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树之被诅咒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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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赵婆婆满是皱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血色的古老的玛瑙,柴枝般的手腕及脚腕上戴着银铃。九十高龄的她可以说是鹤发童颜,和当今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没有什么区别。她默然坐在房间的窗台上,一双幽然等待而失落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市区的万家灯火。明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古老的歌声在她心里轻轻流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赵婆婆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时间没有休止,寻找没有尽头。

一千年前,生死树下。

一对男女双双跪在生死树下。天上日月同辉,他们面前是两棵长势奇异的参天大树,树

干和树枝完全一样,只是一棵死了,叶子全无,另一棵活着,枝叶茂盛。烟雾缭绕着他们,已是仙境。

安可尔琪握着阿依努尔的手盟誓,两人深情凝视对方。

阿依努尔:执子之手,与子共著.

安可尔琪: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阿依努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安可尔琪: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两人同时向天:苍天在上,日月为证!愿与吾夫(妻)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千秋万代,此情不渝。

两人拿起匕首,同时划断掌心,鲜血滴落在准备好的盛满水的陶碗中,瞬间漫延散开。

一千年后,安以杰家里

安以杰在睡梦中猛然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夜光中,他的脸上满是汗水。隐隐约约的歌声从梦中传来,似梦若幻,他分不清楚现实或犹在梦中。低头看着手心的断掌,诡秘的觉得和梦中一幕相合。

夜晚的灯光照进卧室,微风撩动窗纱。

安以杰摇摇头,又拍拍脸颊自言自语:这个梦……重复好多次了,也许去看看心理医生?

床头柜的闹钟显示时间凌晨三点。

安以杰跳下床,走进浴室洗了一把脸。

客厅电视在播放夜间节目。

安以杰全身心的趴在地板上做俯卧撑:57、58、59……98、99、100.

做完100个俯卧撑,安以杰汗流浃背,他顺势仰躺在地板上,几个深呼吸后鲤鱼打挺跳起来,走到厨房接水喝。

学校。

上课铃响,同学们纷纷走向自己的教室。

安以杰穿着斯文,一身白衬衫令他很有书卷味。他穿梭在课桌之间,听朗朗书声。

同学们齐读: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

下班后。

安以杰从超市出来,提了一大包东西。换了休闲装的他,身材修长,仍旧秀气。

街上熙熙攘攘,人头耸动。

突然间人群躁动,乱象顿生。

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穿梭在人群中喊:抢劫——

安以杰一愣,他毫不犹豫的扔下手中的东西,拔腿狂奔。以他旧日警队训练的身手,很快追到一个身穿牛仔裤,黑色T恤衫,头戴鸭舌帽的男子身后。

鸭舌帽男子拼命逃跑中,不料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拍住了他的肩膀,吓得他魂飞魄散。

安以杰一用力就把鸭舌帽男子扳倒在地上,将他反剪双手压制住,整个过程闪电般迅速。

被抢劫的女人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谢谢……

安以杰一手递过她被抢的包包,不管女人说多少谢谢,只管掏出一个翻盖手机,拨通了旧日同僚的电话:后海路,嘉惠超市前面,快点过来。

安以杰和旧同僚交接了劫匪。快步跑回被抛在路边的购物袋,提起来一看,满袋子的鸡蛋都成了蛋浆,啼笑皆非。

安以杰来到金心花园小区。

花园里充满了孩子欢乐的笑声。

安以杰刚走进小区,冷不防一只足球强劲的迎面飞来。他身子往侧边灵活一移,堪堪躲过。后面却紧接着响起一声惊叫,然后是某人轰然倒地的声音。

安以杰露出无辜的表情。

踢球的孩子们准备拍手夸赞大哥哥的好身手,见此都倒吸一口气,四散逃去。

安以杰转身一看,花园小区的老管理员李伯倒地呻吟。

安以杰:李伯?!你没事吧。

李伯摇手:我没事。

安以杰背着李伯回家,将背上的李伯放到沙发上,给他垫好靠背。

安以杰:你确定不需要看跌打吗?哪里摔痛了,我帮你搓搓。

李伯欣慰的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哎呀,这把老骨头没用啦,孩子们的球都接不住了。

安以杰:您虽然老当益壮,孩子们的蛮劲还是有的,怎么不小心一点?都怪我躲开了。

李伯笑:哎呀,跟你没关系,我刚刚去检查下水道回来,看孩子们玩得开心就想开开玩笑,没想到这帮小家伙力气越来越大了。

安以杰叹气:有些活还是应该留给年轻人啊,这些应该请师傅,你怎么还事事亲为?

李伯:赵姐把金心花园交给我打理,我怎么能掉以轻心呢。

李伯拿起桌面上的报纸。封面上正是他嘴里的赵姐,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气质神秘。他看得很出神,明显的爱慕之情洋溢眼中。

安以杰笑问:李伯你这么喜欢赵婆婆,为什么不追求她?你未婚她未嫁,明明就可以是一段良缘啊。

李伯一声嗤笑:就凭我,小子你高看我了……赵姐年轻的时候可是方圆百里最漂亮的姑娘,孤清高洁,追她的人街头排到街尾,没有一个配得上她。她现在仍旧是很漂亮的。

安以杰:这样一个大美女,真让我好奇了。

李伯审视安以杰:如果你生在我那个年代,你还勉强可以配上她。

安以杰笑道:我怎么也不会跟李伯你抢心上人啊。

李伯笑指着他: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照顾好李伯,安以杰又到楼上看秦伯二老。

他按响门铃。秦伯打开门,看见以杰非常高兴:哎呀,以杰,快进来!

安以杰跟进屋里,探头跟秦伯母招呼:秦伯母,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你最爱吃的萝卜糕。

秦伯母患了老人痴呆,还瘫痪了,现在坐在轮椅上,她天真的说:我认得你,你是来修水龙头的。我们家水龙头又坏了吗?

秦伯语气稍重的说:以杰是专门来看我们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秦伯母马上不高兴了:你不准凶我。讨厌!

秦伯赶紧哄她:好,我错了。你看,以杰给你买了萝卜糕。

秦伯母瞄了瞄以杰,很认真的问秦伯:你真的认得他?

秦伯招呼以杰:过来喝茶。她就爱吃萝卜糕,等一会儿她一定会偷偷吃。

安以杰过去和秦伯聊天:秦伯母前两天去看医生了?

秦伯一边倒茶一边叹道:哎,老毛病而已。……还好有你天天来看我们啊,你比起我那不孝女儿,真是好太多了。也不用担心有一天死在这屋子里没人收尸……

安以杰抢道:秦伯,不要说丧气话。可儿还是很关心你们的。

秦伯母瞄了眼聊天的两人,偷偷拿起萝卜糕吃起来。

看完秦伯,安以杰又循例去看自己的好友张政。

安以杰从电梯走出来,入耳是清脆的铃铛声,他抬头看见走廊另一边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在吃力的挪动箱子。

老太太穿着俭朴,脑后绾着发髻,项上戴着一颗灰色的古老的玛瑙,手脚上的铃铛不住摇响。

安以杰赶紧过去帮忙。

赵婆婆抬起她微有皱纹的脸:谢谢。

安以杰将箱子放在赵婆婆家里指定地方,然后四处看看。

屋子里布置简洁,电视、电视柜、沙发、茶几,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品摆设。装潢的颜色深沉,格调使人黯然。不过电视柜上倒是放了一个镜框,照片是黑白的,里面有一个倾城绝色的美女。

安以杰好奇:你一个人住?

赵婆婆递给他一杯水:嗯。

安以杰:没有家人吗?

赵婆婆摇摇头,走到沙发坐下,微笑的打量着以杰:你叫什么名字?

安以杰看着她深潭般美丽的眼睛,心跳奇异的加速:安以杰。

赵婆婆喃喃念道:安以杰……好像很熟悉……最近的记忆不太好了……

安以杰仔细的打量她,脑海中也在搜索任何有关她的记忆,再看看镜框里的美女,他恍然问道:您是赵婆婆吗?

赵婆婆点点头。

安以杰半蹲在她面前,温顺的笑道:也许李伯跟您提过我。您对面住的张政是我好朋友。

赵婆婆:原来是这样,我好想有点印象……刚才谢谢你。

安以杰:不客气。我过来看我朋友,您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过来找我,如果我没在,我朋友也会帮您的。

赵婆婆:我会的。

安以杰站起来:那我先过去了。再见。

赵婆婆:再见。

安以杰的背影刻进她的眼睛里。她听见以杰按响对面门铃,有人开门。她捂住心口,从未有过的呼吸紊乱,心跳加速,头也晕晕然了。

张政屋里横七竖八放着衣服、杂志,乱得象狗窝。

张政穿着睡衣,还在打呵欠。

安以杰:刚睡醒?

张政:起床两分钟了,刷了牙洗了脸,吃了面包。

安以杰动手收拾地上的杂物: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真是一天也不能保持干净吗?

张政阻止:别动别动。你一收拾我又找不到东西了。

安以杰把东西放下,自觉去冰箱取饮料喝:最近都忙什么?

张政:画稿啊,编辑整天跟催命鬼似的,不熬夜赶稿怎么行。

安以杰走到他凌乱的工作台前,只见画稿上面都是一些限制级的动作,不觉额头上的青筋又跳了起来。

张政知道他的心情,不羁的笑道:放心吧,大英雄,这些都是成人杂志登的,有助夫妻情趣不是吗?这可不至于破坏你挽救世界道德的大计哈,你可不要像敌人一样看我。

安以杰无奈的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门铃响起。

张政诡笑道:我的性福来了。

安以杰满头黑线。

张政振振有词:我可是画成人故事的,不做怎么有灵感!

安以杰抚额:误交损友。

张政:不送,顺便帮我开门。谢啦,兄弟。

安以杰摇摇头:节制一点,被人知道我朋友死于那个过度,有损英明。

张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好人,你就别操心啦。快走吧。

安以杰扔了饮料瓶,无奈的去开了门。

门外是个波霸时尚美女,长得跟张政画上的女主很像。想起画上那些夸张的动作,安以杰摇摇头,甩去满脑子不好的画面,尴尬的离开了。

波霸美女看着安以杰离去的背影,充满遐思的说:政啊,你这个朋友好帅啊,我可以找他玩吗?

张政从她身后揽住她,亲吻她的脖子:你不用做梦了,他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波霸美女撒娇:讨厌啦,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对我感兴趣?

张政:人家那是人间正义的化身,兼古董老干部。

安以杰家里夜

安以杰在信报箱取了信和报纸,开门进屋后,他放下东西进厨房倒水喝,然后坐下拆信。信里无一例外是女学生的表白言辞,安以杰一眼掠过便随手扔在茶几上,拿起当天报纸看起来。

特写赵婆婆的新闻照。和李伯看的是同一份报纸。

报纸上醒目的标题是:慈善老人捐巨款,百万善筹助孤老。

安以杰被赵婆婆那双眼睛吸引,仿佛有什么魔法,搅得他莫名的慌乱。

街头

人流如水。

赵婆婆和几个义工在义卖。

义工甲:可爱的小公仔,25元一个。慈幼福利院大家亲手缝制,钱不在多,在心意……

行人:给我一个。

义工甲:谢谢!代表慈幼福利院所有朋友感谢您的支持!

学校

操场上,有的同学在跑步,有的在打篮球,有的在绿荫下散步。

各个教室传来不同节奏的朗朗书声。

其中一个教室,同学们的目光聚在讲台上的老师安以杰身上。

安以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人们不只赡养自己的父母,抚养自己的儿女,让老年人能终其天年,青壮年能为社会效力,幼童能顺利成长,矜寡孤独和残疾人都能得到社会的供养。

坐在角落的孤僻的叶子眼中燃起了希望,嘴角却泛起苦涩。她低下头,为自己的处境默哀。

教室走廊

下课铃响。

同学们兴奋的冲出教室。

安以杰抱着教案走出教室,旁边许多女生满眼爱慕的追随着他的身影。

叶子悄悄跟在他后面。

一直走到人少的地方,早已发觉的安以杰才突然转身:叶子?

叶子卑微的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以杰走上前,十分和蔼的说:你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叶子纠结半天终于抬起头:老师,你所说的那个社会有可能存在吗?

安以杰微笑:不管可不可能存在,老师都相信,这一切都要从自身做起,把这种精神和能量传递下去。慢慢的,就算不能影响大社会,也可以改变一个小圈子。你说是吗?

叶子点点头。

街头

安以杰走在人海里。

义工甲走到他面前:你好,我是慈幼福利院的义工,在对你的生活没有造成压力下,请慷慨支持我们的义卖活动。所有手工艺品都是福利院的老小亲手所做,凝聚了大家的心血。希望你不嫌弃!

安以杰掏钱买了几个:谢谢!

义工甲:不,应该谢谢你的善心!

安以杰点头,空气中传来的铃铛声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抬头看见赵婆婆也在义卖行列。

赵婆婆:谢谢支持!

赵婆婆送走买公仔的行人,抬头也发现了安以杰。

赵婆婆:下班啦?

安以杰接过她手中的篮子:我帮你卖。

安以杰冲进人潮便喊:支持公益,支持义卖——

街头夜

街上霓虹灯如潮水般亮起。

安以杰扶赵婆婆在街边椅坐下。赵婆婆按摩着酸痛的脚踝。

赵婆婆:越老越没用了,多站一会儿膝盖就痛。再过些时候恐怕就走不动了。

安以杰蹲下帮她按摩:婆婆做慈善还真是当仁不让。这么累的义卖都亲力亲为。

赵婆婆微笑:人生在世,活一岁得一岁,何苦宅在家里浪费时光。

她试着站起来,差点摔倒,被安以杰扶住。

安以杰:我背你。

安以杰背着赵婆婆走在回家的路上。温馨的背影迷朦在霓虹灯光里。他们边走边聊,声音渐淹没在喧闹中。

安以杰家里夜

窗外柔和的光线照进来。

安以杰和缓的呼吸逐渐紧张。

切入朦胧梦境:

一千年前,生死树下。

安可尔琪和阿依努尔指天誓日,同时盟曰:苍天在上,日月为证!愿与吾夫(妻)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千秋万代,此情不渝。

两人拿起匕首,同时划断掌心,鲜血滴落在准备好的盛满水的陶碗中,瞬间漫延散开。

然后安可尔琪为阿依奴尔戴上和赵婆婆一样的玛瑙、铃铛。

切换朦胧画面:

一千年前,华丽辉煌的山洞。

安可尔琪和阿依努尔(背影)跪在盛怒的金雀王面前。

阿依努尔拽着金雀王求情,声音凄绝:他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能那么残忍。

金雀王踢开她,一掌劈向尔琪。

安以杰一恍惊起。

他冷汗淋漓,气喘吁吁,一边想着莫名其妙的梦一边拭去额上的汗,然后无力的走下床。

安以杰在厨房喝完水,走到日历面前,翻过日历新的一天。

日历显示:十一月二十号

安以杰自语:再过四十天就新年了。