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路上的六十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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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调岗

当我到了福州路总站那刻,却已经是七点五十分了。都很紧张,这第二天上班就迟到指不定会挨什么批。还好今天人不多,我乘没人看到溜上车,坐上了驾驶座。简单环顾着车厢,却不见橘子和刘源,反而见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人正在瞪着眼盯着我,把我惊了一生冷汗,赶紧从驾驶座上起身,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吞吞吐吐的低头看着那人的中山装说:“领导……对不起……我昨天喝多了。

”“哼!”王队冷笑一声:“你还会喝酒啊。”

虽然他好像是在按压着怒气,但话里已经出现不悦,还略带有一些嘲讽。

说实话,我最怕那种话里有话的人了,更何况是我的上司,吓得急忙捏着裤袋,瑟瑟发抖。他见我这样,却一点没消气,仍然瞪着怒目看着我,好像要一口吃了我一样。

“领导,昨天车坏了,所以我打电话让叶子不用来了。”刘源慌忙的跑上来。王队用手推开刘源,还瞪了他一眼,显然很看不惯他的举动,毫不客气的说:“要我跟你说几遍,我说话的时候不许你插嘴。”他说着又看向我,清了下嗓子说:“近期,上面来了通知,也就是这三个月,有“领导”需要搭乘我们的车做例行检查,所以,我准备把这项任务交给你。”我吃了一惊,既然不罚我,还给我新任务。没等我回应,他又一脸严肃的说:“就算你的将功赎罪。”说完,他再一次转向刘源:“我看你这么帮她,那你就和她一起执行吧。”我被这领导弄得脸有点发烫,但看着他怒火三千丈,依然随时要喷火的样子,只能乖乖的点了点头,不敢说什么。

等王队走后,我看了看刘源,低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别问了,按他以前脾气你早就被开除了。随后向我抛了一个媚眼。我虽然已经明白了什么,但我不知道他这么帮我有什么目的,还有就是从刚才上车后我一直没看到橘子,弄得我有点头痛了,使劲拍了拍头。“怎么了,叶子?”刘源搂着我的头发问。“没什么,为什么“领导”要搭我们车?”我故意撇开话题问。刘源看了看我,又用手摸了下扶手的灰,朝着窗外一甩,说:“以后这事情最好别问,否则就和手上这灰一样。”随即向我展示了他的手。看他的表情我终于有点明白了,原来王队是故意扔给我一个烫手山芋,如果我接不住他正好有借口让我走人。但是,为什么他要把不相干的刘源扯进来呢,昨天下午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可以让王队矛头指向刘源。我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班上的事情要比我想的复杂很多,让我一个刚毕业的姑娘该何去何从。

“你们在干嘛?”这时候橘子从中门上来朝我们问道。

“没什么!”我抢在刘源前面说道。

“那就好”。橘子趾高气扬的看着我,一脸得意的说:“现在我是这辆公交车的司机了。”

我有一点不解,看我一脸迷茫的样子刘源安慰我说:“是这样的,领导怎么可以坐这车呢,你跟我来。”转身便带我来到了另外一辆车。

虽然这辆车从外观上和我原来那辆没什么区别,一样是铰接车。但是细看之下,那车身的油漆好像重新刷过一样,与原来那辆相比好比是满月的婴儿似的。我和刘源上车后,车厢布置也有了很大改变,原本绿色的车厢清一色刷成了乳白色,那冷冰冰的木板椅加装了海绵垫,两旁设有扶手,发动机盖上也安装了绿色海绵垫,我在看看驾驶座,也已从简陋的竹藤椅换成了皮质软座,我迫不及待的坐上驾驶座,的确比之前舒服很多,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也不知道这次调岗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转头朝刘源微微一笑,但他却一脸不高兴,坐在那售票员位子无奈的望着窗外。看见我只是勉强微微一笑。我回过头,趴在了驾驶室上心理总不是滋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看了看表已经9:50分了,如果是昨天这时候我已经开了一半路程了。我再次转头问刘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领导都没来,怎么走!”这时候的刘源对我的态度已经不如之前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就是旷了一次班吗,怎么就引出那么多事,真后悔昨天还去聚会了呢。我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外面传来的香气直扑我的鼻子,让我不由地捏了下鼻子。我再次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五十分了,肚子都开手机抗议了……我掰动车把,刚准备下车,怎料这时终于上来了两个领导。我勉强捂着肚子朝领导微微一笑,使劲装出一副热情向他们打了招呼。可他们却像聋子一样,头也不回的往车厢后走,一副目中无人霸道的样子,真叫人牙痒痒!本来就是饿着肚子,打招呼还不理人,谁知,没等我说话,他们就对着我喊:“喂!怎么还不出发,想找打啊!”那一声像一座大山一样,死死的压住我,赶忙关上车门,忍住饥饿发动汽车驶离了总站。虽然是新车,但是今天的方向盘依然还是那么的僵硬,和昨天相比反而像有一双手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转动似的,也许是今天早上的一系列事情扑灭了我昨天带来的热情。我咬了咬牙,站在驾驶室里,努力着控制方向,走着原来的路线。

今天真是倒霉,我嘟囔着。原本以为倒霉的事应该到这里结束了,可没想到,这些所谓的领导真的是难伺候,我从后视镜看到,刘源一会为他们扇扇子,一会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们递过去,还装出那种让人呕吐的低贱。再看看所谓的“领导”们,不但露着那欠他钱的嘴脸,而且还变本加厉对刘源吆五喝六的。我实在看不下去,趁着刘源起身回到座位上那一会,我使劲踩下了油门,加快了速度,再一个急刹车,摔他们一个狗朝天。刘源见了赶忙上前扶,还一个劲的道歉,并且朝着那个头高的说道:“对不起,她还年轻,控制不好方向。”那高个子一把将刘源推出五六米,随后走向我,沙包大的拳头打在我头上,恶狠狠的骂道:“今天我不去跟老王讲,下次你再这样老子就把你手掰断。”似黑社会一样的眼神,粗鄙的谈吐,让我鼻子一酸,不禁用手揉了揉。想到昨天刘源还挺身而出为我教训打人男,今天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绿色的军装,红色的袖带绑在手臂上,我强忍着眼泪,继续行驶。

就这样我被迫着又开了几站,把他们送到南京路江西路这里,看着他们下车我也终于松了口气。我把车停在路边后,就一头靠在车窗上。刘源看着那两人远去,他又一次坐到我的后面,拍了我肩膀说:“叶子,辛苦你了,以后别在意气用事一样。”那如同父亲般的手掌不停的透过驾驶座拍着我肩膀,像小时候我被男同学欺负回到家父亲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一样。见我抱着方向盘不肯放手,刘源安慰我道:“他们的野蛮行径我已经领教过一次了。”我含着泪水看着刘源,一双大眼珠让刘源有点不好意思,转头看着窗外的石库门,向我叙述到:“三年前,我刚参加工作,也和你一样,过得是懵懵懂懂的日子,但是我却很开心。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里,见到几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那人,手臂上也绑着和那几个一样的红袖带。他们站在我家床上,一个劲的说我父亲,因为我父亲解放前是某党秘密联络员,解放后被选为外交官”,有着特殊的地位。我打断了刘源:“那他们说你父亲是什么”。刘源闭住了眼,握紧了拳头,突然大叫:“他们说我父亲是旧势力的余孽,要去除四旧,要接受批斗。”我赶紧关上了车窗,看了看外面,安抚了刘源几句。哪只刘源却像坏了的水龙头,他瞪着眼说:

“当时“我”一怒之下,拿起花瓶砸向了其中一个人,把他砸的头破血流脑开花……惹下了大麻烦,他们矛头迅速指向了“我”,说“我”是包庇阶级敌人,也要批斗。”

我越听越跟着气愤,追问刘源:“那后来怎么样了?”“哎”刘源长叹了口气,说:“他们找到了“我”的单位,要求单位处分我,还强行给“我”挂了一块白板,上面还用大字特写着“我”的丑闻。”

“这简直是莫须有!”我使劲拍了一下座椅后背朝刘源说道。

刘源低头冷笑:“后来,多亏了王队,他主动联系了人家,还陪去了医院,又替“我”给单位提交了书面报告,我才免于批斗。”

“是王岳队长?”我吃惊的问。这时我心里真切地佩服王队,虽然他那样的确不讨人喜欢,不过他在大事上一点不含糊

“好了,不说了,把车开回去吧,今晚还会有一班,别像昨天一样迟到!”刘源阻止了我要说的话,凝视着那发动机盖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说不出任何话,转身下意识的发动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