人,他就是本段的主人公;后来的传奇皇帝——石勒。
说他传奇,绝不是恭维之词,要论传奇指数,他要比明太祖朱元璋还要牛。
朱元璋造反之前最次的经历是出家为僧;而这位石勒,如上所述,这哥们儿是个奴隶。
这话,还要从头儿说起——
石勒,羯族人,出身小贵族家庭,石勒的爷爷和老爹,都是部落中的小头目。当然,那时石勒还不叫石勒,叫匐勒,像他的族人一样,奴隶是没有姓氏的。
288年,这一年14岁的匐勒跟着家乡的大人组团儿来到洛阳,史书上说是做买卖;大概其的意思就是从家乡弄点儿土特产,到洛阳卖;然后再从洛阳买些家乡的紧俏商品或者生活生产必需品回乡卖;中间挣个差价。
按说这趟辛苦是辛苦了点儿,但不知啥原因,14岁的匐勒突然就嚎了这么一嗓子;而这一嗓子有恰好被时任尚书左仆射的王衍听见了。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首诗。
在下前面说过,诗的意思是比较扯蛋的;这倒不是要唐突古人,这位王大人要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日后也不会落到石勒手里,最后还被石勒干掉了。
少年时期的匐勒生活虽说谈不上无忧无虑,但应该还过得去;改变,从他老爹去世开始了。
前文说过,匐勒的老爹只是个小贵族,想来应该也就是个小康水平;等他老爹一去世,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家境便每况愈下,匐勒不得不出去给人扛活儿;具体的说,主要工作是当佃农。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多年。如果没有八王之乱,或许匐勒会跟他的族人一样,最终成为浮云。
但是天下大乱,给了他机会。
别误会,此时离他号令群雄,称霸一方还早的很;在下所说的机会,是离开他当佃农的那块土地的机会;要知道,当时的佃农如果没有主人允许是不能离开土地的。
八王之乱爆发后,刘渊趁机称制;山西也成了刘渊和并州刺史司马腾来回拉锯的战场;兵荒马乱的,再加上那一年山西爆发了大饥荒;匐勒效力的农庄也被波及,匐勒同志失业了。
去哪儿呢?
当然是哪儿能填饱肚子去哪儿呗。
怀揣着吃饱饭的梦想,匐勒开始长途跋涉,他想到邻省碰碰运气。不过,他的运气着实不咋地,没走多远,他就被官军抓住了。
那年头儿,拐卖人口是堂而皇之的合法生意;而且抓他的后台就是山西的父母官——并州刺史司马腾。
前面说过,司马腾被刘渊手下大将打得鼻青脸肿之后,下令迁并州百姓到山东的事。
前面没说,司马腾是个非常抠门儿的守财奴。
毕竟搬家是要钱的;司马腾自己不想出这笔银子,于是手下人就给他出了个主意,抓胡人卖钱。
在汉人官员眼中,胡人不仅是“非我族类”,其实是“非我人类”;他们跟大骡子、大马没区别。
司马腾听完,这主意高啊!便立刻将自己的手下派出,到处去抓捕胡人。
就匐勒那长相,跟拉灯似的;立刻就被绳捆索绑,抓了起来。
等他到了山东,被卖了多少钱不知道,但他这次运气蛮好,买他的人被他这幅外国人的长相蒙住了,对他不错,没有怎么为难他,还给了他一定的自由。
这家人家儿的农场附近有一家马场,马场的主人名叫汲桑;匐勒有了宽松的环境之后,就经常溜达到汲桑的马场去做客,一来二去汲桑和匐勒俩人就混熟了。这会儿八王之乱已经两三年了,社会动荡,民不聊生;正经人家儿开始衰败,这种大气候不可阻挡的扫过了汲桑的马场和匐勒扛活儿的农场,这两家的生存开始变得艰难。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眼看要饿肚子了,中产阶级汲桑先坐不住了;他找来匐勒,给他勾画了一副美好的前景——咱们当强盗吧。
说干就干,两人分了分工,汲桑出场地,匐勒出力气;“汲匐集团”宣告成立。
第一件事儿招聘,反正这会儿社会上到处都是无家可归或者家破人亡的流浪汉;所以匐勒没费啥力就招到了第一批员工,一共18个人。
从此匐勒开始带着他的这“18罗汉”开始创业。
要说匐勒创业可比马云容易多了,来去一阵风,大批的丝绸、布帛、珠宝就进了自己口袋儿;而且随着经营业绩稳步上升,“汲匐集团”的员工数量很快便从18人扩张到了好几百人。
做大容易,做强难;这话不仅现在管用,放在当年也是至理名言。
队伍扩大了,匐勒却发现抢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了;认真调研之后,匐勒发现,敢情是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了;这会儿天下越来越乱,当强盗的人也越来越多,经常是一个商队会有好几拨土匪来抢。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此时正好司马颖的部将公师籓打着支持司马颖的旗号起兵,聚众几万人,汲桑和匐勒立刻觉得这是条大粗腿,投靠过去的话应该可以拿到不少原始股。
于是,汲桑、匐勒率领着几百个弟兄投入了公师籓的队伍。
为了表示跟过去的马贼生涯告别,汲桑还给匐勒起了个颇有彩头的名字——石勒(匐勒,谐音服了,啥也没干呢,先表示服了,太不吉利。)。
不过,改了名儿并没能给汲桑和石勒带来好运——
汲桑、石勒的几百人马投到公师藩的几万人马里,其实就是打酱油;他们跟着公师籓攻克了一些郡县,杀了些小官儿,抢了一堆财物。然后,周而复始。
但是公师籓没蹦达多久便被另一伙儿人给干掉了,干掉他的是个猛人—兖州刺史苟晞;此人后面还会说到。经此一役,汲桑和石勒不仅没有拿到原始股,自己带来的那点家当也所剩无几了。
有意思的是,这位汲董事长是个死心眼,这次不知咋的,二杆子精神大爆发,一心要为公师藩报仇,继续拉起杆子,跟苟晞死磕。
无奈两个人的水准差的太远,就像巴西队踢中国队,死磕的结果是汲桑磕死。
没了老大,又没了队伍,石勒又变成了天不收地不管的孤魂野鬼。
不过好在是战乱年月,只要有一膀子力气,找个主子还不算太难。
不久之后,他便发现了新的饭辙——刘渊的汉国正在招兵买马,石勒便打算前去入伙。
几年的江湖混下来,此时的石勒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为了一口饭吃到处碰运气的傻小子了。石勒深知,就凭自己现在这点儿人马去投奔了刘渊,就像在公师籓手下一样,顶多是个小头目。
想要别人看得起,自己得有实力;可实力在哪儿呢?
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
上党附近盘踞着一伙儿土匪,大概有几千人;石勒跑到土匪窝,一番唇枪舌剑,匪首居然被眼前这个外国文盲说服了。
有了这几千人垫底儿,石勒在刘渊眼中的分量可就不一般了;公元307年,石勒投奔刘渊,刘渊当即封石勒为平晋王、辅汉将军。
一个连A都不认识的奴隶娃子,居然封王了。
领导给了位置,石勒决定再创佳绩。此时,有一伙儿乌桓人在刘渊汉国境内,但这伙儿人并不服刘渊,刘渊曾试图招降他们,结果碰了壁。
领导的需求就是无声的命令;石勒决定自己试试。
石勒和刘渊玩儿了个双簧,石勒假装犯事儿,刘渊则发了公安部A级通缉令,悬赏缉拿。
石勒连夜出逃投奔了这伙儿乌桓人;乌桓人的首领唤作张伏利度,见石勒人高马大的,是个打手的好坯子,便收留了石勒。
于是石勒便又干回了老本行,每天跟着乌桓人出去抢劫;时间一久,大家偶尔会觉得新入伙的石勒挺有意思,确切的说是很仗义,因为他每次抢劫来的东西都会分给众人,自己仅留很少一部分,由此,大家对他的好感也与日俱增;一来二去,石勒便跟这帮土匪强盗混熟了。
有了群众基础,石勒脚着时机成熟了。在一次聚会时,石勒突然发难,出手制住了张伏利度。
事发突然,张伏利度的铁杆儿们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纷纷拔刀把石勒围住。
这场面有点儿像《水浒传》中火并王伦的那一折,不过结果却没那一折血腥——
大家围上来,石勒却把刀扔了,对着众人大吼起来,意思是大家跟着我干吧,保准你们不仅都吃香喝辣还能升官发财。
空头支票也是支票,土匪们都信了,纷纷表示愿意跟随石勒。
石勒于是放掉了张伏利度,率领匪众回到了刘渊的队伍中。
这段时间也正好是刘渊事业的上升期,看石勒出手不凡,刘渊自然很高兴,除了不吝重赏以外,更加委以重任,经常派石勒带兵出征,为匈奴汉国抢夺市场;石勒也不辱使命,经常是满载而归。
久而久之,石勒混壮了,整个匈奴汉国的羯族人都赶来投奔石勒。
公元308年,刘渊称帝,定都平阳(山西临汾);此时山西大部、河北的一部分均已是匈奴的天下,事业大了,野心自然也会被憋大,刘渊准备向曾经的主子—晋朝开刀。
山西离河南有多近,翻翻地图就知道,两省近到只隔着一条黄河;或许是司马家族的倒行逆施惹怒了老天爷,那几年天下连续大旱,到刘渊准备伐晋时,作为晋都洛阳北部重要屏障的黄河居然旱到断流,有些地方甚至都可以徒涉过去。
屏障没了,洛阳自然岌岌可危。
经过准备,刘渊派出了手下最强的组合——
亲儿子刘聪、干儿子刘曜率军直指洛阳。
这可把洛阳城里的怀帝司马炽吓坏了。
这些年手握重兵的王爷们打来打去,中央军早在内战中打光了,现在匈奴大军压境,拿啥抵抗。
没办法,尽管他很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下诏给东海王司马越,命其出兵御敌。
接到圣旨,司马越也很纠结,出兵吧,他有顾虑;一方面如果枪杆子损失了,怕有人取而代之;另一方面,他也怕整不过彪悍的匈奴兵。不出兵吧,这个皇帝是自己立的,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想来想去,司马越决定还是出兵,但不派主力。
他派出手下宋抽、曹武、彭默三员将领,领兵出征。看看领头儿这位的名字——宋抽;这不是送上门让人抽吗;果然,三将跟刘聪一照面儿,就被匈奴骑兵打得大败。紧接着,匈奴兵攻克了洛阳西部的重镇宜阳。
再努一把力,洛阳城便尽在掌握了。
眼看胜利在望,没想到刘聪自己却出了岔子。
史书记载,这位刘聪是个猛人,不仅饱读兵书,而且弓马娴熟,据说能能张开三百石的硬弓;勇猛矫捷,冠绝一时。
但,此时的刘聪毕竟年轻,几场胜仗一打,部下几句奉承话一说,这哥们儿就开始飘飘然了,拿自己当战神了。
攻克宜阳后,刘聪又接到一个好消息,晋弘农太守垣延率部来降。
谁再敢说福无双至,爷一定踢他屁股。
刘聪笑了,很得意的笑了。
为彰显匈奴汉国的气度,刘聪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不仅亲自接见了垣延,好言安慰了一番;同时拨出粮食帐篷安排投降过来的晋军士兵。
垣延连吃带拿,收获颇丰;当然,不白吃也不白拿,垣延也回敬了不少迷糊汤也;把刘聪捧得如孙武再世一样。
刘聪很满意,早早儿的洗洗睡了,因为明天还要打仗;垣延也很满意,装作早早儿的洗洗睡了,因为他半夜就要开干。
到了半夜,垣延一声令下,白天跟他一起过来的晋军士兵操起刀枪直接扑向还在沉睡的匈奴军。
匈奴军毫无准备和防范,瞬间就被砍了个尸横遍野;大意的刘聪在梦里被侍卫们叫醒,簇拥着突出包围,一路向山西老家败退而去。等天亮清点人数,匈奴军已是伤亡过半。
后面的刘曜见刘聪败了,宜阳得而复失,晋军士气大振,知道暂时难敌,便也退兵而去。
匈奴军第一次攻洛,以失败告终。
刘渊看着眼前俩儿子,亲儿子臊眉搭眼,干儿子面无表情;虽说嘴上好言安抚,心里也较上劲儿了。
此时晋朝,百足之虫尔,有何可惧;都不用换将,还是你们哥俩儿去。
刘聪自然巴不得老爹这一声儿,他可以找回面子;胸脯拍得山响,夸下海口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距第一次攻洛仅几个月后,匈奴大军再次渡过黄河,奔洛阳而来。
过程不细说了,因为真的没啥亮点;刘聪、刘曜等人憋着劲儿要找回场子,人跟打了鸡血一样,正常人岂是对手;因此匈奴军进军过程比上次还顺利,没费多大劲儿就打到了洛阳城下。
距上次大胜时间也不长,因此洛阳晋军主场作战还有心理优势。遂趁匈奴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之际,司马越在城中组织起敢死队,趁夜劫营,打了匈奴军一个冷不防,斩杀匈奴大将呼延颢。
姓呼延的在当时可不得了,那得算宗室,刘渊的媳妇儿(皇后)就姓呼延。
战局如同中国队踢缅甸队,尽管貌似实力强大,可刚开场就被人家弄进一个球儿一样;窝火带着急。刘聪、刘曜此时也是这样,手握重兵,可刚上场就挨了一闷棍,恼怒之情,可想而知。
二刘大怒,分了分工,刘聪负责宣阳门,刘曜负责上东门,大将王弥攻击广阳门,刘景围攻大夏门;开始猛攻洛阳。
此时,洛阳四面受敌,如果匈奴军真要是玩儿了命猛攻,凭城内兵力,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可偏在此时,命运之神再一次眷顾了西晋——
匈奴军中另一个姓呼延的大将——呼延翼莫名其妙的被自己手下给干掉了;然后他的部下们纷纷当了逃兵。
刘氏兄弟被这件无厘头的事儿弄得很鬼火;这意味着包围圈儿上露出一个大口子。
四面围攻意义已经不大了,二刘只得暂时退往洛水一线,收缩部队形成拳头,再寻机攻城。
出师不利,刘聪的心情比较郁闷;人一郁闷,有时候就容易寻求点儿精神上的安慰。
刘聪也是这样,他扎好大营,四下一挲摩,看见嵩山了。
这位刘少爷当即做了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他要登嵩山。
去嵩山干吗呢?
别误会,这会儿还没有少林寺;刘少爷要去祭天,请老天爷保佑他能一举攻克洛阳城。
留下看家的是平晋将军刘厉、冠军将军呼延朗;这俩人很菜,先别问我为什么这么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按说军中统帅的行踪应该属于超级机密,看看萨达姆、卡扎菲等人就知道,这些货都是恨不得睡一觉换好几个地方的主儿,生怕别人知道他们在哪儿,给他们来个定点清除。
但奇怪的是,刘少爷登山的消息,不知怎的,轻而易举的就被城里的晋军知道了。
这可是天赐良机,司马越最终能在八王之乱中笑到最后,其军事才能可见一斑;当即决定:再派敢死队,突袭匈奴大营。
晋军杀出,匈奴军群龙无首;等等,刘聪不是留下两个将军督军吗?
直接说结果吧,呼延朗被当场斩杀,刘厉被晋军追赶,仓皇中失足落水,溺亡。
待刘聪闻讯飞马赶回,见到的已经是一地鸡毛了,整个大营残破不堪,晋军不仅杀人,而且最后还放了一把火,把匈奴大营烧了个片瓦不留。
此情此景,刘聪欲哭无泪,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此时,残余的匈奴兵已经被打出了“恐晋症”,士气低落;而对面不仅是城高池深的洛阳,还有士气高昂的守军,刘聪知道再打下去,也讨不了便宜。
唉,算了,先回家吧。
匈奴二次攻洛,又以失败收场。
可能有人会奇怪,看上下文的意思,这段儿不是讲石勒吗?怎么又拐回到匈奴去了。
匈奴汉国意图灭晋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刘渊居然没有用他的王牌儿打手石勒;石勒为什么后来会和匈奴分道扬镳,崛起为王?又为什么最终会毫不犹豫的干掉曾经的战友刘曜?
其实,答案就在这两次攻洛行动中。
刘渊伐晋,之所以没叫石勒,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并不信任石勒。
有人或许会说,你不是说石勒是刘渊的金牌打手吗?这关系应该杠杠的。
其实不然。
这里边儿的原因,说穿了就一句话:石勒是个大字不识的羯族人。
如果看过前边儿的内容,应该会对匈奴和羯族之间是啥关系有印象,就不在这儿废话了。别看刘渊经常重赏石勒,在下看来,那其实和耕完地的老农回家之后给自己家的大骡子、大马草料里加个鸡蛋是一回事儿。
翻翻那段时间的史料,就能发现其中有趣的地方——其一,凡匈奴汉国对外征战,领兵的通常是刘渊的儿子们,而石勒干的最多的一个活儿,名叫前锋都督。其二,当刘聪、刘曜这些宗室在正面战场上目标明确,攻城略地的时候,石勒所部的作战线路却走位飘忽,经常是一会儿河北、一会儿河南,有时候还会冷不丁出现在山东、安徽。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刘渊重用石勒,给他的就是大范围机动作战的任务,但是说到底这其实还是干的偏师的活儿,再牛叉的配角儿也还是配角儿。
而且这个羯族人还像个打不死的甄嬛。不论是《晋书》还是《资治通鉴》,都记录了石勒打过不少败仗,其中最惨的一仗:石勒的部队一家伙就让鲜卑人干死了上万。但是每当惨败之后,石勒往往都能重新聚拢部队,东山再起。而此时刘渊的态度就有意思了,按说打了败仗,应该军法从事,可是刘渊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每当石勒干仗干输了,他会送去一套印绶,给石勒升官儿;至于这是肿么回事,房玄龄和司马光也没解释。不过如果把刘渊的这一举动理解成鼓励石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或者再接再厉,从哪儿摔倒再从哪儿爬起来,恐怕就小看这位学富五车,伺候过雄主炎哥的刘元海了。
晋书中记载的刘渊的出生年月大致是公元249-253年之间,按253年计算,到石勒投靠刘渊时,后者已经54岁了,正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年纪。对于这个比匈奴人还要强悍的异族手下,限制使用应该在情理之中。
刘渊给石勒的定位很明确,就是一把砍人的刀,祖国哪里需要就往哪里砍。而且通过大范围调动石勒,刘渊可能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让羯族人有自己固定的地盘。
还有一点,或许也是刘渊对石勒起了戒心的原因,这就是石勒的部队中有一支独特的部队,唤作“君子营”。这支部队的成员既不能打,也不能抢,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石勒后来主要的谋士张宾就在其中);换句话说,这个所谓的“君子营”其实就是石勒的参谋团。
一个大字不识、巨能打、还巨能扛打、岗位职责专司抢劫的异族,每天听人讲子曾经曰过的治国之道;这样的消息传进刘渊的耳朵里,刘渊该作何感想?
因此直到公元310年刘渊去世,匈奴汉国因为帝位传承发生了内乱;石勒仍旧在不停的跑路。
先说说刘渊死后的匈奴汉国吧。
公元310年7月,刘渊卧病不起,这哥们儿自知不起,便开始安排身后之事。
刘渊不愧是伺候过炎哥的,他挑的托孤大臣跟炎哥的路子是一样的,绝大多数都是他们刘家的人。刘渊去世后,太子刘和继承皇位。
流程本来挺顺,但是刘渊临终的人事安排再加上刘和的性格,导致了匈奴汉国的第一场内乱。
先说刘渊临终安排,《晋书》记载“(刘渊)以欢乐为太宰,洋为太傅,延年为太保,聪为大司马、大单于,并录尚书事,置单于台于平阳西,以其子裕为大司徒。元海疾笃,召欢乐及洋等人禁中受遗诏辅政。”
刘欢乐、刘洋、刘延年说起来都是皇族,但都不是很出名的皇族,这就意味着这些人其实在匈奴汉国中并没有立下多大的功劳,换句话说,这些人未必能服众;这在政权交接的敏感时期其实就隐藏着很大的风险。
当然,如果刘渊只委托像刘聪、刘曜这种沙场悍将作为托孤大臣也会有问题,兵权在握,很有可能不会拿新君当盘菜。
所以刘渊留下的领导班子采取了参沙子的做法,既有欢乐哥,又有刘大少爷。总体说来政治局几个常委也算还平衡。
但是刘渊还是漏算了一手,那就是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
比如,西昌王刘锐、宗正呼延攸这两头货。
刘锐是刘和的侍卫,呼延攸是刘和的舅舅,属于铁杆儿太子党。不过这俩货刘渊没瞧上,也就没让他们入常,这俩货因此怀恨在心。
等刘渊翘辫子,刘和继位,这俩货就开始在新君耳朵边儿递小话儿了。
如果刘和是个继往开来之君,倒也罢了,对于私邸老人儿略加抚慰,然后该干嘛干嘛,他也就不至于后面那下场了。
晋书给这小子的评价八个字:“内多猜忌,驭下无恩。”
换句话说,糊涂蛋一个。
接下来的戏码儿就好看了——
呼延攸忽悠刘和,“先帝不惟轻重之计,而使三王总强兵于内,大司马握十万劲卒居于近郊,陛下今便为寄坐耳。此之祸难,未可测也,顾陛下早为之所。”
这段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先帝想事不灵,他让3个王爷带着大军住在城里,尤其是大司马刘聪手握重兵,呆在您身边儿;这多危险啊;这就是定时炸弹啊。您还是早点儿动手拆了吧。
刘和一听舅舅这话,着啊!就这么干。
就在刘和继位后的第三天,刘和密召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进宫,准备与之商量怎么除掉刘聪。
刘和刚一表态,刘盛便表示反对:“你爹的尸体还热乎着呢,你就要杀你弟弟,况且老四(刘聪行四)又没有叛国投敌,你杀他名不正言不顺嘛,陛下身边儿肯定有小人,您可千万别听信挑拨离间的谗言来疑忌兄弟。”
呼延攸跟刘锐就在边儿上站着呢,“孙砸!你说谁是小人?找你商量是给你面子,既然你给脸不要,那你就伴随先帝去吧。”
说完,手一扬左右侍卫上来就把刘盛剁了。
看着地上一滩饺子馅儿,边儿上的刘钦直哆嗦,说都不会话了:“那,那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说干就干,几个人一分工——
刘锐负责抓刘聪,呼延攸负责抓刘裕,刘乘负责抓鲁王刘隆,同时派出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璿收拾刘乂。
本来合计的挺好,出手也算老辣,但还是出岔子了。
老刘家的人猪油蒙了心,自相残杀;两姓旁人可都挺清醒。
这里边儿动作最快的是田密和刘璿,这哥俩接到命令抓捕刘乂,人顺利抓住;但接下来,这哥俩没按导演要求走戏,将其干掉;而是带着刘乂,直接投奔了刘聪。
刘聪什么人,久经战阵,几乎睡觉手里都攥着刀把子;一听情况,立即动员手下准备迎战。
而就在此时,刘锐、呼延攸内部也乱了套了——
刘锐带兵来到刘聪家门口一看,对方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就知道情报泄露了;搞笑的是,都到这会儿了,刘锐没有继续进攻刘聪,而是掉头跑回去找呼延攸去了,而呼延攸正在督师攻打刘裕,一时半会儿的还没进展,两下一碰面,这俩蠢货没怀疑田密和刘璿,倒是盯上了自己俩部下刘安国和刘钦;认为是这俩货勾结刘聪,把消息放出去了;二话不说,就把这二刘给砍了。
这下内部可就乱了,二刘的部下纷纷逃散。
再说刘聪,这伙计已然做好准备死磕了,没想到刘锐跑到门口逛了一圈儿又走了;搞得刘聪莫名其妙的很。
不过这货脑子很灵,心里一颠蹬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煌煌帝都,天子脚下,刘锐敢明目张胆带兵前来,事先肯定得到了皇帝的首肯;啥也别说了,咱进宫找皇帝去。
那边儿刘锐、呼延攸还在琢磨谁泄密呢,这边儿刘聪已经攻破了西明门。
刘聪的兵都是野战军,战斗力远在皇宫守卫之上,三下五除二就打进去了;得到消息,刘、呼二人知道大势已去,最关键的刘聪没干掉,恐怕后面凶多吉少了;这一着急这俩二货又犯了个傻,都闹到这份儿了,他俩居然还想着让刘和罩着自己,于是二人手拉手又一起跑进了宫。
这一进宫其实就等于自投罗网了;刘聪进了皇宫,也没跟自己大哥废话,直接下令把刘和给干了,接着抓住刘锐、呼延攸,砍了脑袋,之后把尸体拗了个造型挂在城内示众。
于是,刘和这皇帝还没出见习期,也追随他老爸去了。
而刘聪自己在手下众将的拥戴下,登基坐殿,成了汉国的第三位皇帝。
接着说石勒,这场汉国宫廷内斗,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还在继续赶他的路;不过这段时间,石勒的运气不太好,他碰上了一个很难缠的对手——琅邪王司马睿。这哥们儿后面衣冠南渡,建立了东晋;这会儿他还只是个王爷。
石勒在他手里没能讨得便宜,也就在此时,他接到了刘聪的命令,说我老人家现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已经是皇帝了;为了图个好彩头,打算再次攻洛,令你,刘粲、刘曜、王弥等人合兵一处,务必拿下洛阳。随信带来的还有一大堆的头衔儿。
此时,是公元310年。
就在石勒奉命赶往洛阳的同时,他不知道,洛阳城中的司马越拎着刀也在到处找他。
这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