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蒙山狐疑 青丘有狐(六)
ps:前几章口水话的确有点多,但毕竟是序篇,总要交代一下前因后果,不然后边的剧情就很难发展了。
下了飞机,脚踩在聊城的土地上,让所有人望眼欲穿的山东终于到了,就在我们眼下。
远空日渐西沉,两只孤独的鸿雁展着羽翼、长鸣着向边巢归去。烈阳的余晖烧红半边天,霞光曼丽,残云朵朵,倒不似西安一般阴沉。
可那会儿聊城实在不发达。就我所见,满城建筑中甚至看不到一栋略微现代化的,高于五层的楼房更是屈指可数。
虽不知前来此地的意义何在,但据石楼说,这聊城里有他的一个旧友,他们需要通过他来确认青丘墟的真实地望。
况且,我们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是一处山村,而非县城,飞机火车都进不去,只能开汽车走山路。
我率先走出飞机场,只看见满眼的萧索——这座小城,除了一个飞机场,其余建筑似乎都还停留在六七十年代,遍地砖瓦房,道路年久失修,被来往的车辆轧出了裂缝,缝里甚至长满了青苔与野草。
后头,石楼等人陆陆续续地走下飞机,拿着各自的行李,咬着耳朵,叽叽喳喳地朝门口走来。
北冥月这妮子最后一个下飞机,远远地望了我一眼,眸中还残留着些许埋怨与愤懑。
我对她报以微笑,旋即收回目光,抬手逗弄起身旁翩飞的彩蝶。
正当我好不容易让那只飞蝶停留在我的手指上时,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蓦然将蝴蝶吓得高高飞起,眨眼间就无影无踪了。
我有些不满,蹙眉看向身旁的石楼。
这家伙不知何时迈着小短腿跑到我身边,却一声不吭。
搓了搓手,他讪笑着用一种询问的语气轻声道:“徐小先生,我萌需要在聊城滞留半个小时,您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他这幅模样,我也不好跟他摆脸色,只得点头回道:“尽量快点吧,别浪费太多时间!”
他又哈着腰,连声保证:“一定一定,我萌几个人就是去找个老友,跟他确定一下方向,很快就可以啦。还请徐先生留在原地稍等片刻,庄教授几位也陪您一起,待会刘队长他两会开两部汽车过来,您萌就在车里聊,我萌很快回来!”
“可以!”
见我应允,他马上笑开花,冲我点几下头,又跑回人群,嘀咕起来。
北冥月一脸冷淡,提着一瓶矿泉水走来,途径我身旁时,我清楚看见她的下巴一片通红,虽然她用衣领遮掩住,我却仍能看出,那是一道消散过半、紫红交加的巴掌印。
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带着一股香风,快步走出大门,只给我留下一声淡然到极点的“哼”。
我耸耸肩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升起些许惭愧。
“或许有点太用力了!”我想。
但倘若不是她致意触及我的逆鳞,她也不会惹到如此下场。
几分钟后,石楼带着几个人,对我再三致意后,踏出门外。
等石楼他们走远,刘正国提着偌大个背包,伙同司马宏(石楼保镖),尾随石楼的背影而去。
机场外的行人依旧寥寥无几。
风扑面吹来,带着几许温热。
聊城位于山东,而山东近海,这里的气温较之西安更高了一些。
马路牙子屹立着几棵枯黄的老树,稀稀疏疏的枝叶随风摇摆。
北冥月就站在树下,抿嘴喝着手里的水,零星水滴湿润了两片红唇,看起来极其妩媚。
可惜我只是欣赏,却不会喜爱。
机场内,老教授由那个名叫鱼婉棉的姑娘牵着,往外彳亍走来。
“您就是……庄教授?”我紧了紧背上的剑盒,走到他面前。
“我是庄倚圭。小先生就是麒麟轩的徐少东家吧?”庄教授和蔼笑着,朝我伸出右手。
我同他握了握手,也不愿多作存同,直接进入正题:“教授,我从石副局那里得知,您似乎得到过我父亲的佩剑?”
“令尊是徐长鹄先生吧?”庄教授收回手,道:“那位可真是一个奇人,几个月前我曾有幸结识过他一面。结识令尊前,老头子我正在深入研究青丘古国的历史,令尊似乎也在调查类似的问题,见话语投机,我便跟令尊多聊了几句……真是受益匪浅!”
我听得有些不耐,貌似这话题越扯越远了。
庄教授也是个人精,见我眉毛微蹙,话锋瞬间一变:“那把剑是令尊亲手交给老头子,让我转交给石楼的,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做,我却不甚了解。”
“亲手交给您?”我眉毛蹙得更紧,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我爹有说什么嘛?”
“把徐长生一起叫来!”庄教授模仿着我爹的口气,突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句,之后便摇摇头,道:“只有这一句了!”
“嘶——”
我龇着牙,不留痕迹地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笑容可掬,除此之外,我看不见半分作假的表情。
但事已至此,只有亲自找到父亲,某些真相才能大白了。
我道了几句谢,找个理由转身离开。
出到门口,刘正国二人已将汽车开来了,就停在路边。俩人站在车外,背靠着车门,一边抽烟,一边聊着什么。
我停下来,重新倚在门框上,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旋开瓶盖咕咚咕咚喝起来。
“这是什么?”刘正国指了指我背后的剑盒。
“剑,开了锋的。”我回答一声,继续喝水。
“有用?”
“有用!”
“捱得住枪子儿?”刘正国笑得很不屑。
“长剑“灭魂”,挟之夜行,不逢魑魅;短剑“却邪”,阴伏鬼厌,魍魉不近……”
见我答非所问,他撇撇嘴,不再自讨没趣。
一会儿,马路对面某条街巷里兀然跑出几个孩子,他们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哼着歌谣,正是歌谣的内容,令我停下喝水的动作。
“哪吒耍着乾坤圈,参天柏树摸着天;狐狸尾巴摇三摇,驮着大王上青天!”
像是一首诗,听起来很有节奏感。
唱完一首,又接着唱道:“半截缸、半截缸,黎民百姓要遭殃;半截身子似黑铁,无头凶煞吊人丧!”
嘻嘻哈哈的声音逐渐远去,我目睹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另一条街道里,脑中不断思索着他们所唱的童谣的内容。
一个地方,尤其像聊城这样比较落后、娱乐设施少且文化普及度低的城市,但凡有些供人传唱,甚至耳闻能诵的歌谣,个中内容是值得深思的。
那么这两首歌谣到底有什么深意?
还没等我想出个理所当然,石楼等人就回来了。
石楼脸上蹴蹴然,跑起来浑身肥肉一震一震,很有喜感。
“呼呼——”
喘着粗气,他在我面前驻步。
“怎么样?问出什么结果了?”我有些好奇,不由问道。
石楼抬起头,小眼珠咕溜溜地转,蠕动几下厚唇,却什么也没说。
半晌,他带着些窘迫,磕绊道:“别提啦,我那个老友,早、早没啦!”
“没了?”我重复了一遍。
“对,对!”跟在他身后的周才(庄教授学生之一)探出头,接道:“那人去世了,好久之前就没消息了!”
“那现在怎么办?”北冥月突然走到我身后,秀眉微颦。
“没,没办法!”石楼这会儿还没喘过气,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先去泰山刹(下),走一步,看一步。”
“到时候,”他忽而看着我,“就要仰仗徐小先生您了!”
我点点头,没把话说得那么满:“尽我所能!”
“那我们先赶到泰山再谋划下一步吧!”庄教授被鱼婉棉搀扶着,走到石楼身边。
石楼扶着腰,也不再说什么,对大家点点头,率先走上汽车,庄教授与鱼婉棉、闻人伯玉三人跟在他后面。
我坐上第二辆,司机是司马宏,一个不爱说话的国字脸汉子。副驾驶坐着周才,后座则先我一步,坐了一道桂馥兰香的倩影——正是北冥月。
见我打开车门,她扭过头,一脸平淡地看着我。
我也不怯场,一屁股坐上去,将车门狠狠关上,未曾想,一只胖手又把车门重新打开。
少间,蓦然挤进一张肥嘟嘟的胖脸。
“不好意思啊各位,前边的车没位置了,我来这里挤挤!”
话是这么说,赵达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将偌大的登山包换到身前,学着我的模样一屁股坐下,震得汽车抖三抖。
我感觉有些挤,下意识往里挪了挪屁股。
登时,左手碰到一处软玉温香的酮体,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北冥月的腰!
我连忙收回左手,压在身前的剑盒里,脸上却不动声色,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哦,下一刻,我好像听到身旁女人的在磨牙……
赵胖子也听见了,还有些好奇地看了我们俩一眼。
“轰隆隆——”
发动机逐渐响起轰鸣,只见前边车辆的车窗伸出一截手臂,朝我们这辆车的方向摆了两下。
司马宏下意识点点头,随即踩下油门。
泰山之旅,由此开始。
……
通过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趁着夜未深,我们终于赶到位于泰山东麓的下平乡——这里便是此次的起点,所有怪事的发生地。
希望我们这几天,能在这处怪异的山村里找到些许线索吧。
两辆牧马人稳稳停在山脚,硕大的车轮溅起少许泥浆。
我下了车,深深吸一口气。
空气很是潮湿,这地方最近想必下过雨。
借着稀薄的月光,我隐约看见面前似乎有条石阶,一直蔓延到村子中心,望不到尽头。
身后,石楼等人也先后下了车。
背着各自的行李,他们哑然望着面前的山村,有些拿不定主意。
唯见夜色寂寥,寒风冷瑟。
我猜他们现在想极了要找个下脚的地方,几经辗转,众人都累了,包括我也是。
最终,石楼打破沉默:“我萌先找个酒店,好好吃顿饭,睡上一觉!”
“好!”
所有人纷纷赞同。
我默默地跟着他们往村里走。
边走边看,不得不说,下平乡很小,我估摸着也就百来户人家,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砖瓦平房,唯有中央一栋看起来像是旅馆的楼宇较为现代化,如同鹤立鸡群。
不过这家旅馆,貌似也没有高过四层。
走在石阶上,一级一级往上走。
东边是一处未经开发的荒山,里边依稀还能看到些许墓碑,七零八落,荒山周遭放了一圈古朴的坛子,不知装的是骨灰,还是腌菜。
西边有一片田,种植的农作物,看起来像是玉米,又似是小麦。
石阶不长,几步就到了顶。
几家灯火如同稀稀拉拉的繁星,在浓墨般的夜色里,突兀又渺茫。
石楼领着众人,径直走向最中央的那栋旅馆,“扣扣扣”敲起门。
不一会,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缝间,亮出一张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