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路上的六十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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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浮华背后

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如噩梦一般烙在我心里,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笑里藏刀,似乎就在我身后,恐吓加嘲笑。我使劲敲打脑袋,希望快点从梦里解脱,但是却丝毫没有清醒的样子。“叶子,你怎么了?”刘源转眼到了我身后,拍了拍我。我无意摸了摸额头,轻晃了脑袋,跳下了车径直朝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到了家后,我没有多说话,只随手拿了桌子上的几块绿豆糕,囫囵的塞进嘴里,一头钻入被窝。如果是做梦,那么再一次的睡觉就是梦的终点。

“小叶怎么了?”迷糊中听到这几个字,没错!想到今天的表现我确实和往常不一样,记得上学那会,我回到家不和父母说上两三个小时是不会罢手的,而现在却变得寡言少语甚至一言不发。其实我心里特别想跟父母叙述今天发生的一切,但是,我的父母也上了年纪,过了今年都快40了,告诉他们不就像在他们胸口上刺了一把五厘米的刀么?无奈,我蒙上了被子,继续睡觉。

天色渐渐的灰暗起来,一团团的灯光也逐渐变多了。因为我家住的是石库门,一到三点半就响起了锅具劈里啪啦打架的声音。我被呛人的油烟叫醒,这才记得晚班的事情。我赶紧跳下床,简单的抖了抖工作衣就出了房门,顾不上吃饭的我奔走在弄堂里。

上海的冬天白昼很短,五点的样子已经全黑了,幸我已经到了总站,草草在出车表上签了字就坐上了驾驶座。

夜间的铰接车像一个黑洞似的,凭的是几盏昏暗的光线照亮,时不时还闪烁几下,十分瘆人。幸好车队及时配备了手电筒为我壮了胆。

“你好,请问这辆车开吗?”

我打开手电筒顺得声音照过去,见是一位年龄在30多岁的妇女,想想这是领导专车,就回绝她说:“不,这车不行,你坐后面一辆吧。”“等一下,女士。”那人用手扶了那妇女一把,微笑的说:“她是新来的,你请上车。”随手,顺着我的手电筒对我瞪了一眼。我有点弄不明白了,不是给领导专车吗?怎么刘源还让乘客上车呢。“哎呀!”我用手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是做梦,才松了口气。而那两人却瞪大了眼看着我弄得我很是尴尬,带着烫烫的脸发动了汽车。

上海的夜色每天给人一种不同感觉,单不说那些融汇了国外设计精髓的建筑,披上一层霓虹灯后,这妖娆的灯光再一次点亮了这座城市。

望着两边的马路看去,这争相斗艳的商铺引来了络绎不绝的人群,不但将马路堵的水泄不通,更是充斥着一遍遍的买卖嘈杂声、人们的谈笑声、及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浑然形成一种和谐。

我不忍破坏这一美好,也不愿意按喇叭,只有放慢车速,让绚丽的灯光缓缓融入车厢,与乘客享受着远处高楼传来的动人音乐,静下心来跟随着那旋转的车轮向着美好前进,存心行驶在这艺术舞台之下。

虽说白天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可到了夜里享受着灯红酒绿,却又忘记了什么。白天痛苦,夜里欢乐。白天冷淡,夜间繁华。犹如壁画般刻画着这城市的缩影,浮华的背后到底隐着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对不起,可以让我上车吗?”突然一个穿着百家衣的乞丐挡在车前问。

“当然可以!”我下意识的放慢了车速,探出驾驶室朝那名乞丐说道。

谁知这时,售票座上的刘源突然也探出车窗,还用着毫不客气的态度说:

“快滚开,这里没钱给你,臭要饭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怒斥道。

和他打了两天交道,我感觉这话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我不管他,继续按了开门扭。

“你不知道车队有规定吗?不到站不能让人上车!”刘源变了我的态度,还拍了下发动机盖喊道。

我没有理他,招呼了那乞丐坐好,便继续出发了。

可刘源没有死心,抓住了那名乞丐,准备再次把他扔下去。忍无可忍的我,停下了车辆,走到刘源面前,一手遮挡着那乞丐,瞪大着眼盯着刘源,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被刘源直接按倒在地,被他那满是铜臭味的手捂住了口鼻,压着我喘不过气,呜呜直叫。

“有人吗?喂!”有一个敲着车门叫喊着,和白天那两个人的声音不分上下。

刘源继续压着我和那名乞丐不作声,其他乘客见状也很自觉的躲到了铰接布后。那人环顾几圈,恨光线太暗,又见不着人,一脸气呼呼的走了。

我松了口气,看到那人远去,我低声问刘源:“怎么回事啊?”刘源没有多说什么,示意我回驾驶座。

我从后视镜中看了看乞丐,昏暗的光线下,见他除了是衣服破了点,但是长得眉清目秀,不像是穷人出生。想想被那些人追的怎么可能是一个乞丐,我摇了摇头便继续前行。

转眼已到了八点半,路上的人也开始慢慢稀少了,原本挤满的车厢随着时间的逝去也渐渐空荡了。这时候刘源也从售票员的座位转到我驾驶座后坐下,我以为他要找我搭讪,哪知却只是顾着窗外的美景。也许是因为我这里视野比较广阔的缘故吧,我安慰自己说。

看着这慢慢平静的路面,我也稍稍提升了档位,加快驶过了三四个站,把车转进了金陵东路。虽说这里离外滩只有短短三公里,也有一些小商小贩,但和灯光璀璨的外滩相比,却有天上和地下的意思。一路开来,从繁华的南京路商区进入昏暗的街道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似乎再一次映照了我这两天的生活。

突然,刘源大叫一声“小心”。吓得我一脚踩死刹车,一个长长的刹车刺耳声害的我耳朵都要炸了,又惊魂失措的看了看前面。虽然动作太过粗鲁,然而那名妇女也没有怪我们,反而很友好,先是鞠了个躬,然后又毕恭毕敬的对我说:“你好,后面有人追我,拜托让我躲一下。”

咚一声,刘源敲了那车窗一下,那妇女吓得一旁。随后,一脚顺着我的脚踩下油门,我疼的尖叫,向刘源怒吼道:“你干什么,你这样是违反规矩的。”哪知他却不顾一切的说道:“你让他上车才是违反规定的!”看他的样子没有脚放开的意思,我只能强忍着痛努力的拨动着方向盘。

眼看着离那名妇女缓缓远去,刘源才松了脚。疼的我脚已经完全麻木了。我靠边停下车,一手缓解着我的脚疼,一边转头盯着他。

见到我一脸痛苦加无辜的盯着他,却一点没有安慰我的意思,还向我斥责道:”你知道前两任公交司机是怎么离职的不!“

我一脸呆滞的看着他,眼神微微向下撇。

“也难怪你不知道!”随机他看着车顶的天花板,叹了叹气说:“这第一任也是和你一样,出于菩萨心肠,停下车让那种人上车!”说到这里又使劲拍了我的驾驶座,“结果那人却没有感恩图报,反而串通其他的黑人每到这个时候就上车避难!”

“这人有点恩将仇报!”我一边安抚刘源一边怒道。

“谁说不是呢!“刘源低头冷冷一笑:“接着,他们的敌对一帮就去找了公司,公司为了避嫌,就将这车的第一任司机免职。

我看了看那早已红肿的脚,想想今天要不是刘源我可能要到大霉了。

令我奇怪的是,刘源说是两任司机,另一任遭遇他却守口如瓶。我见他怎么坚决就打算揭他的伤疤了。

见我低着头,他拍了下我后背说:“好了,反正今后听我的就行。”

这日子真的越来越麻烦,刚加入工作两天我已经发现自己不再是学校里那单纯的小女孩了。回望过去,在学校里的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是那么的珍贵,对于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背后被人捅刀子的日子是多么的渴望。

想到这里,不禁舒了口气,还好现在有刘源在帮我,假设今天没有他那我不就走向了和前面那两任司机走了一样的路了么!我再次看向刘源,从眼中不断的传达敬意、谢意,希望这昏暗的灯光下能让他感受到。

望着月光之下,城市已被霓虹灯渲染,企图掩饰城市中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浮华背后究竟藏着什么,让我不寒而栗。

靠着昏暗的路灯在黑夜中行驶,空气中隐约藏匿着一丝丝杀气,我继续驾车向着前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